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娴匆忙地赶回了宋府, 果然见自家正厅里聚集了不少人,这般状况下, 她自然是不愿意露脸的,遂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旁听。
来求亲之人居然是徐海经, 这人不知脑子又抽了什么风,之前阴魂不散时不时跟她偶遇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大张旗鼓地寻上门来!这是打着跟她纠缠一辈子的主意?
简直莫名其妙!
媒人正在大厅中央滔滔不绝,说得舌灿莲花:“宋大人,宋夫人,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啊!如今京里头的流言你们也知道, 空穴来风, 哪怕将来澄清了, 令千金的名声只怕也好不了了, 难得徐二公子不介意那些流言, 这般时候还愿意挺身而出, 两位还在顾虑什么呢?”
宋太傅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脸上的线条绷得极紧。自家的宝贝女儿莫名沾上了那种流言,真相还未查明,这徐海经就心急火燎地带着人上门求亲,这是料准了他们迫于流言不得不答应,还是自以为做了莫大的牺牲, 正好雪中送碳展现他们家的高风亮节?若真的答应了他, 外头人指不定真当他女儿丢了清白呢, 否则, 何至于这般匆匆忙忙地就定了亲事?亏他原先还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有其父之风,可惜,到底长于妇人之手,歪了。
宋夫人亦是满脸不耐,她原本就不待见这徐家人,现下就更看不上眼了,若非还得维持主人家的气度,只怕她早就将这些不速之客赶出去了。
徐海经站在媒人身旁,见宋太傅与宋夫人久久不回应,却不慌不忙,上前拱手道:“宋伯父,宋伯母,海经自知此番前来太过突然,只是崖山之上,海经曾与宋姑娘彼此相依,共患难,见真情。海经不忍宋姑娘为流言所伤,愿与宋姑娘结为连理,还请两位成全。”
宋太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徐贤侄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流言之事不过是谣传,待找到了源头澄清了便是。”
“不错,我宋家还不至于为了区区流言而随意葬送女儿的终身幸福。”宋夫人也道,语气自然是冷嗖嗖的。
徐海经约摸不曾料到二人竟会这般反应,面上露出了些许焦急之意:“宋伯父,宋伯母,实不相瞒,我与宋姑娘两情相悦,早已相约共度此生。”
宋太傅与宋夫人相视一眼,果然见彼此脸上都写满了不相信。
阿娴与他两情相悦?骗谁呢!
自家女儿自家知道,就宋清娴那迟迟不开的情窦,怎么可能莫名地就跟人两情相悦?若真如此轻易,皇宫里的那位也就不用为情所困,甚至还亲自求到宋太傅面前了。更何况,这徐海经还明显不是阿娴会喜欢的类型。
“宋伯父,宋伯母,何不请宋姑娘出来,听听她的意思?”
见二人仍不为所动,徐海经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媒人见状也在旁帮腔,宋太傅与宋夫人一琢磨,最后还是应了他,叫宋清娴出来见一面,叫他彻底死心也好。
宋清娴就躲在这正厅的屏风后面,自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可叫她出来,她却万分不愿意。
见谁都可以,就徐海经不行,这人大概跟她八字相冲,见一次倒霉一次。
她寻思了片刻,在桂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桂圆点了点头,又在屏风后待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屏风后面溜了出去绕到正厅正门走进来。
“老爷,夫人,郡主她不愿意来,只嘱咐我转告一句话与徐二公子。”桂圆的声音颇为清亮,正厅里的人都听得真切。她说到一半,清了一下嗓子,转身面向了徐海经:“郡主让我转告徐二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以及,不要随意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
徐海经一愣,似在消化着句话的意思,良久没有下文。
桂圆完成了任务,匆匆地行了一个礼又退下去了,宋太傅与宋夫人则相互给对方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他们这女儿,话虽然俗了些,却颇得人心啊!
“既然阿娴这般说,想来只是一场误会,徐贤侄还是请回吧。”宋太傅捋捋胡子,出言逐客,心中想着,这老徐家的人日后还是远着些好。
徐海经神色黯淡,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那时候她明明没有拒绝……难道是因为那些流言,不愿拖累我?”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琢磨到什么,突然又抬高了声音,“宋伯父……”
“我不同意!”
徐海经的话才刚开了个头,便叫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他回过头,惊诧地看着来人:“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徐夫人,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因裹了小脚,步伐歪歪扭扭的,颇是不稳,可她那身势头却很足,门房在她身后,想拦却没拦住。
一入正厅,她便瞪着眼扫视了一圈,因没见着想找的人,最后只得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经儿,把这些东西搬回去,我徐家家风清正,绝不允许娶那般不知检点,婚前失贞的女子当媳妇。”
原来,这徐海经前来求亲,竟还未征得他母亲的同意。
徐海经慌张起来:“娘,父亲已同意了此事,况且,那些流言并不是真的,我与宋姑娘……”
“闭嘴!即便流言是假的,那姑娘婚前便与你勾勾搭搭,成何体统!这样的女子,给我徐家当妾都不够资格。”
徐夫人当真不知客气为何物,当着别人家父母的面,还在别人家里,就这般直接地数落别人家的闺女,宋太傅与宋夫人当下便黑了脸,徐海经却失了措,又不敢随意反驳,几番欲言又止,至于媒人,早就躲到一边避开战火顺道看戏了。
这时,徐大人也姗姗来迟地走了进来,半掩着脸,似无颜面对老友:“那个,宋老弟……”他开了口,可又不知如何接后面的话。与宋太傅交好多年,这桩婚事他自是乐见其成的,只料不到他的夫人竟如此排斥,竟亲自前来阻止……想到方才匆忙赶来时听到的妻子那番“豪言壮语”,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老友。
宋太傅倒没有勃然大怒,只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徐老兄,你这家眷,真叫老弟叹为观止啊。”
徐大人低下头,越加无言以对,正想着如何缓一下气氛,忽听屋外一声高唱:“圣上驾到——”
话音未落,一身玄衣,影子修长的宫濯便步了进来,目光不经意地在正厅内扫了一圈道:“哦?今日,宋爱卿府中颇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