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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吓跑众人之后,王绯被那个江湖骗子挑起的怒火也算是平息下来了,她将手中的石碾子随手一扔,放回了村口,整个人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开始往“家”走去。
王绯白生生的脚上沾满了泥巴,她沿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青石板路一路走了下去。
这一路上,王绯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被无数人打量着,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微启的门缝里偷偷的注视着她,这些眼光里大部分都透露着恐惧,也有一部分好奇与探究,然而却没有哪双眼睛里有欢迎的意思。
也是,王绯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怪胎,当王绯走过他们家门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了什么动静被这个怪胎发现。
王绯没有理会这些或恐惧或探寻的目光,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自家的门前,映入眼帘的还是记忆里那个破烂的院子,一间青石堂屋,左右各两间矮屋,屋后的院子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猪圈和柴房。
此时王绯家的大门紧闭,屋里一丝声音都没有,仿佛在王绯眼前的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子而已。
王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敲了敲木门。
“叩叩叩!”
躲在堂屋里的痴肥妇人被这一阵敲门声吓的一激灵,哭天抢地的就开始哀嚎起来,“大丫啊!天可怜见!是你自己失足掉进河里的,可不是我害死你的呀!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索命,大不了我逢年过节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在下面过的好些,你就快点走吧~”
“叩叩叩!”
满身污秽的王绯站在大门外又一次敲了敲门,她刚刚听见堂屋里传出了一个妇人的哭喊声,但是却没听清,于是这次她便直接对着屋里喊道:“父亲,是我啊!我是大丫啊,我没死,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吧!”
屋里的王秀才听到王绯的话也吓的够呛,他一把拉住跌坐在地正自哭哭啼啼的胖妇人的手,牙齿打着颤地问道:“怎……怎……怎么办?要……要开门吗?”
那跌在地上的胖妇人一听王秀才说要开门,立马跟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的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死死的抵住了大门,嚎道:“你这个死鬼!脑子被驴踢了吗?这大丫都变成鬼了你还要开门,你是不是嫌我们母子两活的太舒坦了,想把我们弄死是不是?”
王秀才被这悍妇一骂,立马就缩了卵,“不开就不开嘛,骂我作甚,真是有辱斯文!”
王绯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便继续开口解释,“父亲,母亲,你们不用害怕,我真的没有死,不信你们打开门看看,我还有影子的。”
王绯说的诚恳,然而心中有鬼的胖妇人又哪里肯信她,“大丫啊!你快走吧!我等会就去山上给你烧纸!以前是我这个后娘的对不起你,以后我一定天天为你供奉香火,求你赶紧走吧,别吓着你弟弟妹妹了!”
王绯顿时有些无语了,如果这一世的家人不肯接纳她,那么她就只能流落街头了,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如果流落街头,那么十有八九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王绯垂着头十分孤寂地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在王秀才家的右边,是王秀才的亲爹的房子,也是王绯的祖父家。
王绯的奶奶马氏这时也正蹲在窗户下面,老太太鬼鬼祟祟的透过窗缝打量了王绯一阵,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头来。
“老头子,你来看看,我瞧着这大丫看着不像是那个李道士说的那样被附身了啊?你来瞧瞧,大丫还有影子呢!”
马氏朝着屋里挥了挥手,想招呼着那个一直躲在里屋不肯出来的老伴儿一起看看。
王老汉正坐在堂屋的炕上颤颤巍巍地抽着旱烟,不断地借助呼出的烟气来压住心中的恐惧,听到马氏叫自己去看那个死而复生的怪胎孙女,一把年纪的王老汉立马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看不看!要看你自己看!鬼有什么好看的。”
马氏十分不屑的啐了王老汉一口,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对王老汉的鄙夷,“呸!瞧你那点出息!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这种怂蛋!”
躲在卧房里的王老汉一言不发,这些年来他都习惯了,骂两句算什么,只要不让他送死,就是天天骂他也无所谓。
马氏见王老汉今天是铁了心的准备躲在里面不出来了,顿时也拿他没啥办法,于是便只好自己拿了拐杖,鬼鬼祟祟地推开了自家大门,一步一停的向着王绯的方向慢慢摸了过去。
此时王家村的上空云住雨歇,一缕阳光斜斜的打在王绯的身上,在她脚下,一抹斜斜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马氏看的是清清楚楚,这一下就让她提起来的心放下了大半。
马氏这些年操持着一大家的的生活起居,性格泼辣,胆子也不,在看到了王绯的影子之后她立马就不怕了,直直的就朝着王绯走了过去。
王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一扭头刚好看到了拄着拐杖朝自己走来的老妇人,她立马甜甜的叫道:“奶奶~”
刚刚还快步走来的马氏听见王绯这一身喊,立马就楞在了原地,嘶~这大丫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只会傻笑,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被鬼附身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马氏就觉得自己的背脊直冒冷气,然而这时候王绯已经注意到她了,她想跑也不敢跑了,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诶~孩子,你还是大丫吗?你真没事儿?”
王绯急忙点头,“奶奶,我就是大丫呢,你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呢!”
马氏看了看王绯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想着自己反正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不可惜,把牙一咬就抓住了王绯的手。
王绯的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指腹也硬邦邦的,手虽然有些冰凉,可比她之前去送葬的时候摸过的那些死人暖和多了。
马氏一摸就知道王绯确实是个活人,可心中还是对这个口齿伶俐的王绯有些疑惑。
“孩子?你开窍了?”
对于马氏的疑问,王绯一早就想好了说词,“奶奶,我今天不是掉西河里去了吗?是河神爷爷将我送了回来了,他老人家还点化了我。”
马氏是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的庄稼人,最是迷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在心里细细一想此前王绯落水的种种,然后光是在西河之中落水却没被激流冲走这一点就让她信了七分。
“哎呀呀!我说呢!原来是河神爷爷保佑,难怪你之前都没被冲走呢!真是苍天有眼啊,你这丫头当了十二年的傻子,今天终于是开了窍了,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河神爷爷知道吗?”
王绯马上乖巧的点头应道:“知道的奶奶,我肯定会好好谢谢河神爷爷的,到时候我还要求河神爷爷保佑您长命百岁呢~”
马氏一听王绯这话,布满皱纹的脸上立马就笑开了花,她伸出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极其爱怜的抚摸着王绯的脑袋,“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被马氏摸了摸头的王绯见火候差不多了,马上就装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可是娘和爹爹他们不相信我还活着,不让我进家门呢,以后绯儿想孝敬您可能都不行了,呜呜~”
马氏一听王绯的哭诉马上就不乐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王绯的手,示意王绯往后站去,王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违拗她,便只好退到一边去,将自家的大门给让了开来。
马氏一等王绯退开,立马便拄着拐杖站在王绯家大门前便骂开了,“牛翠花,你的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挨千刀的臭&b子,快开门!老娘一句话不说两遍,你个狗日的再不开门我就叫老四休了你!”
牛翠花正是那个躲在门后抵住大门的胖妇人本名,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难缠的恶婆婆只是跟王绯那傻妞说了几句话就转了脸色,这时她被马氏一通铺天盖地的脏话都骂懵了,鬼使神差的就打开了大门。
“你个死老太婆骂谁呢?你还想叫你儿子休了我是吧?你自己问问那个窝囊废敢不敢!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多管闲事,我呸!”
马氏听到这个媳妇的话,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浓痰就往院里吐去,手上的拐杖同时也挥舞了起来,“呸,你个臭&b子!挨千刀的破落户,老娘今天打死你!”
那牛翠花经马老太太这么一吵闹,早就将王绯被恶鬼附体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婆媳两人的吵闹终于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他们一边将马氏与牛翠花给劝开,一边还偷偷的打量着死而复生的王绯。
王家村的村民们虽然愚昧,但是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他们见王绯不仅眼神清澈,而且还脸色红润,地上的影子也是实打实的,一下便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王绯假死的误会一被解开,众人对她的戒心立马就放了下来,躲在门后的王秀才也终于是敢出来了,此时的王秀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期期艾艾的对着王绯说道:“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快回家洗洗去吧,看你脏的。”
一边的牛翠花则是越看王绯是越不顺眼,她十分嫌恶的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王绯重重一吼道:“还愣着干嘛!还要老娘拿八抬大轿抬你进去还是怎么滴?家里那么多活不用干了?快给我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