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宁与周衡回到孟府的时候,孟清妍正和周辞在湖心亭下棋,亭中的女子时而深思,时而浅笑,而男子看起来平静的多,从容地落子,从容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亭上牌匾上写着“平湖烟雨”,倒是好一幅安谧平和的画卷。
孟清宁与周衡走过去,静静的看着两人对弈,周衡难得的没有说话。由棋品看人品,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孟清宁注意到周辞身上的衣服,自家妹子的针线她自然是认得的,心里便有些了然,这小丫头,大概是极其希望自己能认同周辞吧。不过有些事情,在凤衣阁里是谈资,到了外面就是秘密,自己也不好和她讲。
“阿妍棋艺不精,叫九皇子见笑了,不知可愿与民女手谈一局?”待到孟清妍与周辞胜负已定,沉默已久的孟清宁开口了。
孟清妍急忙起身让座,向周辞使了个自己也不明白是要表达什么的眼色。周衡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下个棋而已嘛,要不要这么激动这么不安。”优哉游哉的在一旁落座。
“哪里是下个棋而已……”孟清妍小声嘀咕。
周辞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心里也紧张到不行。
这边两人已摆开阵势,周衡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的样子,孟清妍巴巴的看着,生怕她姐姐掀桌子走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九皇子下棋似乎很喜欢处处伏笔留有后招呢。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本事,可真是不错呢。”孟清宁道。
“孟小姐步步精密见招拆招,倒教在下有些招架不住。”周辞道。
最后两人聊一会儿下一会儿,一盘棋持续了很长时间,很是精彩,最后周辞以半子的优势险胜。
“孟小姐,承让了。以不争之势俯视全局,在下佩服。”周辞拱手。
“九皇子的运筹帷幄中的仁者风度,更是难能可贵。希望九皇子不改初心。”孟清宁笑笑。
孟清妍总算松了一口气,姐姐这样,算是接受了周辞?
谁知,孟清宁又提议再战,两人各有输赢。后来,一旁的周衡也闲不住,周辞一人被孟清宁周衡两人轮番挑战,还不敢丝毫懈怠,虽则有些疲惫,但棋逢对手,也算是平生快事。孟清妍后来也加入混战,到最后几人竟一直玩到了傍晚。
夜里,孟清妍正在做一些绣活儿。孟府的主要银钱进账,来自于苏记绣坊——当年苏夫人一手创立的,这些年一直是平阳最大最好的绣坊,达官贵人的首选之地,有时候一些宫里的娘娘公主也会到这里来定制衣服绣屏之类的东西。苏夫人还曾经道宫里做过供奉,当年皇后的很多礼服,就是苏夫人亲手做的。孟清妍手里的出入宫中的令牌,正是当年先皇特赐给苏夫人的。孟清妍自小做些绣活,虽比不了苏夫人的亲传弟子,也就是现在苏记绣坊的支柱人物月娘,比起一般的平阳女子来,也不知好了多少。平阳的女子大多学的是歌舞乐器,于女工一事,实在薄弱。
“进来绣工见长呢。这杏花绣得真是不错。”孟清宁的声音传来。
孟清妍抬起头,笑道:“姐姐怎么过来了。”放下手里的绣棚。拉着孟清宁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倒茶。
孟清宁笑道:“今日怎的这样殷勤起来了?”
孟清妍红了脸,道:“姐姐也学会打趣人了。不知,不知姐姐觉得他人怎么样?”
孟清宁理了理孟清妍的头发,看着孟清妍眼里满是希冀的光,沉默了一下,道:“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孟清妍老实答道:“认识很久了,他住在浣音阁,不过几个月前,我们才开始说话。”
孟清宁道:“现下看来,人还是不错的。不过阿妍,关于他的身世,你又了解多少?”
孟清妍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过的。我和周澜,就是因为我的犹豫和软弱才弄成今天这种进退两难局面,我不想这样了。况且,周辞是我第一个让我想到一辈子的人,我曾经也产生过退却的想法,可是当我一看到他,那些顾虑就消失了。”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晰。
孟清宁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强行叫你们分开,或许你会听我的话,但依你的性子,怕是会成了一辈子的心结。你和周澜,虽然你总是一副没事的样子,不过我看得出来,因为周澜,你总是不能敞开心扉去接纳别的男子。不过,对于你和周辞,我虽则不会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但终究是不太认同的。”
孟清妍握着姐姐的手,道:“姐姐,谢谢你。”
灯火跳跃,屋子里满是柔和的光,人在这个时候,总是很容易变得心软又温柔。
同一时刻,浣音阁。
周辞与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对坐在庭院石桌旁,灯火明灭,还是可以看出黑衣男子的样貌,正是那个被周辞称作二哥的人,陈国公府嫡次子,陈宽。郇城地属北方,与平阳不同,规矩厚重繁琐,对嫡庶,门第十分看重。陈宽在平阳,作为周辞的随从,浣因阁与外界隔绝,是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喏,那天回来便叫我差人去边爷那里寻的镯子,你瞧瞧可是这一个?”陈宽将镯子递到周辞面前。
“恩,是这个。辛苦二哥了。”周辞打开看了看,道。
“辛苦倒是算不上,不过边爷那边十分不舍得拿出来,说是前些天一个小姑娘看上了,非要这个镯子,你要是晚说一天,说不定就是人家的了。”陈宽道。
“哦,拿出来卖?边爷可真舍得。”周辞道。这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觉得不好带在身上,旁人收着怕又照料不好这难得的好玉,便放在边爷那边。
“据说是打赌输了,不过我真好奇,能让边爷把你的珍藏吐出来的姑娘,该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呀?不过这镯子,你是要送孟家二小姐的?”陈宽笑道。
周辞不说话,表示默认,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
“那个叫阿妍的姑娘还真是不同呢,你最近似乎开朗了许多呢。”陈宽道。
周辞笑笑:“没有人天生喜欢孤独。”
其实周辞很少笑,他小时候就很安静,陈贵妃一心礼佛不怎么理周辞,是陈宽还有陈贵妃身边的侍女朱樱把周辞带大的,其实周辞很少笑,他小时候就很安静,不哭也不闹,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周辞是婴儿时,他也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本来也是酷酷的,为了多逗周辞说话,生生把自己变成了话唠,近些年到了平阳才恢复本性。因此,陈宽由衷的觉得,孟清妍对于周辞,的确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