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对这《混一刀法》他是稍为知道点微末的。拓跋浚生前练习他爷爷的这套刀法时,为了防止刀法外传,规定每天更换一个陪练的武士,李德裕也曾经陪练过一天。中间也不知换了多少武士,拓跋浚临终还是没有学成一招半式。参与过的武士们私下说起,都觉得这套刀法根本不可能练成,再说练成了也没有什么用。大家觉得,做皇帝的,要紧的是研究治国理政,低一级是御将统兵,再低一级,可以研究骑兵马队如何轮番冲锋,如何纵横驰骋。你一个皇帝天天花功夫在这上面,就算你练得力大如牛,功夫盖天,又有什么用,这种单打独斗的匹夫之勇,本来就是我们武士们的事啊。所以,当时李德裕和这帮武士们一样,都很为替皇帝可惜。
这回来到摄山之上,他亲眼见证了终于有人练成了这套刀法,亲身领教了这套刀法的威力,而且,很不幸的是,自己也即将成为祭刀之人。他又为自己可惜,想到那么多年浴血拼命,好不容易混到参将,一夜之间就被削去官职;想到曾经辛辛苦苦聚敛贪污来的无数珍宝被全部充公,想到被关押在皇宫的家小,想想自己的一生好运都是坏在眼前这个叫毛德祖的人身上,不由得长叹一声,恨从中来。
李德裕的祖上乃是高句丽武学世家,长寿王时代,李家一直负责给东晋、刘宋运送进贡的马匹。有一年,运送马匹的船队在东莱海面被北魏拦截,李德裕的祖父寡不敌众,在海上成了俘虏。当时北魏和高句丽两国交恶,其祖父有国难回,只好留在北魏军中效力。后来因在攻伐胡夏、北凉、北燕的战争中立下战功,被擢升为羽林郎将。到了李德裕,又随拓跋焘立下军功,年轻轻地就做了镇中将军,但其平素横暴贪财,身边更多小人,所以文帝陵事发之后,北魏一朝上下不但无人为他求情,反而多的是落井下石。最后李德裕自请活路,要求戴罪立功,亲自去捉拿逃犯。幼冲之年的献文帝刚刚登基,考虑到他熟悉逃犯相貌,也就准了。这么多年来,他带着手下,一直明察暗访,跑遍了北魏境内的州郡都没有发现毛德祖的踪迹。上月在南兖州地面听得人说,江南的摄山高僧在建筑佛窟,蓦然想起擅长造像的毛德祖极有可能藏身于此,于是当即决定,潜入南齐境内追捕,一路辗转,风尘仆仆,昨晚终于渡过江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刚一遇上正主,手下人就被他杀了个精光。饶是李德裕行伍多年,见惯了沙场上尸横遍野的景象,看到毛德祖于片刻之间,一刀一个地结果了自己的部下,还是不由得一阵颤栗。
李德裕的远祖旧曾在速末河边赶马放牧,创造出独门武功《末水鞭法》;到他祖父,年年行走在运输途中,高句丽国地形为狭长半岛,三面环海,岛上又多高山密林,道路崎岖,他祖父于这路途当中,又发明出一套奔如麋鹿,攀如猿猱的轻功功法,唤做《灵光重影》,这轻功功法在骑马冲锋的疆场上起不到什么用,近身搏击时也仅用于闪避腾挪,但逃命时却是一大法宝。
李德裕看了看四周,除了脚下这片光溜溜的岩石之外,山道两边,古木森森,其余都是危崖深壑,如此地形,正好借用。于是刀递左手,右手拇指轻按,解开了腰间所盘绕的一条深海鱼皮编织而成的“乌龙神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