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藏娇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当众人的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无外乎就是这种结果。
月落矮身在松树后,观察着院子中的景致,名花倾国两相欢,花是名花也是美人。不得不说宸王殿下的寿宴办得甚是成功,至少从人数上来说就赢了一半,文武百官没来到一百也来了九十,更别提这满屋子莺莺燕燕的夫人小姐们。
好在宸王府邸开阔,哪怕一下子容纳了这么多人,也不会觉得拥挤。夫人小姐们穿金戴银,衣香鬓影,不过是偷瞧了一会儿,月落就已经目不暇接,头晕眼花,于是她决定仰头看会儿苍松的翠绿,洗洗眼睛。
她观察了一会儿各位大家小姐,她们玩得倒是开心,只不过眼睛时不时的往阁楼那边望去,阁楼连同廊轩里都塞满了人,毕竟这是宸王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宴请,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说不定其中一个往外探头的就是宸王殿下?
于是小姐们做足了姿态,什么拈花含笑的,什么吟诗作对的,什么翩翩起舞的,什么弹琴自唱的,甚至还有拿了饵在池子边吊小乌龟的……
真的是好一派满园春色关不住的美景啊。
除了争奇斗艳,这里的每一个客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特点,那就是一逮着机会就抓着宸王府的婢女小厮们问宸王殿下金屋藏娇的事,这算来大约也是东岐史上最诡异的一次宴请了。
月落想的出神,没曾想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再回神时月落已经站在满院子莺莺燕燕之中,她恨恨的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罪魁祸首。
果不其然,正是师正这假和尚,罪魁祸首见她怒目而视非但没有悔改之意还冲着她含笑招手,上下嘴皮一张一合,无声道:小月月,加油哦,我看好你。
……
月落一身月白,浑身上下的唯一的颜色应该就是裙摆下绣着的一圈红梅和腰间垂下的红穗子,再者她还带着同款梅花面纱,如此格格不入的装扮加上如此格格不入的出场方式,想不引起注意也难。
师正瞧着瞬间鸦雀无声的猎艳场,心满意足道:“小月月,我也就帮你到这儿了,不用太谢我。”
月落:师正,我要杀了你……
“这位是哪家小姐?”一身鹅黄色的妙龄少女,以扇掩嘴惊奇道。
“我……”
“穿的真是寒碜。”
……
鸦雀无声不过是一秒钟的事儿,随即继续嘈杂更甚先前,唯一变化的不过就是小姐们谈论的话题从“狐狸精”变成了这位多出来的“竞争对手”。
虽然从本质上来讲,这二者并没什么区别。
“吵吵什么?”一紫粉少女携方才的鹅黄少女再添上一个青蔥少女,三人相伴而来,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端的是俏丽颜色,窈窕动人。
“姜御史真是好大手笔,三个女儿都叫来了。”
“谁不知道,佟佳族倒了,御史大夫职位空缺,若是攀上宸王殿下这门姻亲,借着裙带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
“你从哪里来的?”当中紫粉少女最是明艳,她瞧着月落身段风流,即使面纱掩面也难挡如画眉目,心下生了妒,语气也尖锐了几分。
月落不卑不亢,“自落月楼来。”
“落月楼?”紫粉少女以手掩嘴,作恍然大悟状,“你是歌姬?”众女纷纷掩嘴轻笑,目光暗含轻蔑。
月落垂眸一笑,果然啊,她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她,一味的避让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而适时地反击才能令人识趣而退。
她眼波微漾,妩媚之余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姜小姐慎言,据我所知今日宴请的都是这燕京城内有身份的人家,姜小姐口出妄言辱没的可不只是自家家门,还有在座的诸位小姐。”
紫粉少女有些慌神,那鹅黄少女还算镇定,“哪,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姜小姐自比歌姬,拉低的可是所有人的身份。”月落笑意清浅。
“胡说,我明明说的是你。”紫粉少女甩开青蔥少女劝阻的手,精致的妆容有些扭曲。
“请问诸位,在座有谁没有吃过落月楼饭菜?”月落并不急着和她争论,反而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落月楼名扬天下,众人都以去过落月楼而彰显身份地位,去那里吃饭反倒是件极有面子的事,月落此言一出,无人敢驳。
“那么我说我方才从落月楼而来似乎并无不妥,那为何姜小姐一听到我从落月楼来便料定我是歌姬,难道姜小姐的意思是去过落月楼的便都是歌姬咯,这……”月落目光在诸位小姐的面上流转一番,依旧浅笑嫣然。跟她玩文字游戏,这些小姑娘还是太嫩了点。
“真是,作践自己也别将我们拉进去呀。”
“说话不过脑子,真不知姜御史是如何教女的。”
周围人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大家听歌清楚,紫粉少女已经白了一张脸,鹅黄少女默默的松开她的手,拉开了些距离。
“这位小姐何必曲解家姐的意思。”青蔥少女终于开口,纤细羸弱,楚楚动人,“家姐本意是问小姐府上何处,并无冒犯之意,若有得罪,椒容这厢先替家姐赔罪了。”
她这一开口,众人这才稍稍平息了些被紫粉少女勾出的怒气,有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小姐甚至上前安慰。
月落这才正眼瞧了那青蔥少女一眼,姜椒容?有趣,姜家的三位女儿生的各有千秋,姜椒容不是最美,性格也谨小慎微,反倒让人对她不设心防,若没料错应是庶出女,可在姜家的三位女儿中人缘最好,嫡姐对她也算和颜悦色,倒真是个妙人。
月落见好就收,并不纠缠。她通常将这种人称为“绞杀榕”,依附着强者生存,最后却能取而代之,这种人纠缠不得,一旦被缠上便难以根除。
她笑着回礼,不轻不重道:“那是我错怪姜二小姐了。”
“有什么趣事儿也让我瞧瞧。”
贵女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说话人由远及近,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一身银红娇娇俏俏,脸衬桃花,鬓堆金丝,正是索相掌珠,索卿云。
索卿云走到月落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本小姐觉得你很眼熟嘛。”她偏着脑袋想了会儿,击掌笑道:“你是那日为我爹爹和明伯伯唱菜的女子,你姓……月。”
此言一出,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忿忿不平的紫粉少女似乎找到了宣泄的理由,“我就说嘛,不是歌姬也好不到哪去。”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索卿云斜了那紫粉少女一眼,“你又是谁?”
紫粉少女娇怯怯的上前行礼,“家严乃索相门生,现供职于御史台。”
“我问的是你,不是你爹。”索卿云翻了个白眼。
紫粉少女不知哪里说错了话竟惹了索小姐不快,一时竟愣住了,索卿云等了一会儿见她愣神说话正要发作,姜椒容上前道:“这位是嫡长姐姜俶容,这位是嫡二姐姜淑容。”
索卿云瞧了她一眼,“那你呢。”
“姜家三女,姜椒容。”
索卿云敷衍的点点头,转而亲亲热热的拉过月落的手,自来熟道:“月姐姐,自那天后我才知道落月楼不仅饭菜好吃,心思更是灵巧,回去之后便再瞧不上我家笨厨子做的东西,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你家的饭菜,可爹爹管的紧出不来,月姐姐我可怎么是好。”
月落瞧她一脸委屈样,想是憋了很久,于是道:“索小姐可以遣人来落月楼召你喜欢的厨子去贵府做菜啊。”
“真的!”索卿云睁大了她那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太好了,月姐姐你真是我的福星。”
“堂堂索家嫡女竟然和一市井女子交好,成何体统。”
月落但笑不语,很明显这句话也没能逃过索卿云的耳朵。
“谁,谁说的。”她环顾了一眼诸人,却无人敢迎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索卿云“哼”了一声,道:“我月姐姐可是落月楼的楼主,徐州赈灾时连皇上都赞过一声‘当世女陶朱’,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
她转而对着姜俶容道:“落月楼日进斗金,我月姐姐身上的衣服乃是一尺一金的流云素所作,冬暖夏凉,有价无市,裙摆上的梅花若没猜错应是湘绣中的双面绣,行动起伏间恍若真花临世,仙女下凡。”
她瞧着姜俶容越发惨败的脸色心情大好,“这也难怪你觉得寒碜,毕竟你连流云素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当宝玉放在眼前却被当做石头,是有眼无珠还是睁眼瞎子,自会有人评判的。”说完她拉着月落就走,浑然不顾身后诸位小姐们染缸般的脸色。
“京城的贵女圈就属她们最乌烟瘴气。”索卿云拉着月落走了一段距离,“月姐姐不必和她们计较。”
月落微微笑道:“怎会。”
“也是,月姐姐兰心蕙质,她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索卿云慧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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