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昭正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睁眼一看,宛风西正笑笑地提着水桶往他头上淋水,袁昭吃惊之下,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头发,才看到自己竟然是坐在枝头上,心里慌张,收势不住,整个人掉了下去。
宛风西伸手一提,提住了袁昭的后领。
袁昭悬在空中蹬脚勾了几下,硬是没有勾到一根可以搭脚的树枝,只好苦着脸求情。
“娘,有话好说,先拉我上去再说。”
宛风西将桶收了起来:“还记得我昨晚是怎么交待你的吗?才过了一晚,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娘,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练。你先放我下去。”
“拉你上去还不简单。”宛风西反而将手一放。
“娘——”袁昭在空中手舞足蹈。
这时,一双大手横地里伸出,将他的整个人接住。躺在袁昭的臂弯里,袁昭直呼气。
宛风西坐在了枝头上,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有没有感觉到风的存在。”
“什么风?”袁昭吓得半死,那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感受别的。
“喂,袁木头,你没有听到你孩子怎么说的,他说他没感觉到风,你还楞着干嘛?”
“喔。”袁纲将人用力向上一抛,袁昭还没喘过气来,便被一股大力带着又手舞足蹈地向宛风西靠近,眼看到了最高点就要掉落下去,宛风西轻轻一抓,又抓住袁昭的后领。
宛风西笑道:“用心感受风的存在,练习这门功法,就相当于在悬崖边上游走,要是拳头还好,如果是刀枪棍棒,样样近身,功夫练不到家,受伤那就是家常便饭了。”
袁昭祈求道:“娘,我头好晕,能先让我歇会吗?”
“当然可以。”宛风西又放开手。
有了初次的体验在前,这次袁昭反而镇定了一下,也不叫了。
袁纲将人接住,劝慰道:“孩子,知足吧,听你说娘刚学这门功法的时候,可是从悬崖上往下跳的。”
袁昭一听差点就想跳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宛风西又问到:“感受到风了吗?”
袁纲劝道:“孩子,你娘也是为你好,好好感受风力的存在,抓紧把这门功法学起来。不然,我也得跟着你遭殃。”
袁昭赶紧大声道:“娘,有疯有疯,我真的快感觉到疯了!”
“很好,说明这个方法很有效。木头,为了你的儿子好,看来你得卖力多操练操练几次才行了。”
袁纲应是,向上抛得更高了。
接着,两人像玩绣球一样,一个抛,一个接。
几次下来,袁昭放弃了挣扎,看上去像条直翻白眼的死鱼。
他在心中悲怆不已,再这样下去估计年纪轻轻,就要成为一个疯一样的男子了。
这半天下来,袁昭都是在天与地之间飘荡,说来也奇怪,荡着荡着,袁昭开始适应那种人在空中往下掉的脱力感觉,当他将整个人放空,不做他想,完全沉浸在空气中时,他开始感受到到空中那微弱如浮萍的浮力。
就像是水里的浮力,如果你放空自己,整个人泡在水里,浮力将会增大。
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力道牵引,有大有小,之所以感觉不到那些微弱的力道,只要是被其他那些大的力道所遮盖住了。
心里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就容易被干扰,将心放空,感觉就会被放大。
而那些微弱的力道就会重新被身体的感官给捕捉到。
接下来还要在这些大的力道与小的力道之间建立联结,将小的力道通过有效手段转化为显著的力道,变弱为强。
俗语常说的“四两拔千斤”,就是这个运作机理。
柳絮轻身舞可以归化为两部分,分化为借力和卸力。
但不管借力和卸力,全在于力的传导上。
感受到了风,还要借用风,乘风而动,并使用风,与风同在,有力传来时,将力散于风中。
柳絮是借力乘风,而轻身则是卸力于风。
这一番看似荒唐的教学,却是让袁昭收获不少,他一边结合心法的要义,一边根据现有的情况,两想印证,越想越是明悟。
许是宛风西感到无趣了,也可能是她被袁昭那哀怨的目光所打动。
直到午时,宛风西才放袁昭去用餐。
本以为用完餐后可以舒服地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出来后,又被宛风西赶着进了书屋,修习起瞳术来。
为了预防袁昭偷睡懒觉,宛风西将书屋的房门打开,坐在门口,有意无意地朝袁昭笑上一笑。
每次见宛风西的目光投来,袁昭就会没来由地心口直跳,那里还敢偷偷睡觉。
书屋里的藏书颇丰,对于古文字书籍记载也不少。袁昭找来跟古文字相关的书籍仔细研读。
他的悟性不差,花了几个时辰就让他把《破灭瞳》相关的文字弄明白了不少,只是那些文字组成所表达的意义却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弄清楚的。
袁昭一半靠的是推测,一半是看图张的行功路线,尝试着开始研习起书上所记载的两个基础瞳术来。
这两门瞳术一曰据点扩散,一曰明照,都是入门瞳术。
只是练习了几遍,袁昭就差点仰天笑出声来。因为这两门瞳术对于袁昭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先说明照,这是一门睁着眼睛睡觉的瞳术。
这门瞳术是古人模仿自“夜猫子”的本领。夜猫子又叫丧声鸟,是一种长着猫头鸟身,爱在夜中出没的怪鸟。
此鸟两眼又大又圆,炯炯发光,夜里能看得很远。它生来爱睁着双眼睡觉,可是一旦有人靠近,发出一丁点“敌意”,夜猫子就会未醒之前靠身体的本能进行防备,然后再醒来,靠意识防备。
一些夜间的守卫,由于夜困,就想出了这种一举两得的偷懒法子。
这门瞳术看似鸡肋,但在袁昭这里,却是如获至宝。
袁昭“呵呵”两声,偷眼看向守在门口的宛风西,趁宛风西一个不留神,运起明照,就在宛风西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睡起了回笼觉。
宛风西来回扫了几眼,见袁昭一直在盯着书本看,还以为袁昭转性了,心中欣慰。可是再过一会,见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不变,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叫了一声。
袁昭没有回答,宛风西凑近一看,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书本看,身体也不动一下,连人走近了,也没有反应一下。
宛风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袁昭全无反应,眼球子也不见动一下。而观袁昭的气息平稳,这分明是睡着了迹象。宛风西气不打一处来,提着袁昭的后领就一下子掠上了树。
然后,又叫来了袁纲,任袁昭百般求饶,好言说尽,两人还是又玩起了绣球。
顿时,袁昭的哀嚎响彻了整个草舍。
直到袁昭在空中将午饭全吐尽了,宛风西才罢手。
宛风西提着袁昭的后领,将他丢在书屋里继续修习瞳术。为了怕袁昭再次偷懒,她令袁香蒲烹调了一大锅香气诱人的兽肉,让袁纲坐在他的对面,吃肉给袁昭看。
袁昭饥肠辘辘,好言相求,袁纲就是不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袁纲将一整锅肉都吃进了肚子里,他也跟着吞了一锅口水。
见袁纲吃完要将锅收走,袁昭急忙恳求道:“爹,将锅里的肉沫分我一点吧!”
“你娘可说了,要是分你一丁点肉星子,他就让我再吃十锅肉。”
“爹,就分我一点,你的过错就由我来承担。”
“你最好功课勤勉一些,毕竟现在的这个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我可亲眼看到了,你娘偷偷地去附近寻找悬崖了。”
袁昭呜乎一声,身体立马坐直了,全神贯注,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修习另一门瞳术上。
明照是让人看得更深,而据点扩散是让人看得更清。
书上所说,破灭瞳炼至大成,可以看破世间一切幻术。低如障眼法,强如禁制,瞳术一开,万法破灭。
研习过“据点扩散”后,袁昭大体能明白一些了。
据点扩散的作用在于记忆的回溯,人们总是习惯于喜欢识记自己想看的内空,而会将一些无关的内容忽略掉,就好比看一页书,如果是空白的,你看到的是一面白纸,而如果页面有字的话,就只会关注那些字,而忽略了空白的,相比字还来说,空白的部分并不少,也没有消失,这个现象更像是一个人们为自己设下的障眼法。
据点扩散就将那些看过一眼之后,被人脑模糊掉的内容再次在脑海中翻阅出来。
但这门辅助瞳术却是极度消耗脑力,只是练习着开了几次,袁昭就头脑昏沉起来,不由自主地趴在案桌上睡了过去。
袁纲一探之下,发现他只是神识透支,需要多加休息,便将袁昭抱回他的屋子。
门外的宛风西陡然见袁昭又睡下了,正要发火。
袁纲道:“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别逼得太紧了。”
宛风西道:“我是恨铁不成钢,这孩子的天赋极佳,就是生性太过懒惰了。如果不逼一逼,怕是会浪费了他的天赋。”
袁纲将人放好,又盖了床薄被,掩门出去。
宛风西就在门口守着。
袁纲问道:“青岗寨跟巫族遗民有些渊源,说不定可以从那里得到些线索?”
“我担心有埋伏。你再等我几天吧,我的凤头钗还要再祭炼些时日。”
“那好,我也多做一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