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婚事办得盛大而仓促,二十三岁,说起来,周澜可算是大周娶亲最晚的的太子了。
平阳的婚礼仪式还不算繁琐,贵族之间的婚礼一般会像一场宴会,行完大礼之后,众人献诗献艺献祝福,好不欢乐。由于凤衣阁的存在,平阳的教坊一直没有得到发展,宫廷里那几个舞娘乐师,虽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节目,但终究难以撑起一个宴会盛大的场面。以前总是从风月楼里挑人来凑数,后来那些世家小姐也可以参加表演。
青年未婚男女尤为活跃,往往一场婚礼过后,一对对小鸳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简直充满了人情味儿。原来男女本是分开做的,但是后来为了这些未婚男女好接触些,也允许了男女同席,不过同席的大多也是兄妹或表亲,那些未婚男女,也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坐在一起的,常常就是坐在邻桌。
和众多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样,孟清妍今日也精心装扮了一番,她不欲出风头,与另外几位小姐共同完成一支舞,充当花瓣,衬出中间那倾国倾城的蕊来。其实以孟大人的官阶,他和他的子女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的。大概因了孟清妍的姥姥苏夫人的缘故,孟家人也一直在被邀请之列。
孟大人是北方人,最看不惯平阳这些轻浮绮糜的宴会,尤其对平阳的婚俗恨不能接受,一向不喜参加这些宴会。
孟清宁生**清静,不喜欢这种场面,但是孟清妍想要来看看,所以孟清妍被托付给了罗家看顾。她终究还是想看看周澜成婚的场面的。
孟清妍便同好友罗宛玉坐在一起,同席的还有罗家哥哥罗万扬。
在平阳,罗万扬与当今太子妃的哥哥萧覃是齐名的翩翩佳公子,相貌、家世、学养、气质、都没得挑。而罗宛玉,就是今日孟清妍跳的那支舞里那株倾国倾城的蕊。
罗宛玉奉命出完了罗夫人一定要她出的风头,端着一套淑女礼仪优雅进食,一边悄悄和孟清妍讨论着新出的话本子。
罗夫人年轻时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继承了她的美貌的罗家兄妹自长成之后便是宴会上的一大亮点。
“钟离最近又出了新的话本子了吧,可惜我娘誓死不让我把那些东西往家带,有回被她发现了,差点扒了我的皮。还是你家好,书架子上摆满了孟伯父也只是叹叹气就过去了。”罗宛玉一边说一边对对面远方传来的笑容致意报以回复。罗宛玉有个未婚夫,是太仆寺卿家的幼子叫吕程瑞,去年宴会上见到了罗大姑娘,央着父母来罗家提亲,虽然门第不及罗家,倒也不算太差,重要的事门庭风气好,那幼子性子也好,还对罗大姑娘一片痴心。罗家父母想了想便答应了,罗大姑娘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罗大人觉得这吕家小公子生得文弱了些,罗夫人倒是觉得这样正好自家闺女吃不了亏。
“在我屋里,改天你来了我拿给你。”孟清妍道,手里的筷子不挺的挥向桌子上的鱼肉,速度虽然不算快,但是禁不住手上的动作不停呀。等罗姑娘发觉的时候大半盘子已经没有了。“芙蓉醉鱼片”是两人除了话本子之外的另一共同爱好,只有宫里的御厨才能做出这个味儿来。于是两人不动声色的争抢起来,罗万扬在一旁笑着为两人斟满果酒。
孟清妍早已吃下大半盘,也无意和她抢了,叹气道:“那太仆家的小公子不知送了多少秋波了,你也不上心,却来和我为了一盘子菜较劲,那吕家公子可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罗宛玉摇摇头,“来来去去,都不知道见了多少面了,反正日后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转过头对孟清妍促狭道,“倒是你呀,吃了我家这么多鱼片,怎么着,我娘可一直盼着你给我家当媳妇呢。瞧瞧这个乖巧模样儿,我娘见了你可是比见了我还亲呢。”
孟清妍撇撇嘴,笑道:“我要是去了你家,你那些话本子可就没地儿搁了。”她俩调笑惯了,倒把罗万扬弄了个红脸。
过了一会儿,到了献礼的时间,罗宛玉起身,“我去献礼物,顺便看看咱们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孟清妍叫她带上自己的礼物。
“你和周澜,真的决定要划清界限了?”罗万扬开口道。
“我,唉,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现在这样,反而有些解脱的感觉。”孟清妍吃着盘子里的菜,不去看厅堂前面高台上一身大红礼服的周澜,亦不去高台上角落里的周辞,“终究是我太自私了,我对不住他。”周澜说的没有错,她终于还是变了心。
罗万扬将靠近自己这边的东西夹给孟清妍,孟清妍低着头,落在众人眼里便是一副害羞模样。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位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神秘皇子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罗万扬伸出手想为孟清妍将掉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被孟清妍不着痕迹的避开,自己伸手拢了头发,罗万扬伸出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阿妍,这不是你的错,别人对你的好,不一定非要还,有时候能够将一片真心付与喜欢之人,就已经很好了。”罗万扬道。周澜比他幸运多了,她从来就没给过他喜欢她的机会。
孟清妍抬起头,道:“也许我现在的难过,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想要为自己赎罪,换的以后的心安罢了。”她在杏花树下想了很久,她的内心里甚至不自觉地想要放弃周辞了。他把所有的悔恨憋在心里不倾诉不转移,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偿还心中的愧疚。
孟清妍的礼物是一套亲手烧制的瓷器,名叫“四季瓷”,四个花瓶摆件,颜色、温凉不同的触感体现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春季那一个,融入了周澜送给她的暖玉吊坠。周澜送过她很多东西,她找了两个黄梨木的大箱子,才完全装进去。
罗宛玉笑意盈盈地将礼物奉上,嘴里说着祝福的话,容贵妃客气地赞叹着罗宛玉的美貌和舞姿。
“这套瓷器倒是别致得很,不用入库了,直接送到孤的书房吧。”周澜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得体的笑容,他向来时一个仁慈善良有风度的人,不愿让别人难堪。
“太子和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您的大喜日子我们又如何能不尽心尽力,以后少不得您照应的地方呢。”罗宛玉又客套几句,娉婷袅袅地走回自己的席位。
周澜看着孟清妍。孟清妍也没有闪躲,自宴会开始第一次将目光集中在周澜身上,平静如水,没有伤痛,没有歉意,没有祝福,浅钱一笑。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