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熄了,不过三间卧室里的灯还都亮着,亮光从三张门的缝隙间洒落回地面。
我用眼睛在三间卧室的门上来回扫视了几圈,心没有来由的发着虚。像太阳受到云彩遮蔽时的虚幻,只是我不清楚遮蔽我的是什么。
我蹑了手脚往自己屋里走,恨不得脚底下能长出猫的软垫来。刚走到客厅拐角的时候,沙发上突然传来吃吃的笑声一下子使我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在我汗毛倒立的档口,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张张坐在沙发上靠南端的位置,正一脸坏笑的看向我,其它的人也都在,我能感觉到脑门的黑线雨正在下个不停。
“你,你们怎么不开灯呀?”心虚加尴尬的双重打击下,我口齿不甚伶俐的发问。
“我们在听鬼故事呢!”张张一脸的奸计得逞后的得意。才没有那么简单,我在心里腹诽。
“坐下吧,我打算明天开始做饭,问下大伙的意见,你如果愿意入伙的话,先交五十元的餐具费给我。”吴江说话时仍是一副舍监的语气表情。
我肉疼的抚摸着口袋里的那张五十元的整票,我刚领教过外面物质的昂贵,所以虽然肉疼,还是把兜里那张未完全捂热的票票递给了吴江。
“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张张戏谑的语调成功的将室内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数道幕目光像数台挖掘机一样的不停的在我周身翻腾着。我望向张张坏笑着的眼睛,突然想起司马言上午的话来,像是找到了什么反攻的武器似的冲楠楠一笑道:“司马言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让你有空的时候去找下他。”这句话说完,司马言阳光下干净、清爽的脸庞在脑海里快速浮现了下,我心里隐隐的升起一丝不痛快来。
“哦,知道了。”张张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哎,什么关系呀?”小五和党姐同时八卦的开口。
“不告诉你们。”张张表情一贯的嚣张而不屑。说完这句话,她眼神再次转向我,“话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北京的第一天吧,你不会是一个人在外面玩儿疯了才能到这么晚回来吧?”
岔了半天,还是被绕了回来。瞬间,我又一次成功的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就连吴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八个人,十六道目光,就像是在太阳底下聚焦起来的放大镜,“嗖”的一下就将我的耳根烧红了,重压之下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我说: “我早晨起来的时候打开房门,哦,不是早晨,是快中午的时候,然后司马言就站在外面,他说找张张,我说张张不在,然后他就要走,然后我就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被子卖,他说知道,就带着我去了。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超市里有招聘促销,我就去了,然后被录用一直到九点下班,下班回来的时候,在麦当劳门口碰到司马言,我想谢谢他,就请他吃了甜筒,吃完甜筒之后,司马言又带着我去吃了新疆面,吃完面我们就回来了。回来以后的事,就不用说了吧?”
我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一般,只是心里边有些莫名的空落落的。再望向她们时,八双眼睛明显的不像刚才那般的齐心协力了。
“我好像闻到桃花飘香了。”艾姐看向我的眼神像极了卖被子的大姐。
“你是说司马带你去买被还帮你拿回来了?”张张问的漫不经心。我却听得胆战心惊,我说:“可能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什么的吧。”张张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说:“司马iq高达150,从小到大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很均衡,简单的来说,司马截止到现在的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就像是被反反复复修正过的,近乎于完美和无暇。”
“只可惜,他是我的表兄,”艾姐和小五同时舒气时的表情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很沉的东西。“家庭状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呢,不足的时候比较少,有余的时候比较多。这个你们慢慢体会就好了。”张张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看向艾姐和小五诡异的笑了下。
“司马不喜欢别人爆他的隐私,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啦。”
“那,那感情呢?”小五问这句话的时候,脸有点红红的。
张张没有答话,用手摸了下脸,“唉,又老了一岁,人一老,晚上就熬不了夜了,我得睡觉觉去了,你们自便吧,晚安。”说完这句话,就夸张的摆动着臀部回房去了,临关门前还冲我们抛了个飞眼。
小五一张脸顿时异彩纷呈,使劲的剁了下脚,嘴里嘟囔的骂了句死张张,然后就转身回卧室了。
晚上我把一些穿不着的衣服塞在褥子下面当枕头,想着张张她们在父母的安排下,明天就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心忽然空荡荡的焦灼起来。
对面床铺的小五突然没有来由的说了一句:“奇奇,你知道吗?司马言今天穿的那双鞋,你一个月的工资可能都买不起。”可我当时实在没有心情和小五去讨论一双鞋子,于是我把脸转向墙壁呆着。
几年以后,当我也长到小五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在某些混账年纪里,身体仿佛除了爱再也生产不出别的了,旺盛的爱会像洪水一样的渴望泄出,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所经之处,陆地被淹没,沼泽变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