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司马往y大的方向走,一路上有好几次,我都怀疑他的腿是不是短了,因为他走起路来比以前慢了很多。
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有一个老外在等他,他们用“鸟语”互相聊了会,期间,司马看着我向那个老外说了几句什么,那个老外就冲着我卖弄了好几次他的大白牙。
司马跟我解释说,那个老外叫杰克,很平常的一个美国男孩的名字,现在就读于y大的汉语专业。周末如果没事的话,他们两个就约在y大的自习室联系口语,他跟司马学汉语,司马和他学英语。
“很聪明的学习方式。”我说,“会不会影响你们呀?”
“不会,刚才杰克说三个人一起会更有意思。”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呀!
九月的阳光穿透自习室超大的玻璃窗,暖暖的照在脸上,窗户外面的白杨树在风中不停的轻轻摇晃着心形的叶子。当叶子的背面翻转起来正对着阳光的时候,闪出的亮目白光就会在司马的眼睛中映下一个亮亮的白点。
司马和杰克在为自身的中西合璧努力着,仙音缥缈,功法之深奥,难以窥探。
我想所有称职的小书童一样,瞌睡连连的守护在主人的身边。
一阵风吹过,舒服的凉意直达元神,我张凯双臂,才发现没有什么可以拥抱,于是,接着让胳膊向上伸展,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中午吃饭的时候,司马说,以后天气凉了,早晚上班的时候要注意多穿件衣服,我傻乎乎的回了句,你也是。他笑了笑,又说,如果床单被罩之类的厚重物件,洗不动的话,就拿到他楼上去洗,他那里有洗衣机。
我其实心里挺感动的,但嘴上还是说,吴江会帮我洗的。司马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顿了会才说,老麻烦别人不好。
年轻就是这样的,明明心里感动的要死要死的,可是表面上还非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还自以为这样很酷,幼稚的可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吴江是别人,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很久,始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
横刀立马?还是下辈子吧
回去的时候,司马似乎一直在想事情,而我本来就是个连废话都说不好的人,所以一路上两个人只是很沉默的走着。直到快到超市的时候,他才跟我说:“奇奇,你有没有想过再学点别的什么,比方说语言或者技术专业类的?”司马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小心和谨慎。
我摇了摇头,“长这么大以来,学习,是我做过的最力不从心的事情了。”
他不再说话,我们再度陷入沉默。
可是,他这是在嫌弃吗?
是啊,他是y大的研究生,天子骄子中的骄子,我很清楚,在那所大学读书意味着什么,我甚至能猜想到,他在学校里应该会有好多女生喜欢的。
自卑开始在心底生出,慢慢的长满全身。
我只是笨,又不是傻。
下午刚上班没一会,策划组的组长突然风风火火的过来找我,见了我什么话都不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现在什么都别问,一会车上我再跟你说。”
“哦。”
策划组的组长名叫谢颖,是一个快要奔三的单身大龄女青年,工作作风雷厉风行,生活作风同样雷厉风行。
她将我像塞物件一样的塞进了她那辆二手的红色夏利车的后座后,就以闪电一样的速度钻进了前座的驾驶位置。红色的夏利两厢车开始疯了似的在三环路上奔驰。
“我跟你说,现在公司总部那里缺一个调研员,你先临时顶下缺。妈的,会不会开车呀。”谢颖甩出这句话后,我也从车厢的左侧滚到了车厢的右侧。
“笨蛋,安全带。”
“什么是安全带?”我从来没有坐过私家车。
“哎,你,算了。我先这么跟你说,一会到了总部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一切都看我的脸上行事,知道吗?”谢颖的话像一梭连发的子弹。
我违心的点了点头。我能说不知道吗?
办公室位于北三环路边上的一幢新式的办公楼里。
刚走到办公室的走廊,就听到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吼骂声,不断的从一扇微敞着的门缝里旋风一样的迎面刮过来。谢颖的脸色白了下,但还是咬了咬牙,领着我向旋风的中心走了去。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就像明知是个死却还义无反顾的往上冲的战士,背后是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画面充满了悲壮感。
谢颖用手轻轻的敲了敲门,“门开着还敲,眼瞎呀!”谢颖的脸色又白了白,终于只是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五六个人全都耷拉着脑袋齐齐的站在一张办公桌前,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看起来严重阴阳失调的三十来岁的男子。
“这就是你找的人?”
他那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忍不住全身一哆嗦。
“是,时间太急了......”谢颖的声音慢慢的越来越低。在男子盛气凌人的目光下,谢颖像是被连根拔起后暴晒在太阳底下的一棵草,一点一点的蔫了下去。
如果不是刚刚见识过谢颖帅气的飙车,我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蔫了吧唧的,像个逆来顺受的封建社会的小媳妇。
“算了,先这样吧,三天时间,必须把全城五十家大型超市这半年来的销售数据整理好了给我。”
没有一个人动地方,我不明所以,只好一起陪站。
谢颖隔着我,开始不停的向站在我身旁的一个年龄看起来比司马还要小一些的男孩努嘴使眼色,男孩也隔着我向谢颖做着皱眉、摇头、摆手的动作。
“都等着领赏呢?”
“不是,您知道,三天时间,这么庞大的数据量是不可能完成得了的。”男孩终究还是不怕死的开口了。
“三个月。”办公桌后面的大爆死突然站了起来和男孩对峙。
男孩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得嘞,咱们还是见好就收,散了吧!”
话说完后,就开始率先往外走,大家也都紧随着鱼贯而出。
刚进办公室,所有的人就像是集体泄了气的皮球,全部都垂头丧气的瘫软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颖说:“谢谢了,太子爷。”
“谢什么呀,三个月也够咱们喝一壶的了。不过我也是服了,你说你丫平时那么生猛的一个人,怎么一遇上魔王就像没了捻的炮仗了呢?”
谢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就真的像是被揪去了捻的炮仗,落寞、毫无生机。
魔王应该就是吼声震天的家伙吧!
“哎,新来的,别傻站着了,快去给我们倒水去,紧张的小爷都快渴死了。”
“哦。”
“对了,你以后就坐我对面的位置,以后伺候我方便些。”
“哦。”
“光哦哦的做什么,又不是在床上,快去打水去。”
“哦。”
“我靠!”那个叫太子爷的,一张脸已经不是目瞪口呆可以形容的了。
我只不过“哦”了几声,和床有什么关系呀?
可是,当我转过身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们所有的人都笑喷了。
晚上加班很晚才回去,比平时至少完了半个小时吧。下了公交车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以在公交车牌下面站着的司马,很突兀的一下子就跳进了我的眼中。
“怎么这么晚?”司马的双眼中那一丝怎么掩饰都掩饰不掉的焦躁,看的我心中很是暗爽。
原来,自卑也不能阻挡心里欢喜的溢出。
我把今天的事情大概的跟他说了下,他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来塞进我的手里,“这个是我之前一直用的,前几天换了新的,这个就一直在家里放着,也没什么用,你先拿着用吧,等你买了新的再还我。”
“你,你干嘛总送我东西呀?”
(你送我,我就得要吗?)
“不是送你的,是借你用的。”司马很明显的是打算在名字上下功夫。
“我可以不拿着吗?”
(借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以,那我以后找不到你的时候,就来这个公交站牌这等你。”
“你......”
这不是耍赖吗?可是,心里为什么还会那么的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