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讲完了,两人都默默地沉思了一会,然后席律师顺势感慨一句:“你说这婚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自然得到我和刘律师的唏嘘感叹。
柳律师连连摇头说:“听着像恐怖片一样。”
“不幸的婚姻如果无法脱离,每天的日子可不就跟恐怖片一样”,我顺嘴接了一句。
席律师听了我这句话,突然间愣了一下,然后没说话,就扭头离开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席律师怎么回事。当我疑惑地看着柳律师时,柳律师宽解我说:“钱法官,您别在意,其实,哎呀,我跟你说了你别往外说啊,席律师跟她老公,据说已经分居很多年了,基本不在一起生活呢。”
我这才想起来,确实是,席律师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她以几乎每天至少一条的频率在朋友圈发自己的工作体会、或者和宝贝女儿一起玩耍的趣事、或者和自己爸妈或者朋友们聚会的照片······但是,照片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老公的身影。这点确实有点奇怪,只是我一直没多想。因为一个爱秀图的女人既然会秀自己的女儿,也会秀自己的老公,这才是正常的。
我恍然大悟说:“哦,这也就是为什么席律师坚持周末去妇联做义工,帮助那些被欺负的妇女们?”
柳律师笑着说:“哎呀钱法官太善良了,怎么可能呢。哈哈,席律师去妇联,是为了挣钱啊。哈哈,你想啊,那里那么多的怨妇,不全都是潜在的案源啊?哈哈,你再想啊,席律师为啥对那个老公都出轨n次还不离婚的女的那么生气,不就是因为那个女的不离婚,席律师不就没有案子,没有案子不就没钱赚啦,哈哈。”
我一拍脑袋,说:“哎呀呀,我真笨。”
然后拱手对柳律师说:“感谢指点。”
柳律师警惕地看看办公室门口说:“不说了啊,隔墙有耳,哈哈。”
这种议论同事的话确实是需要点到即止的,所以柳律师对我爆了这个料,又及时踩了刹车。柳律师扭过头去继续加班了,我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静。
她作为一个律师,处理得了别人的婚姻家庭问题,怎么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既然分居这么多年,那她的感情寄托在哪里?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啊。
如今,再想想她平日里话语中的:
“主任不在,我说了就算”;
“我跟主任都会照顾你的案源的”·····;
再想想她每次在主任办公室里跟主任之间的位置和距离······;
小苗还告诉我说,我没来之前所里组织一起去滑冰,她带了她女儿,当时她女儿穿好装备要拍照,她当着其他同事的面,指着王主任说:“你,给我们俩拍个照”,说完就把手机递给老王,老王乖乖地过去拍照,而席律师和她女儿两个人都笑得很随意、很亲近······
我有点明白了。只是当下的我还不明白,办公室的恋情,还真能毁掉了一个律师事务所的未来。
到了九点半,柳律师熬不住了,要先回去了。他临走时对我说:“他几乎每天都乘坐最后一班地铁回住的地方,回家洗完澡都12点了。非常辛苦,最近觉得身体很不好。”
我看着他那大大的眼袋,知道他睡不好,就说:“还是得注意身体,虽然你年轻,但身体一旦损坏了,是没有办法彻底恢复的。我住的地方,正好边上有家健身房呢,我隔天都会去,那天我还看到席律师也办了卡在锻炼呢。不然你也办张卡,去锻炼下?”
柳律师提着包走到我桌旁时,突然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她在我就不去了”,然后用手指比出个嘘,笑笑就离开了。
快十点了,席律师突然进来,说本来打算这周就给我签劳动合同的,现在反正是有事又签不成了。她的解释是下周四之前她都没空。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没关系。
她又说:“还有件事,就是你刚来时我说过让你跟夏衡法官一个屋的,你也知道夏衡的脾气,他啊,不想让你跟他一个屋呢。所以现在让你跟大家一起坐大办公室的卡座,怕你心里有啥想法。”
我说:“我没想法,不过我很感激你还记得这个事情。我刚来时也觉得奇怪,说好给我一间办公室,怎么让我坐到大办公室这里了。后来想想,管理团队是很困难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夏衡已经一个人在那间办公室了,形成了既成事实,再说,我跟大家伙坐在这个大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热热闹闹的,而且跟夏衡接触了几次,不坐在一屋里未必是坏事。”
席律师说:“不过这事一直在我心里呢,我会找机会再跟主任说,我们几个开会研究下,你千万别有什么想法,我们坐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把钱挣了是吧。你像夏衡,一年20万又怎样?第二年呢?之后呢?”
我顺势说了句:“就是,其实如果慢慢发现夏衡不能发挥出他对律所应有的价值,那么他自己也就不好意思不让别人跟他共享办公室了吧。”
席律师说:“就是这样,反正等我回来再说。我一直很肯定你,所以让你辅助我办河南那个申诉的案子,我还跟主任说了,让你跟宁波和温州泰顺的案子。”
我说:“你记得对我的肯定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
席律师说:“那肯定的,我还记得你刚来时说,‘反正我就是这样的水平这样的背景,你们觉得合适我就来,觉得不合适我不勉强’,我特别欣赏你这样的脾气和做人方式。大家同事就跟家人是一样的,有问题了就得说,说完了活还得干,心里别有想法,啊。”
我说:“好的。”
看来王主任还真是赏识我,不然,一直紧跟着他的席律师和柳律师不会这么看重我。跟我这么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