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离开已半月有余,子青与我二人的日子过的实在是逍遥自在。他练武时我练字,他温酒时我烹茶,他弹琴时我看书,实在高兴起来我还会爬爬树,若有旁人在定会认为我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可事实总让人无奈,我与子青在此处唯一的困难便是——下厨。
子青曰:何为贤妻良母?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他眼中我勉强还能上得厅堂,所以他也一直相信我也可以下得厨房。我对男人最基本的认识并未偏离正道,但子青不是一般的男人啊!他是个男人喜欢的男人啊!所以我一直相信,下厨这种小事对他而言自然不在话下,虽说之前未能有机会尝尝他的手艺,也定是因为白宁对他过分溺爱的缘故。万不曾料到,他竟是个连粥都不会熬的主。
白宁离开后的第一日,子青便欢天喜地地出去溜达了一圈,带回来一堆五颜六色的果蔬和活蹦乱跳的鸡鸭鹅鱼虾,我看着他满载而归甚是欢喜雀跃,看这架势他是要搞满汉全席好好庆贺一番啊!结果他放下食材兴奋地对我说:“今日总算可以尝尝安阳的手艺了!”这句话在我脑袋里拐了三个弯后我才感受到了他对我寄予的厚望,无辜道:“不是应该我尝尝你的手艺么?”
再然后,子青默默地把五颜六色的果蔬拖进了东厨,而我也默默地把活蹦乱跳的鱼和虾放生到了月水阁旁的月水湖里,至于鸡鸭鹅,杀又杀不得,子青哭丧着脸在东厨旁依着墙圈出一块地方,用高矮胖瘦长短均不一的木板围了起来,连着笼子将它们丢了进去,我担心它们不敌寒风,特意不辞辛劳来来回回搬了好些干草覆在笼子周围。
看着愁眉苦脸的子青,我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不会让他饿肚子。于是子青便就着一盆萝卜汤扒了碗饭草草了事。饭毕后他哀怨地问我:“安阳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今日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女人不会下厨。”
我“咕咕”喝完碗里的汤,满足道:“因为叔父不许我下厨啊!”话已出口我才觉失言,抹了把嘴垂下双眸,害怕子青看到我的哀伤。是呵,那个将我捧在手心的人因觉得我太过鲁莽,从不许我下厨,他总说怕我一时兴起把屋子给烧了。
子青装作毫不在意我刚才说的什么,继续问:“那你为何单单挑选萝卜来做汤?”我喜笑颜开:“自然是因为萝卜就算没煮熟也可以吃啊。”那日他都没再理会我,一定是因为萝卜汤里的萝卜没煮熟吧。
又一日,虽寒风瑟瑟,天却格外的晴,这种时候来月水阁晒太阳再惬意不过了。月水阁临湖而建,是座三层高阁,仅留一回廊顺着湖岸蜿蜒至阁内,越过月水阁蜿蜒至湖心,湖心有一亭,唤作“月水亭”。湖水清澈,隐约可见其中鱼群往来,倒是活泼多趣,湖边的柳树上垂至湖面的柳枝妩媚不减夏日半分。
我将手中的《中庸》搁置在窗沿内侧,半跪半倚在窗前的长凳上慵懒地喂食着湖中的鱼虾,老远就看见子青沿着回廊向月水阁走来,手中还托着个盘子,定是来给我送果子的。在连续吃了好些时日的萝卜汤之后,子青天天顶着那张比萝卜还苍白的脸将果子洗得能照出人形般光亮,边喂我吃边虚伪地赞叹我的厨艺进步神速,然后更大篇幅地表达他十分特别想吃肉的小心思,甚至已经暗暗动了将城中无忧楼的厨子绑来此处的念头,因顾虑到我的安危才不得不放弃了。
吞下他送至嘴边的果子,我咯咯笑起来:“今日的比昨日的更甜了呢,果然还是该多放放,熟了才好吃。”
他双眸幽幽:“嗯,我从不曾想过有一日我对膳食的要求会降到如此地步,只要是熟的就成。”
我握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子青你一定要信我,食素真的对身体很好!”
他往自己嘴里丢了颗果子,别过头看湖中抢食的鱼,砸吧砸吧,道:“安阳,我想吃无忧楼的酱猪蹄、爆炒鹅肝、清蒸鱼、烤羊腿,还有回锅肉。”
我又往湖中洒了小把碎米,叹道:“去吧,记得给我也带些回来。”
忽又记起前几日与他聊起这处宅子的来历时提到这块风水宝地还不曾起名,我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子青答应由我来为这处好地方取个独一无二的名。急忙让子青留步,走至桌案边提笔沾墨,铺纸落字,一气呵成,待字迹略干后再铺上一层纸后缓缓卷起交给子青,得意洋洋道:“如此好名绝对配得上你们这处世外桃源,带去城中制块匾额我们挂上,待白宁回来定会眼前一亮。”子青双目含笑,接过纸轴转身飘飘然离去,背影甚是彬彬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