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那股惊讶的劲儿缓过去之后,亭之只觉得头疼。他看着舞台上朝大家招手的笑盈盈的家伙,居然心里冒出一种奇特的羞耻感。自己私生活里的邻居,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玩乐的俱乐部,这算什么啊然而被亭之诡异看着的陈果实,却笑得像一朵盛夏阳光中摇头晃脑的向日葵。
“咳,7号先生,你或许是一个普通人吧。”亭之挑眉,斜眼瞧着从天而降的果实,但这斜眼千真万确不是鄙视,是诡异惊诧地瞧。
果实先生朝旁边主持桌后面的亭之笑了笑,亭之发誓,自己真的有点冒冷汗,大概是大冬天太、太干燥。
“先生,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默认你是——”亭之话还没说完,那头的向日葵,果某,就开口了。
“我确实是,d--啊。”向日葵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完成了宣告。
亭之嘴角抽了抽,在心里翻白眼翻得起劲。这家伙还敢说什么d?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医生,哪会是这些
“随你便吧,先生。”亭之耸耸肩,看向屏幕,“那请今日最后一个su&b现身吧。”
说罢,一个样貌极其俊美的男孩子跑上。这人亭之不认识,只是疑惑周围出现一阵惊呼。
“防风!防风!”有几个人莫名其妙喊起来,活像粉丝见面会。
亭之不理会,自顾自主持着。“不知道这位su&b是否满意我们的7号先生。”说完之后,那个叫防风的男孩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注视着陈果实的脸。亭之握话筒的手指紧了紧。
“虽然这位先生我很满意,但是我的惯例就是拒绝。想要我的话,先生和d们竞争吧,我会给你加油的。”男孩笑得俏皮,带着一股子夏天的甜味。
亭之低着头,扯扯嘴角。可真是绝配,一个像夏天,一个是向日葵。再抬起头的时候,向日葵正在话筒前面张开口要说些什么。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无奈上来的。我对于这个你们提供的su&b质量有些可惜,不知道现场有没有更加优秀的su&b来竞争我呢。”说完,他看似极为抱歉地朝防风笑了笑,然后明亮的眼眸缓缓地,慢动作般转向亭之,杏眼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纯真,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笑意。
“主持人先生,明明我是被抽到的,应该先竞争我吧。”
你可真有脸。亭之在心里轻哼一声,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微笑。他拿起话筒,含笑地说:“实在是太可惜了,双方都选择了拒绝配对。”说完亭之看了看防风的表情。防风有点挂不住脸,但还是朝大家笑了笑。亭之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估计是现在俱乐部的常驻kig,不然不会选择拒绝,反而想要被大家争抢。
“su&b对d的争夺不用加码,想要这位先生的都请上台吧。”亭之又环顾一圈,啧啧,su&b本来就是稀有物品,怎么着现在这么多蠢蠢欲动的家伙。
“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防风突然开口,“虽然我拒绝这位先生成为我的d,但是不代表我不可以去竞争他的su&b。”
噗嗤。亭之在心里一笑。看来确实是头牌了,大胆张扬,不按常理出牌。只是这男孩让亭之看得极为不舒服,不是出于su&b的磁场嫉妒,其它原因。
“当然可以啊,接下来还有谁吗?”亭之笑着看台下面的人。果然,防风一说要竞争,想要上来的人都少了很多。或许此人玩得很开,跟他比只会落得一个艳压一头的惨剧。
防风很满意没有一个人上台,不等主持人宣布无人竞争就骄傲开口道:“看来又是我和我自己比了,每次都是我的个人sl,还真有点无趣呢。”他这么说着,要走到舞台中央,打算开始自己的表演。
亭之一直注视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防风走到陈果实附近的时候,停住了,朝这只大大的向日葵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向日葵长着一双精灵般的招风耳,正无辜地低着头,一脸天真的看着防风,像是第一次逛窑子的少爷。防风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往中间走。
你就装吧,亭之不住地在心里吐槽陈果实。只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收拾这个突然闯入声色场所的邻居,而是解决目前这破邻居惹出的情况。
看着骄傲笑着的防风,亭之轻扯嘴角,拿起话筒,凛冽的声音清晰传来。“宝贝,可别忘了舞台上还有一个我。”
防风惊愕回头,直盯盯地看着亭之,很是意外亭之的打断。只见亭之笑得温柔,款款地走到防风身边。
底下明白过来的观众都疯了似的开始土拨鼠尖叫。从前辉煌无限的s kig 和最近风头很盛的防风要竞争?天天天,就算今晚没能捞着什么美人,看这两个斗也要心潮澎湃了。
防风不认识亭之,只是觉得好笑。“漂亮哥哥作为我们俱乐部的客人,想和我比一比吗?可不要觉得被我欺负啊。”
被称作漂亮哥哥的亭之随意地耸耸肩,一副老子无所谓的模样。他0出头的时候,在娱乐场所上喜欢压人一等。只是后来他太过厌倦这些声色犬马的计较,再加上被龙二这种人追求,没多久就淡圈了。到现在,棱角少了许多,基本的挑衅都不屑做了。
亭之朝防风笑了笑,很是客气。“你先来吧,先来后到。”
防风无所谓地昂了昂脖子,尖尖的下巴对着观众。熟悉他的观众都知道他要开始了,便屏住呼吸,看着舞台。
亭之慢慢挪到陈果实的附近,使劲儿瞪了他一眼。
“你丫没毛病吧?怎么我能在这里看见你?这种地方你不要来,上一次在舞厅就算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压低声音,嘴巴靠向陈果实,但眼睑却垂着,似乎仍然不希望陈果实瞧见他为了玩乐而化的精致妆容。即使他们俩都到了这地步,都在舞台上被迫见面了。
陈果实一脸神秘。“允许你过来不允许我啊?怎么着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嘛,找找乐子,交交朋友。但遇上邻居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啊。”
亭之撇撇嘴,还热血方刚呢
然后俩人不说话了,因为舞台中间防风已经开始了表演。
他表演的是一段街舞,但是力度把握地特别好,节奏中透着一股子缠绵性感。而且表情管理非常好,底下的几个男人给撩得神魂颠倒。
一支舞完毕,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都为防风叫好。亭之淡笑,转头看了一眼陈果实。陈果实不负向日葵的气质,朝亭之和煦地笑了笑,嘴角带着溺爱的味道。
亭之走到舞台旁边,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奇他要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拿上来一根钢管。众人倒吸一口气,看着那钢管在舞台中间固定好。
拍了拍钢管,不错,结实。亭之把身上的外套随意地扯下来,朝陈果实扔过去,陈接住衣服,两人默契地对笑一眼。
音乐响起,亭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钢管,如同面对爱人般喃喃。他眼皮耷拉着,一脸沉迷又颓废,手上随着音乐开始舞动。他的手如同颤抖的蝶一般精致舞动,全场观众的视线都被他那双手吸引过去。
蝶振翅,亭之扬手;蝶起飞,亭之上升。
平日里看起来粗糙平凡的钢管,在亭之的手中,忽然多了一股粗鲁的美。亭之把身上的衬衫解开扔到一边,白皙的手臂缠绕着钢管,金属和藕荷手臂的对比,看得人呼吸都颤动。
渐渐地,音乐愈发悠扬,亭之把牛仔裤褪下,纤细笔直的双腿攀附着钢管。底下一阵低低的呼声,众人都看红了眼。
亭之却仍保持着一派颓靡沉浸的模样。他昂起下巴,脖子仰出纤细的弧度,剪影都让人如痴如醉。闭上眼睛,亭之如同面对爱人的抚摸,温柔又性感地回应着,双手环住钢管,一只腿张开,划出细致美丽的弧度。
他在攀升,直到最后到了钢管最上方。如同一只缠绕着竹竿的藤蔓,亭之柔软销魂地贴着钢管,却又带着鲜艳的生机和蓬勃的力量,腿上手上的动作柔韧无比,又不软弱,带着一种刚劲,在钢管最上方睥睨着众人。
恍若剧场,他独自演出了一幕美人和野兽。
演出完毕,音乐渐停。亭之定格在上方,微抬的下巴滴着汗水。他偏过头,朝观众们笑了笑,又把眼光落在果实身上。
然而对方拿着他的外套衬衫牛仔裤,脸色一言难尽。
顺着钢管滑下来,亭之巧笑倩兮地去拿衣服,众人爆发出掌声。毫不忸怩地把衣服穿好,亭之看向对手防风。防风的眼中有未褪去的惊讶,他未曾想到听上去很恶俗的钢管舞能被演绎地如此风情万种。
“好啦,两个su&b演绎完毕,这位,嗯d,请问您要选择谁呢?”亭之转向陈果实,眼睛有点点星光。
陈果实慢慢挪到舞台中央,对着话筒。
“各位,我是个不容易客套的人。我直接问一下,等会儿还有安排吗?”
底下的观众不明所以,但都七零八落地回答没有。
果实点点头,璀璨一笑。
“那我走啦。”
说罢,转过身,走到亭之旁边,直接牵住亭之的手,率性的,张扬的,大步往外走。
底下观众鸦雀无声,都惊诧地看着台上向日葵一样的d牵着主持人,私奔一般,大步大步地离开了会场。
还没反应过来果实的话,亭之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大风席卷进去,脚步逐渐加速,周围的狂风裹挟着温热的触感,在亭之静脉突突跳跃的手腕翻滚。
果实的温度从手腕传进来,流进血,穿过骨,直达心。
亭之错愕地跟着果实先生,有点慌乱,又带着澎湃。他看着果实率性的背影,不由得轻笑。好像真的到了夏天,眼前人明亮得非凡,虽然此刻是呼呼刮着冷风的冬天,但五脏六腑都热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在寒冷不断的街边停下,然后对望,手上居然还牵着。周围的房子显得那么安静沉稳,房子缝隙里的夜风卷着,等待他俩下一步的动作。
亭之先反应过来(或许对方是故意不反应),他把手背到身后,眯着眼睛看陈果实。“果实先生选择了我,那么今晚要干什么呢?”亭之月牙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他抬头看着面前人,专注的。
果实先生低下头,在路灯下显得眼神清透极了。他的鼻息划过亭之的面庞,带着酥痒。
“我饿了。”
他确实饿了。都跟了方亭之这家伙一路,还看了他们俱乐部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能不饿吗。
好好的气氛全毁了,亭之有点扫兴,但又不自觉笑出来。他抬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把果实带去了过桥米线特色店。
两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一人点了一份鲜虾主打米线。一个时前他们还在五光十色的俱乐部做个玩家,现在倒成了正常参观的市民。
亭之也有些饿了,拿着调羹喝汤吃米线。他当然看不见了,此刻的他,一身香水公子打扮,精致的妆容也还在,只是面庞上氤氲了好一些食物的热气,显得又滑稽又亲切,全然不像俱乐部里疏离且挑逗的方。
“天!”可能天气太冷,亭之手僵,几根米线直接滚到鞋子旁边去了。
果实嘴里嚼着东西,见状轻轻地噗嗤一笑。亭之瞪他一眼,去夹他锅里的米线。果实赶紧拿筷子挡住,和气地说:“反正你夹不起来,就不要浪费粮食了。”
亭之也只是玩笑,笑笑收回筷子,看着果实明亮灯光下的面孔,心里一阵踏实。宴乐固然挑逗人的神经,但实在不如平凡的味道隽永。亭之的一个好朋友曾说过,就如同看多了片,反而只想看两个人牵牵手了。大概是这个道理吧。
亭之这么想着,突然面前人夹了一筷子米线到他的碗里。有些惊诧,他看着陈果实的动作,想不出为什么。若是邻居,那便有些过于亲密了。可果实对于亭之来说,意义远超过邻居,甚至说是朋友也不太恰当。
魔幻森林的相伴,今日牵手离开的温热,怎么说都有点暧昧了。亭之咬咬唇,低头把米线吃了。他不擅长应付这些,真情实感什么的,总叫人忐忑。
一边吃,一边悄悄抬眼看面前的人。果实过于好看,不是一白遮百丑的那种流行审美,是一种即使过去千百年还如玉的样貌。带着舒心的光芒,不像天神那般刺眼,反而如夏日的田野。现在吃着一碗普普通通的米线,嘴唇还带着一点油水,双目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就盯着汤里的羊肉,嚼东西的时候,右边有个酒窝
“看什么呢?”对方终于无语地抬起头,直视亭之。亭之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着吃着就走神了,看着看着就着魔了。
亭之往嘴里塞了一只菜叶,眼睛看了看旁边,脑子咕噜咕噜转:“我就是奇怪,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么,看上去可不像这种人。”
对方一脸坦然,目光不躲不闪,直白地瞧着亭之。“哪种人?”
亭之心里有点恨。这家伙说话可真高明,把问题丢了回来。“就是声色场所的人嘛。”亭之含糊地回答。
果实轻笑,又往亭之碗里拨了点米线。极其自然地做完这些动作,随意地开口:“你也在里面,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一种人了吧。”
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亭之咬咬筷子,探究地望了望果实医生。
“你——”亭之开了个口,又说不出什么话,他有些懊恼地张张嘴。
果实医生细密的眼神注视着亭之,他笑了笑,明眸皓齿,“我怎么了?”
亭之拿着调羹搅着汤里的豆腐条,垂着眼睑喃喃道:“我们?你是一个专家医生,看你的衣服鞋子就知道你的家境很好,看你的为人处世也明白你的家教优良。虽然我们刚开始并不愉快,但后来也勉强逐渐成为熟人。至于我,一个给老板打工的设计师,喜欢买奢侈表,但家里还给我补贴。好玩乐,放纵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自卑的时候又老是逃避,脾气也不怎么的”
他面前的人,果实,不知何时停下筷子,专注地看着喃喃自语的亭之。
“你很好。”
这么说着的亭之,被一道声音截住了。这句话亭之听过很多遍,心里明白是敷衍人的客套话。他朝果实笑笑,继续埋头吃东西。
可他不知道,果实从来不会发不清不楚的好人卡,即使对朋友。
“你、很、好。”
陈果实的眼神透彻明亮,带着一股子真诚的力量,“你对陌生人冷淡,对认识的人礼貌,对好朋友又有说有笑,这不就是真实的你嘛,谁说都要是中央空调?工作的时候当然要一丝不苟,但你在玩乐的时候能hld住全场,我觉得,你做什么都很投入很有魅力。”
亭之呆呆地看着果实,看果实眼中的神采,看果实眼中突然被鼓舞的的自己。
不是敷衍,你真的很好。
一阵酸意涌上鼻尖,亭之低下头,舔舔嘴唇,十指无意识地抓了抓。对面的果实看到亭之的模样,装作不知道的轻笑一声,“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去那些地方玩,被我看到了就觉得害怕吗?有什么的,谁说不允许白天工作狂晚上万人迷呢?”
亭之压下心里的情绪,也故作轻松地笑着。“看来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家伙是中央空调咯?”
果实无辜睁着大大的眼睛。“哪有啊,我们楼的学生和大婶都和我打招呼,那是出于对医生的礼貌。有个研究认为,人就算再善于交际,真心的朋友也只有几个,而一个人就算再笨拙,也会有贴心之友。”
亭之暗暗地笑。“你一个高富帅,追你的人肯定不少。但你这么‘礼貌’,肯定很多人误会你喜欢他们了。哪有朋友随随便便一直夹菜的?”亭之挑眉看着果实。
果实毫不窘迫,款款地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所以在你眼中我们不只是朋友吧。”
绝了。亭之不说话了,就吃饭。他段位太低,没法儿接茬。
两个人吃完饭,果实站起身打算去付钱。突然亭之拉住他,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果实当然看不懂,不明所以地看看四周,又探究地看看亭之。亭之探头探脑地朝老板那看去,扭扭捏捏地拿起自己的外套,然后在老板终于因奇怪而看过来的目光中,突得站起身然后拉住陈果实的手腕就跑。
他想吃霸王餐!?
果实一边给拉着跑,一边脑子里闪过这句话。他稀奇地看着前方狂奔的亭之,甚至对方手上还戴着一只万为单位的手表。
忽然明白亭之的用意,果实惊讶之余露出微笑,跟随着前方人肆意的脚步。
“呼——啊呼——”亭之拉着果实在一个角落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果实就看着亭之,用一种好奇的、等待惊喜的目光。亭之喘过气之后扶着旁边的电线杆子,猛的大笑起来。夜光温和,他的眼眸像极了夜空中的月亮,散发着俏皮纯洁的光。
“笑够了?”见亭之没再笑了,果实先生好整以暇地问。
亭之点点头,嘴巴还是开心地咧着。
还想问亭之些什么,突然一个肥胖的身影冒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你们俩居然敢吃霸王餐!”米线店的老板气急败坏地追过来,质问这两个模样俊秀却貌似爱贪便宜的青年。
“老板,我把钱压在锅下面了,是你看都不看就追出来了。怎么能说我们吃霸王餐呢”亭之一脸的天真无辜,末了偷偷朝果实挤挤眼睛。
轻叹一口气,果实轻轻握住亭之的手,还故意轻轻捏了捏,示意亭之让他来说话。“真不好意思,他和我闹着玩呢,可能让您觉得是心怀不轨了,太不好意思了。”果实真诚地道歉。
老板青着脸瞪了亭之一眼,然后哼哧哼哧回去了。
亭之一脸神秘地拍了拍果实的肩膀,果实凑过去,谁知亭之说:“其实我根本没在锅下面放钱,他心真大。”
果实一脸不可思议,说着要拉亭之回去给人道歉拿钱。
亭之发出一阵爆笑,比刚刚还爽快清脆。“骗你的,哈哈,我当然放钱了!”
瞧着眼前花枝乱颤的某人,果实无奈地笑了。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