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律师打完电话,一脸春风快步进来,对我说:“我早跟你说了,没问题,像你这么好的履历,律所里随时都欢迎你的加盟呢。对了,那你住的地方找好了没?”
我也直接告诉他说:“没有,我是想着,先过来报到,住宿的地方,北京这么大,总会找到的吧。”我说出我的真是处境,也是看看他们是否主动帮助我解决,如果不帮我,那是本分,我不能怪他们,但如果他们肯帮我,那就是情分了,说明是真的很希望我的加盟。
侯律师愣了下,接着问:“那法院的离职手续各方面,都没有什么牵绊的吧?”
我很得意地说:“都办好了。”
侯律师喃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停顿几秒钟没啥话说,场面有些尴尬了,他站起来说:“所里新来了个广西的苗法官,你们认识下,他在北京找地方住,还是挺有办法的。我帮你问问看能否先住在他那里。”
不一会,两人一起走进来,走在后面的那一位,穿着黑西服白衬衫和红领带,从西服的宽大兜风上可以看出,这件廉价的法官制服应该是借来的,非常不合身。再走近点可以看出,这位苗法官头发略卷,四方脸,戴副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苗法官便抢先一步走进来握住我的手,用广东腔很重的调调说:“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钱法官啦?中院的法官?还是高院的法官?哈哈,那就是钱大法官啦,大法官,钱大法,我叫你钱大法没错咯。久仰久仰的啦。”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诡异的热情,只是握着手说:“幸会,幸会。”
苗法官接着问我:“那钱大法,现在住什么地方?”
侯律师坐下说:“这件事,正要跟你商量,他现在还没找地方住。你看,你那里能不能让他先将就两天,他初来乍到的,找房子也没个头绪,我们应该多帮帮他。”
侯律师还真是为我着想的,我挺感激,一扫之前的不愉快。
苗法官很仗义地说:“没问题的啦,都是兄弟,不过钱大法是中院的法官,住我那里太艰苦了吧。”
侯律师问他:“你那里现在什么情况?有单间没?先让他住着,条件嘛,慢慢来。”然后又问我:“那钱法官,是否对住宿有什么要求呢?”
我告诉他俩说:“我要求真心不高的,反正就我一个人,能住能洗澡有空调就行。”
苗法官头一仰,很有点谱地说:“我现在呢,跟四个兄弟一起住,那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主卧现在空着,房东说过,2500一个月,我住次卧,那四个兄弟住另一个次卧,两张上下铺,我的次卧被隔出来一间,只放了一张床条件比较差,我建议你住那个主卧啦,也不贵的。我现在跟房东说下,你先住两天看看。我那里虽然条件差,可是过来上班只需要半小时走路呢,方便咯。”
说着开始用广东腔发微信,不时拿手机说几句话,然后在耳边听对方的语音。
信息来回了几次,他很高兴就说:“房东同意了,说你可以暂住两天,而且这两天不收你的费呢,这一点我也是说了好久才同意的。我们这个房东很抠门的,只有我能对付她,哈哈。”
我一听,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对苗法官感谢再三。
苗法官大将军一般一挥手:“这小意思啦,钱大法住过来,蓬荜生辉呀,是不是?啊?以后都是兄弟,还得向钱大法多请教,啊?哈哈哈……”说完,自顾自笑起来了。
侯律师说:“住宿没问题了,等下有个案件要讨论,钱法官,你看你是休息下,还是直接开始工作呢?跟大家一起讨论下?”
我为了表达诚意,就不顾旅途的辛劳说:“先工作吧,我也不累。”
我考虑着苗法官也不太想这么早就回去吧,如果我现在回去,他也得跟着回去,就上不成班了。
侯律师一听,说:“行!这种工作风格,我喜欢。”
说完侯律师就先带我来到大办公室,上次见过的柳律师就在自己卡座里,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站起来说:“欢迎钱法官大驾加盟!”。
侯律师指着柳律师斜后面一个卡座说:“一泓,不然就委屈你就先坐这里,小柳,你把这里擦擦干净,让钱法官坐过来。”
人高马大的柳律师答应了一声,便到打印机边上拿了抹布开始擦。
我看到后,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来吧”,柳律师推开我的手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说起话做起事来就像法院里刚入职的小书记员。擦了两遍,看到抹布变黑了,柳律师就出去洗抹布了。侯律师帮我把我重重的书包先放到凳子上,然后叫我一起到会议室去。
这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个浓眉大眼、穿着黑色紧身风衣的男子,面前摆着一大推材料。看到我进来,站起来,相互看着时,侯律师马上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钱法官,这位是邵余波,tv的前制片主任”。
站起来的邵余波还不到170,但握手特别有力。
我笑着说:“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10天写了7个字的邵律师?”我记得上次席律师就是这么介绍他的,因为印象深刻,我就拿来开开玩笑。
他哈哈大笑着说:“我这人就是太懒了,哈哈。今天有法官过来讨论,这事估计有门!”
我笑笑说:“什么案件,我先看看吧。”
邵律师推过来半条胳膊那么高的案卷材料,然后和侯律师、苗法官一起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想看到我惊讶的表情,最好能发出惊叹的声音。可惜我办过多少案件了,连几个箱子的材料都看过,这种小意思的,所以,我什么惊讶的表情也没有给到他们。
材料堆得很乱,没经过大案的人,肯定是茫无头绪的。我办过多少复杂的民事和刑事案件,就从最上面的材料开始看,发现是证据,就先放一边,接下来的还是证据,先放一边,终于找到原告的起诉状,拿出来;然后看到一审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中院的判决书,拿出来;然后看到二审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拿出来;居然还有最高院的提审判决书,也拿出来。
按照判决书的写作逻辑,后面的判决书要概括叙述前一次判决的主要内容,所以我就单看最高院的终审判决书,就基本上可以把数次庭审情况和判决的内容都概括地作初步了解。其他的全是证据材料和庭审程序材料,暂时不需要看,就放一边。
侯律师看到后,就对苗法官和邵律师说:“看到了吧,钱法官果然是法官出身,找寻材料非常的专业。大家坐下吧,这样,余波,钱法官现在在看判决书,你也配合着把案情重新介绍一下。钱法官的时间很宝贵,都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过来给大家贡献只会和经验。来,余波,你开始说吧,我跟小苗,也一起探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