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荐医
是石墨兰吗?
自从那日赏春宴,徐蔚安排她和袁锦娘先回去之后,便再没得着她的消息。
徐蔚看看昭明郡主,见她点了点头,便开口叫人进来。
来的是个体面干净的婆子,看起来十分利落伶俐。进来之后先团团行了个礼,才从怀里摸出个信封儿。
“我家姑娘一直念叨着几位姑娘。只是前阵子陪着我们家老夫人回乡祭祖,过年和上元节都没能赶回来。这不,前儿才刚回来,就想着要请几位过府坐坐,就派了奴婢来送信儿。奴婢去了昭德郡主府才知道您几位到这儿赏花来了。”那婆子看了一圈,将信直接递到了徐蔚的面前,“还请昭德郡主您赏脸,得空来石家坐一坐。”
昭明郡主“嗤”的一笑,扭脸对段二姑娘说:“敢情人家就是冲着阿蔚去的,压根儿没咱们什么事儿。”
那婆子精明老道,知道这是昭明郡主故意挑刺儿。可是这贴子上明写着的只有昭德郡主这么一位,她方才客气话里捎带捎带,不过是场面话儿,彼此心里都有个数,面子上也过得去。她可没那么大胆子越了主子替小姐请旁人。不过坐着的几位都是贵人,反正言语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她肚肠宽大得很,只当作自己听不见就是了。
叫那婆子出去领了赏钱,并许下有闲时一定会去拜访,徐蔚对昭明郡主说:“你不是平常总自诩不让须眉的吗?怎么这会也学那些斤斤计较的妇人起来?这样的小肚鸡肠,这是记恨上人家石家墨兰了?”
“哪里的事。”昭明郡主气得“哼哼”,“不过就是瞧她不顺眼罢了。以前总姐姐长姐姐短叫得多亲热似的,现在眼里却只剩了你一个了,到底是哪个在小肚鸡肠!”
“哎哟!”殷七姑娘拿手帕在鼻子前头挥了挥,“这是谁家打了醋缸子啊,这么酸!”
昭明郡主气得拿拳头捶她,殷七姑娘躲得快,一下子蹿到徐蔚身后头,一边笑一边讨饶。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徐蔚是当家姑娘,昭明郡主有个纵容溺爱的强势母亲,可段家和殷家的姑娘想在外头逗留太久还是不行的。好在家都在京城里头,想见面时下个贴子,支会过家里的长辈便可以。
殷家姐妹是先走的,昭明郡主去送她们,段二姑娘便将徐蔚悄悄拉到一边儿咬耳朵。
“阿蔚,你是知道的,我们家里有位姑母在宫里为妃,早年前受过长公主恩惠。”说着,段二姑娘向后看了看,见昭明郡主离着远远儿的还在同殷家姐妹说话,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徐蔚说,“日前她在宫里听到点风声,可是又不大能确定。这事儿与皎皎有些关系,她知道我跟你们走得近,便叫我私下里悄悄提醒她。”
徐蔚微一蹙眉:“你怎么不直接同她说?”
段二姑娘摇了摇头:“我左思右想,这事暂时还是不能同她直说。皎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我这消息如今还只是一点风声,她若是叫嚷开,闹得满城风雨,万一坐实了岂不反而害了她?”
“到底是何事?”
段二姑娘低着声,快速将她从宫里姑母处听来的消息对徐蔚说了,徐蔚又惊又急又气。倒也明白了段二姑娘不与薛皎皎说,却先跟自己说的无奈。
“还是你仔细持重。”徐蔚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惊怒压下,先郑重向段二姑娘致谢,“多亏你将此事告诉我们,否则过些日子再传扬开来,皎皎如何受得了,定是要闹个地覆天翻的。”
段二姑娘眼见着昭明郡主甩着小马鞭正向这边走过来,忙对徐蔚福了一福道:“也是我不敢担事儿,却要劳烦阿蔚您想着妥当法子。真是对不住您。”
徐蔚挽了她的手叹道:“这才是真心拿我们当朋友待的。你放心吧,皎皎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会寻个机会提醒她。”
送别了段二姑娘,徐蔚已经没了游玩的心情,便拉着玩兴正浓的昭明郡主打算回城。
一路上,她抱臂靠在马车车厢里的大靠枕上,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左肘,一脸沉思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坐在对面的昭明郡主好奇地看着她,见徐蔚微微睁开眼睛又笑着摇摇手,“你慢慢儿想慢慢儿想,反正每回你一想事想这么久,总有人要倒霉。”
徐蔚满腹心事,却被她说得笑出声:“这是什么话。”
“好话啊。”昭明郡主挑眉一笑,“反正倒霉的不是咱们俩就行。”
徐蔚心头一动,问道:“长公主何时动身?”
晋阳长公主又要出巡了,每回她一走便是三五个月。北疆苦寒,她以一国长公主之尊,竟是毫无畏缩,年年都去巡守,也难怪她以一介女流,在军
中能有无人能匹的声望。
“下个月初走。”昭明郡主回道,“我本来今年想陪她一道儿去,可是她却不肯,非要留我在京中。”她叹了一声,有些郁郁,“她叫我在京中好照顾阿枫。”
晋阳长公主的爱子薛枫今年才满五岁,过年的时候不知怎么吃了寒食又着了凉,又是腹泻又是发热,身体好好坏坏,多有反复。晋阳长公主和驸马薛淳就这么一个儿子,夫妻俩也顾不上旁的,日日守着他。薛淳也不回驸马府了,长公主也顾不上薛家的那点子破事,因着儿子,夫妻关系竟是大有缓和。连薛母派人来长公主叫驸马回家,驸马都有底气把人给骂回去了。
怪不得宫里的风声到现在还没传到长公主耳中。
徐蔚想了想说:“要不今儿我去你那里住吧,我也许久没见阿枫了。”
“好啊好啊。”昭明郡主拍手喜道,“我这就派人快马回去说一声儿,咱们今儿可以抵足而眠,彻夜倾谈了。”
这边昭明郡主叫人快马回府通报长公主一声,那边徐蔚叫青萝青叶回郡主府,只对徐承芳夫妇说昭明郡主请她去晋阳长公主府过宿,明日早间便会回去。
小阳山之行后,赵静与晋阳长公主脾气颇为相投,虽然年纪差了许多,竟也成了好友,只是宝哥儿年纪小,赵静要照顾幼儿,彼此间来往少了些,不过也时常互通个信,互送些时令鲜物。知道徐蔚是去了晋阳长公主府,徐承芳夫妇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只令下头捡了筐鲜鱼并两大瓶鲜羊乳给长公主府送了去。说是好给她们加两个菜。
见到长公主时,见她形容有些憔悴,知道她这些日子不眠不休地看顾孩子着实累着了。驸马薛淳此时把自己关在书房还在翻阅医典,想找些温补方子给儿子强健体质。
薛枫是昭明郡主唯一的兄弟,徐蔚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这些日子生了病,便想着去看看。
小孩子这些日子时不时拉肚子,又没有胃口,原本鼓鼓的小脸蛋瘦了两圈儿,眼底也一两大团乌青,看着叫人好不心疼。
等出了内室,徐蔚拉着昭明郡主问道:“不过有些日子未见,阿枫怎么病成了这样?不是说只是受了风寒吃坏肚子了吗?”
昭明郡主愁眉不展:“谁说不是呢!可这一个多月来换了好几位太医,都说无妨,但日日灌汤药下去,就是不见好。好几日,差几日,阿枫年纪这么小,哪曾受过么般的苦。原本出了正月我娘就要出发的,但阿枫这样,她又哪里能安心离开?可是现在实在也拖不得了……”她压低了声音在徐蔚耳边说,“听说北疆那边北戎和鞑靼人又在蠢蠢欲动,那边没我娘过去镇着还真不成。”说完长叹了一声,“可惜我没本事,帮不上阿娘什么忙。”
徐蔚想了想,说:“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医术都是高明的,可用药行方都偏中庸保守。用的药材也只捡贵重和稀少的。只是这药材最要紧的是对症和用量,一味求贵求珍也不一定有用。我外祖家里有一位大夫,极拿手妇人和小儿科。虽然年纪轻轻,但人品医术都十分好。若你信得过我,我叫人去武定侯府走一趟,将他请来。”
“你说的当真?这位大夫真的擅长小儿科?”
徐蔚提的,正是武定侯府那位小钟大夫。他年纪虽轻,行针用药却相当准、狠,而且用药从来不用人参鹿茸这类昂贵的药材,越便宜的,越常见的,他用得越多。
小钟大夫出身杏林世族,天赋过人,又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他随他父亲一道在武定侯做供奉,武定侯却从来不将他们困在府里,反而帮他们在城中收拾铺面,打点上下,让他们开了一家“善济堂”,专门给穷苦人家看病。
穷人家哪有余钱看病抓药?善济堂不止诊费比别家少一半,且不像别家开药都往死了用贵药,若是家境实在困难,坐堂大夫还会作主给他们免了药钱。所以这善济堂在穷人堆里十分出名,但富门贵户是很少听得到他们名声的。
小钟大夫那一手行针的技术和开药的手段,便是在成千上百的患儿身上生生练出来的。
当年宝哥儿早产,奄奄一息,她请了多少大夫来都摇头,还是武定侯府大太太魏氏得了信儿,亲自带着小钟大夫上门,又是行针又是炙艾,才将小小的宝哥儿从鬼门关拽回来。
现在想想,当初那些府里请来的大夫,太医,未必不是真没了手段,而是收了定国公夫人的银子,有手段也不肯尽心使出来。
可是小钟大夫的医术是真的高明。宝哥儿这样天生不足的孩子,若没有小钟大夫每年定期的诊治和调养,也不可能安然长大,甚至还能娶妻生子。
如今的宝哥儿是足月生的,生活安定富足,父母疼爱有加,自然是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宝哥儿是用不着小钟大夫了,可小钟大夫这一身的好医术,照样可以救了旁人,比如,薛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