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娴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在确定了自己有心悦之人后便恨不得立马昭告天下。扔掉扫帚, 她在自家花园里欢快地蹦了起来, 时而欢跳,时而转圈, 时而奔跑。
“爹, 我有心悦之人了!”
路上正好碰到了宋太傅, 她立刻蹦上去高呼了一句。
宋太傅今日正好休沐,难得好心情, 拎着一只鸟笼在花园里散步,忽见自家女儿从旁蹦出, 还口出狂言,险些没吓得将鸟笼给扔出去。
“娘,我有心悦之人了!”
第二个被逮住的是宋夫人, 晨起正在用茶的她忽听女儿这般大咧咧地将女儿心思摊出,手中上好的白玉瓷杯就这般哐当地摔碎了, 却顾不得心疼茶杯, 心中懊恼不已:她这女儿,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一副不羁的性子!
“哥, 我有心悦之人了!”
宋清昱也没能逃过去, 被宋清娴拉着絮絮叨叨说了一翻,见她这般兴高采烈, 难得地给了她几分面子没打断, 只是听过之后却略嫌弃地看了她几眼。
“不过是确认自己是否心悦对方, 竟也叫你困惑了如此之久。你真的是我宋清昱的亲妹妹么?”
“难道你就不曾困惑过?”宋清娴不大服气。
宋清昱从怀里掏出折扇, 颇为得意地摇了起来:“那是自然!你哥我只用了一眼的工夫!打从第一眼看到了你未来嫂子,我就确认了,她便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余生之人。”
宋清娴将信将疑,但想起先前蔚姐儿仿佛说过,打从第一次见面后就被她哥黏上了,似乎又明白了几分。
她哥虽然看着轻佻,但却不是那等轻率之人,想必他说的确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思虑得比旁人快一些罢了。
宋清娴嘟嘟嘴,大抵是不满她爹娘没有给她生一副聪明的脑瓜子。
“其实啊,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心悦一个人,只要做一个假设便可以了。”宋清昱还在那里夸夸其谈,分享自己的经验,“宋清娴,我问你,倘若这世界的组成乃是无数个孤岛,且每个孤岛只能住两个人,你会选谁与你同住?”
“只能选一个,不能中途变更?”
宋清昱点头。
“那自然是阿肃!”宋清娴不假思索地回道,“爹娘有彼此,你有蔚姐儿,玉兰儿跟晋之哥哥兄妹俩可凑一块……阿肃却只有一个人,我若不跟他一块,他多可怜。”
“可怜?他一个皇帝,随便金口一开便有大把美人蜂拥而至,有什么可怜的?你怎么不说祁王可怜呢?”宋清昱不以为然地驳了回去。
“那……不一样,我师父那不是守着我那已逝的师娘么!”宋清娴亦反驳,只是底气却不是很足。
“呵,行了吧,不是阿肃多可怜,实在是你这心里头住着阿肃。”宋清昱收起了扇子,没好气地指向了她心脏的位置。
宋清娴被说中了心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宋清昱何曾见过她这般娇羞的模样,不禁心叹:他这妹妹怕是栽在阿肃手里咯……
“等等?你刚刚说,阿……肃?”
“对呀。”
虽然往常只有宋清娴会这般称呼,但她身边亲近之人大都知道,她口里的阿肃指的是谁。
“所以,你心悦之人……是陛下?”
“对呀!”宋清娴又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捂住自个儿的脸,越发不好意思了。
宋清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样的惊人消息。
他妹妹情窦初开的对象竟然是陛下?
虽然他妹妹自小便爱跟在陛下身后,可他们不是情同兄妹么?——不对,他才是他妹妹的亲哥,陛下跟他们家那点亲缘关系远着呢,八竿子也打不着。
可陛下仿佛长了他妹妹五岁还是六岁?——唔……六岁也不是很大,外头还有夫妻俩相差十来岁的。
所以,他妹妹配陛下毫无问题,先前以为的不可能只是因他先入为主?
宋清昱忍不住又打开了扇子,使劲地扇了起来。
脑子一转,忽又思及,陛下亲政多年,却迟迟不肯成婚,该不会就为了等他这妹妹长大吧?
这个阴险狡诈的大尾巴狼!
宋清昱认为自己百分之百触到了真相。
“宋清娴,你可真想好了啊?现在瞧着没什么,回头给你整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宋清昱皱着眉头恐吓,神色少有地凝重起来。
他对当皇帝的大舅子兴趣不大,比起权势,自是更担心自家妹妹的终身幸福。
“胡说八道,皇宫哪有这么可怕,而且,阿肃才不会那样呢!”宋清娴对自己新鲜出炉的心上人可热乎着,容不得旁人诋毁半分,哪怕是亲哥也不行,遂冷哼一声,笑眯眯地转身,昂首阔步潇洒而去。
一阵冷风吹过,宋清昱猛然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又收起了扇子,望着自家傻妹妹的背影惆怅。
完了,完了,这傻妹妹算是已经掉坑里了。
宋清娴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倒是冷静了几分,没有再继续宣扬自己的心思,只是心中的喜悦甜蜜却是止不住。坐着坐着,嘴角便上扬了;笑着笑着,小脸又羞红了。
宋清昱的恐吓非但没有吓到她,反倒叫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心悦阿肃,毋容置疑!
不过那些话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家阿肃可抢手着呢!
前朝有各路大臣不断奏请帝婚,后宫有两位太后各种花式相亲,外头还有各家贵女虎视眈眈……宋清娴还想起了上半年自己亲自给阿肃物色女孩儿的糗事,恨不得回去一板砖拍晕原先那个傻乎乎的自己。那事儿幸亏没成,不然心上人叫人抢走了,她不得亏死!
思来想去,宋清娴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她不是那等别扭之人,既然确定了心思,就得先想办法把人给定下来。
不得不说,在定亲一事上,宋清娴跟她哥的思路出奇地一致。宋清昱先前钟情周蔚,一听闻有人想到忠武将军府求亲,便先下手为强,抢在白晋之前面定下了婚事,如今宋清娴有了意中人,打的也是这个“先下手为强”的主意。
她喝了一杯茶,待润了喉,理直了衣摆,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这回寻的还是她娘,还没进屋呢,就在院子里大喊:“娘,快给我准备聘礼,我要向阿肃求亲!”
屋里正在议事的宋太傅、宋夫人以及宋清昱:“……”
“娘?哦,爹也在啊,还有宋清昱,你们大白天的凑一屋里,在聊啥呢?”宋清娴疑惑了片刻,但也只片刻,随后便厚着脸缠她娘要聘礼,哪怕屋里三双眼睛都盯着,她也面不改色。
宋夫人险些又摔碎一个白玉瓷杯,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下,迟疑道:“可是……即便我大启民风再开放,也没有女方向男方下聘求亲的先例呀。”
“就是,你当招赘呢!”宋清昱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真要让她下聘了,岂不叫人笑话?竟敢觊觎招当今圣上入赘,胆儿也太肥了!
宋清娴仔细一琢磨,仿佛是这个理,摸摸自个儿的下巴,又若有所思地跑开了。
余下宋太傅三人面面相觑。
“爹、娘,你们就由着她?”宋清昱问,“就她这脑子,进入宫,那不是上赶着叫人算计么?”
宋太傅不乐意了:“怎能这般说你妹妹?她打小便在皇宫出入,谁当真算计得了她了?”
说罢看了一眼宋夫人,他是提前就知道些内情的,倒没有那般惊讶,只是心里不大爽快。自家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这么快就向着别人了,明明瞧着还是没多大的小丫头片子。
宋夫人也是提前知道内情的,先前也见过宫濯几回,对他亦甚是满意,是以很快便释怀了,含笑道:“我倒觉得挺好的。”
一屋子人又安静了下来。
午后,宋太傅顾不得今日休沐,硬是进了一趟宫,也不知与宫濯密谈了什么,回来唉声叹气的,而后便与夫人和儿子道:“什么也别说了,给阿娴准备嫁妆吧。”
宋夫人又笑了:“想什么呢?阿娴的嫁妆早备着了。”
她这话可不假,宋清娴的嫁妆确实备了足足一个库房有余,一半是宋府备着的,另一半,则是宫濯积年累月送来的宝贝玩意儿,林林总总,加起来能抵某些富贵人家的全部家底。
宋清昱见爹娘都已经商量起嫁妆,心情还是不大爽快,却也只好沉默了。目光瞟向皇宫那方,心底冷冷地哼了一下。
大尾巴狼,勾引他妹妹!
父母兄长之间的商议宋清娴一无所知,回去后又在那里独自琢磨。
让父母出面替她求亲不行,那她私下亲自向阿肃求亲总该可以吧?
阿肃当初向她表明心意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她怎么说也得礼尚往来吧?
唔,得想个法子叫阿肃也知道她的心思才行。
嘿嘿嘿……
她琢磨着,琢磨着……又捂脸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