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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骤雨初歇,风波过后的王家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三三两两的村民们披着夕阳的余晖从田间路上荷锄而归,远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饭香也随着雨后初晴的泥土清新味道四处飘散着,那里是家的方向。
黑瓦白墙之下,妇人们正在为劳作了一天的丈夫们准备晚餐,村口玩闹的孩童们也在各自娘亲的召唤下,咋咋呼呼的跑回了家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而和谐。
王绯的家中此时也亮起了一簇微弱的烛光,折腾了一天之后,这个屋子里也终于是迎来了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晚饭时刻。
陈旧的四方桌上早就摆好了四个土瓷大碗,晚餐虽然说不上丰盛,却也是这长长的一天下来最值得期待的一顿了,王绯早在上一辈子就听闻过古人一天只吃两餐了,没想到在这个与地球类似的地方也有着同样的风俗。
一天都没吃饭的王绯早已饥肠辘辘,然而此时她却不敢上桌子去品尝一下那些看起来十分美味的饭食,因为一双十分冷厉的眼睛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呢。
牛翠花一眼就将准备上桌的王绯给瞪在了原地,她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拍了拍手,她对着在后院玩耍的一对儿女叫道:“烨,惠菲,快洗手吃饭了,今天你爹从大舅家带回来一斤猪肉,娘全给红烧了,你们闻闻香不香?”
“嗯!香!真香!”
朱惠菲望着那盘色泽红润晶莹剔透的红烧肉,嘴角的哈喇子直往下流,一双眼里也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安静站在一边的王绯无语的看着这个胖姑娘,这般馋相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一点。
牛翠花今天为了配这盘红烧肉,特地咬牙煮了一锅干饭,她将王喆的饭盛好,又把儿子和女儿的碗装成了满满的山丘,还用饭勺往下压了压后才递给了他们,“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朱惠菲迫不及待的接过碗来,一双筷子朝着装红烧肉的盘子里一连扒拉了好几下,直到碗头再也装不下了才作罢。
王绯的父亲王喆看着碗里洁白的米饭粒,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王绯,叹了一口气。
“大丫,过来一起吃吧,今天有肉吃。”自己这个女儿从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今天还落了水,好不容易有口肉吃,让女儿跟着沾沾光吧。
“啪!”
牛翠花将筷子往木桌上一拍,细眉倒竖,“怎么?老娘饭给你盛多了是不是?不想吃就滚蛋!我哥给的肉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有种你自己也去割一块肉去!不然就别那么多废话!”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喆被牛翠花一骂,脸色立马涨的通红,然而这肉确实是从牛翠花那做屠夫的哥哥家拿的,他在这上面的发言权还真的比较弱,因此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狠话。
王绯其实早就盯着桌上的那盘肉了,听到父亲的话本想厚着脸皮吃上一点,可被牛翠花这么一说,她就知道自己今晚吃肉是没戏了,能有口汤就不错了。
“父亲,没关系的,我不饿”
“咕噜咕噜”王绯话音刚落,肚子就叫了起来,牛翠花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神色,“听见没有?大丫说她不饿,轮得到你来瞎操心么?”
王喆被牛翠花一凶,立马就缩卵了,他知道大丫饿了,可自己现在真的是有心无力,帮不了她,只得低头吃饭,再也不发一言。
牛翠花成功镇住了一家老之后,立时得意起来,整个人都轻了三分,心里比吃了肉还要舒坦三分。
心情愉悦的牛翠花拿起筷子选了一块精瘦肉夹到了儿子的碗里,“烨,怎么不吃啊?多吃点,娘知道你不爱吃肥的,来,这有块瘦的。”
王烨闻言抬头看了看一脸慈爱模样的母亲,接着目光又转向了正在一旁狼吞虎咽,身子像一座山似的二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瘦弱不堪,几乎皮包骨头的王绯,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桌上的饭菜在四人的攻势下很快就见了底,那盘红烧肉除了朱惠菲大吃特吃以外,其他的人都只夹了两三筷子就住了手,此刻还剩着三四块躺在盘中。
王喆看着剩在盘中的肉欲言又止,牛翠花跟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撅起屁股她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她对着王喆冷笑一声,竟然起身将那盘红烧肉给收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牛翠花的做派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王绯吃肉,王喆知道多说无益,无奈的看了王绯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将肉藏好的牛翠花看着王喆拂袖而去,胸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转头瞪着王绯怒吼道:“站着干嘛?赶紧洗碗去啊?养你是为了让你站着干出气的啊?”
王绯马上低下头,手脚利索的开始收拾碗碟。
“别忘了把家里的猪喂了,明天早上我要是看见你没喂的话,仔细你那层贱皮!”
牛翠花撂下一句狠话之后便带着两个孩子扬长而去,夏日夜晚又闷又热,刚刚吃完饭哪里能睡得着觉,每天吃完晚饭之后牛翠花都要带着两个孩子到村口大树下和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聊会闲天,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王绯看着空空如也的堂屋,十分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将剩下的残羹冷炙往嘴里扒拉了几口草草应付了晚饭,然后将盘子和碗都收拾进了木盆里,端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凭着记忆找到了厨房里的草木灰,开始乒乒乓乓的洗碗。
“大姐,大姐。”
黑暗里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王绯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只见虎头虎脑的王烨正扒在堂屋那边冲她鬼鬼祟祟的直招手。
王绯站起身来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烨?”
王烨听见王绯答应自己,马上像只皮猴一般敏捷地从堂屋里窜了出来,同时将藏在身后的右手往前一推,那盘吃剩下的红烧肉便出现在了王绯的面前,王烨笑嘻嘻的对着王绯说道:“嘿嘿,大姐,我特地溜回来从娘的房里找出来的,你快吃吧!”
看着王烨手上那盘闪着油光的红烧肉,王绯的心里五味杂陈,然而在楞了一下之后,王绯还是冲弟弟摇了摇头。
“谢谢烨,姐姐不饿,你吃吧。”
王烨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一块油亮的肥肉就往王绯的嘴里塞去,“我刚吃了好多呢,你快吃吧!回头我就和娘说是二姐偷吃的,没事的,你别怕,娘最相信我了!”
王绯被弟弟倔强的态度征服,妥协的一张嘴,吃下了那块大肥肉,同时自己也笑嘻嘻的从盘子里拿出一块肥肉塞进王烨的嘴里,“那咱两一块吃,我可看见了,你在桌上也没吃几块。”
王烨十分爽利的将到嘴的肥肉咽了下去,然后脆声答应道:“好,咱两一起吃。”
夏日的萤火虫如同坠落尘世的繁星一般在后院闪闪烁烁,一对并不富裕的姐弟两在简陋的农家后院里互相喂着对方大肥肉,黑暗中不时的还会传来一连串的笑语声,这场景,王绯觉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