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
小五和陈君呼吸均匀,还在熟睡。窗帘被拉开了一个角,吴江独自倚着窗帘看向外面。
外面能有什么呢?白茫茫的天空,灰茫茫的大地,既没有婉转的鸟鸣,也没有潺潺的流水,就连绿色的植被也因秋天而沾染了一身的萧条之气。
有什么可看的呢?
是啊,有什么可看的呢!丫丫的声音从记忆里跑出来在我耳边重复着。一个柔弱的高中女生的身影从回忆的缝隙里跃将出来,将吴江的身影慢慢的覆盖掉。
时间回到一年前,场景转换到了我们高中时的宿舍。
也是在这样熹微的晨光中,天空已经泛白,大地尚未完全苏醒,一切景物都雾蒙蒙的白着。杨莎背对着我和丫丫久久的立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我说,外面有什么可看的呢?丫丫重复着说,是啊,有什么可看的呢?然后,杨莎就转过了身来,逆光中的脸庞上有一种和年纪不相符的决绝。
她说,昨天教导主任把我们“请”过去了,张淼把什么都说了。
都,都说了?我结结巴巴的重复。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打死都不说一个字的吗?丫丫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教导主任跟我们说,坦白的话就可以既往不咎。然后他就什么都招了,连旅馆的名字都写出来了。想不到吧!
眼泪弯弯曲曲的从眼角流到嘴边,杨莎抬起手来抹掉,突然就笑了。
笑什么呢,是笑想不到张淼那么痛快的就招了还是笑她自己没有想到张淼会那么痛快的就招了呢?
那天中午上完课,我和丫丫回到宿舍里,发现杨莎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留下。
她床铺内侧墙壁上的三块长方形的白,在周围所有一切都已变旧的环境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和格格不入,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暧昧。那里,曾经是杨莎挂挂历的地方,三本手工制作的挂历曾整整两年被迫一动不动的挂在那里,这三块白色在挂历的掩盖下才得以保全。可是,挂历被它的主人取走,保护说失去就失去。
如今,被暴露在日光之下的这三块白色,僵直着不知所措的身体,仿佛在向我诉说:看吧,世事就是这样的无常!
丫丫说:有些人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让另外一些人学会遗忘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的出现又是因为谁呢?
“奇奇,奇奇......”我正在胡思乱想间,吴江用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唤着。我睁开眼睛望向她,她竟然有些羞怯。我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决定了?”
“总要,去试下的吧。”她眼睛望向我,实际却是在向她自己发问。我想到到晚上的伙食,再难吃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也对,总比后悔强。”吴江的神色开始变幻不定。
我们劝别人的时候总是智慧和果敢的。
“你,和我一起去吗?”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一下子就将我再次抛回到司马的弹指和坏笑中。
真的要去吗?
一个人,如果铁了心的不愿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左右得了她(他)的,反过来也可以这样理解,所有看似不情不愿的好吧里,其实都藏着一个忸怩的我愿意。
这是我在和吴江说完好吧后,往司马住的三楼上去的时候想明白的。
是的,我愿意!皇帝老儿也管不到。
敲开司马房门的时候,他好像正要出门,一身活力的运动装看起来就像一个活力十足的少年。
可能是昨天弹在额头上的那记弹指的余威未散,我始终不敢正视司马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在笑,可是却不敢看。
“那,那个,我把吴江带来了。”说完,头也不抬就要走。
原来,想见一个人,不是光心里愿意就可以的,还需要勇气,很多很多的勇气。而我的勇气,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等我下,奇奇。”司马的手比嘴还快,话还没说完,手就先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就又立马松开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吴江一样,吴江正眼观鼻、鼻观心。
“你一会没事吧,等我下,咱们两个一起出去。”他说的很着急,好像怕谁不答应似的。
“她没事,下午一点才上班。”吴江边说还边拽了我就往屋里走。
我能说你真的很够朋友吗?
进屋后,我就开始忙着数地砖的数量。
吴江说,很少见男孩子的房间这么干净的。
这算是恭维吗?
我从来不关心房子的卫生问题,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房间都是妈妈在打扫,寄宿的时候有杨莎和丫丫,现在有吴江。
具体怎么打扫的我不清楚,反正永远干干净净的。
因此,我一直觉得,房间即使不打扫,也会自己变干净的。
司马这套房子的户型和我们下面的是一模一样的,因此,就算不抬头,我也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往下数三层就是王宇的卧室。
也许是数砖数累了,我终于抬起了头。
三层上面属于司马的这个小房间是一个书房,房间左面的一整面墙都被一个巨型的书架占据,从地面一直到房顶都摆满了书。
要不要这么夸张呀,这么多书看到死都看不完的吧?
主要是看了这么多书,司马的眼睛居然没有近视。
窗户的下方是和书架同一颜色同一材质的书桌,书桌上的电脑、笔筒、记事本都排列的整齐有序。司马将电脑打开,连上了网。
爱情一去几万里。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来张张无意中的一句影后观感映射中的竟然是吴江的爱情。所以那天她才会无法自已的当时就原地泪崩。
离开的人都是幸福的,因为看不到,所以在好事者的猜测里,所有离开的人都应该是幸福的,至少是向着幸福奔跑而去的。而留在原地的人则是可伶的、不幸的,因为除了日复一日的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我很怀疑,这根细细的网线,真的能够将吴江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深情传递到万里重洋之外的美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