“你们两个这样折磨对方，又是何苦？”傅舒宁把茶壶放在桌子上，轻声说。
“算了，不说了。”傅舒宁见令莞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顿觉无趣，悻悻然作罢。
孔令侃回到学校之后，并没有去上课，而是去宿舍。
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上课，除了他。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整个学校没有其他的声音。
宿舍很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最终落在那张欧式大床上。
这张大床，自从进了孔令侃的房间之后，不知道躺过多少个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这张床上，在他怀里温柔小意，吴侬软语。
唯独没有江令莞。
江令莞，江令莞，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
孔令侃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江令莞背后追了三年，却从来没有碰过她。她的身体，他从来都只能够触碰到她的手。哦，还有那一天，他向她表白的时候，他吻了她，只不过，是额头，如蜻蜓点水般，风过无痕。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已是华灯初上。
大上海的夜景，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百乐门依然人来人往，繁华如初。
二楼的一间房间里，男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正躺在床上聊聊人生。
“大爷，您已经许久没有来找我了，是嫌弃我了吗？”女人嘟着红唇，语气满是抱怨。
杜维藩握住女人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小美人，就算爷不来找你，你也有其他客人，不是吗？”
“爷，你真是蔫坏！奴家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怎么会服侍别人呢？”林欣挽调笑着。
杜维藩脸上的纨绔笑意略微淡了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跟在孔令侃身边一年了。据我所知，他身边的女人，可是你待的时间最久了。”
“话虽如此，可是，爷您不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吧？”林欣挽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很快被如同石沉大海。
杜维藩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不过就是因为你的名字罢了。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要起这样的名字？林欣挽，跟江令莞可真像啊！”
“哪里像了？分明就不一样嘛！”
“你不知道，江令莞那个小妮子，偏偏学古人附庸风雅，给自己取了个什么劳什子的字，叫什么谷欣。”杜维屏抬手勾住了林欣挽的下颚，“你说说你，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取了这么个名字，活脱脱就是江令莞的翻版，难怪孔令侃会对你‘情有独钟’啊！你说是不是？”
谷欣，令莞的字便取自苏东坡的《醉翁操琅然》的开头首句:琅琊幽谷，山水奇丽，泉鸣空涧，若中音会，醉翁喜之，把酒临听，辄欣然忘归。
挽与莞同音，欣一字却是完全相同，这样的巧合还真是天意。
“是吗？那还真巧！”林欣挽的眸中掠过晦暗不明的光。
同一时间，傅舒宁却是被令莞折磨得“不成人形”。
“算了算了，小莞我投降好不好！别再折磨我了，我认输好不好？”傅舒宁“苦苦哀求”。
令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刚刚是谁非要过来插上一脚的！起来！”
得到令莞的准许，傅舒宁飞快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生怕令莞反悔。
令莞看着被傅舒宁毁得一团糟的笔墨纸砚，无奈扶额。“我的小姑奶奶，你也太会毁东西了！”宣纸上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虽然令莞实在是不想用这个成语来形容。更何况，那张宣纸还被她因为用力过猛而撕出一道口子来。
傅舒宁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站在一旁抓了抓头发。
令莞的那一张先写出来的簪花小楷和傅舒宁这一张“挥毫泼墨”放在一起，愈发高下立见。
“算了算了小莞，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学毛笔字的料，你就别白费心思了哈！”小时候，她爹前前后后不知道给她请了多少个书法老师，但是无一不被她气走了。所以，对于她的“杰作”，她并没有多大反应。她小时候，还干过比这个更“缺德”的事儿。
“那个，小莞，你这个写了什么啊？”傅舒宁试图转移话题。
令莞瞥了她一眼，倒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苏子瞻的《醉翁操琅然》。”
“苏东坡的词？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傅舒宁一下子来了兴趣，拿起来一字一句念了起来，“琅琊幽谷，山水奇丽，泉鸣空涧，若中音会，醉翁喜之，把酒临听，辄欣然忘归。既去十余年，而好奇之士沈遵闻之往游，以琴写其声，曰《醉翁操》，节奏疏宕而音指华畅，知琴者以为绝伦。然有其声而无其辞。翁虽为作歌，而与琴声不合。又依《楚词》作《醉翁引》，好事者亦倚其辞以制曲。虽粗合韵度而琴声为词所绳的，非天成也。后三十余年，翁既捐馆舍，遵亦没久矣。有庐山玉涧道人崔闲，特妙于琴，恨此曲之无词，乃谱其声，而请于东坡居士以补之云。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荷蒉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贤。醉翁啸咏，声和流泉。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时而童颠，水有时而回川。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此意在人间，试听徽外三两弦。”
“小莞，你很喜欢这首词吗？”傅舒宁顺嘴问了一句。
“算是吧，不过我更喜欢里面所描绘的琅琊山。美丽、宁静，就像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令莞笑了笑，从傅舒宁手中接过宣纸，在最右边补上了一行落款。
“不对啊！这里面不是只是讲了一个故事吗？”傅舒宁又细细地将文章看了一遍，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这里写道：山水奇丽，泉鸣空涧。这里也写道：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醉翁啸咏，声和流泉。”令莞一边念着，一边用手指指给傅舒宁看。
“这倒也是。不过，这词儿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傅舒宁总觉得有点印象，又想不起来。
令莞一笑，“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第一次进寝室见到你的时候，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