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水性好!”范鸿光自我安慰道:“师妹,走,再不走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昆仑见。”
双手一抱,以示领情,冷水萱说这出句话,便直接把身影隐入密林,瞬间融入无声的黑暗中,看来还有点余力。
拿着黑衣,范鸿光心中犹豫不决,如果回问天阁,他必然被狠狠责罚,可如果不回去,十有**下半辈子需要隐姓埋名,更大的可能是被追杀,死的不能再死。
想想师父和父母,范鸿光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收起,再次咬牙下决断:我便卖命给问天阁!
往北跑数里,地势一下子陡峭,林子也稀疏起来,待爬上个小坡后,树没了,变成灌木,跑到头,面前是漆黑如墨的湍急河流,看不清深浅,只能感觉宽有十几丈,水声激荡,哪怕跳下去不淹死,也绝对不会好受。
继续跑
范鸿光不甘心,他就算要跳,也想知道是不是张寻所为,因为自始至终就看见些人影,若此役被其他门派暗算,硬再赖到盐帮头顶倒不是不可能,可范鸿光觉得自己会被当作傻子。
这是范鸿光的底线,他不想此后心境一蹶不振。
安稳的站着,吹着夜晚微凉的风,范鸿光依旧流着汗,却在调整呼吸,尽量保持平静。
他妈的鬼天气,真热!
等约莫一刻钟,果然有十数匹马聚拢过来,今夜月光不显,范鸿光身后便是深渊般的湍流,他反而高兴起来,大喊道:“张寻来没?”
“来了!”远处的马匹中走出个人,面目看不清,似乎蒙面的样子,距离范鸿光百丈有余,大喊道:“想跳河,你赶紧的,跳完我们回去了,懒得帮你收尸!”
扬起手,范鸿光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能做出如此精妙的陷阱,我小瞧你了!”
对面的蒙面人也笑起来,声音比范鸿光还狂傲,似乎还伸着手指道:“傻逼,快跳,不过这是曾小可一手策划的!”
马群里又有个年轻声音响起道:“你个王八蛋!”
范鸿光目光凛凛,似乎在夜空中熠熠生辉,他明白对方笃定自己这次十有**要死,却也不由产生几分悲凉,便提起真气,厉声道:“能有如此对手,我范鸿光死也值了!不过你们记着,我若不死,必然回来算账!”
“不送了!”对面的蒙面人一声大喊,又回头喊道:“杀!”
根本不管这些的范鸿光扭头纵身一跃,甚至闭上双眼。其实睁开也行,反正看不清什么,都一样。
扑通声响起,范鸿光掉入水中,瞬间就没踪影,甚至这声扑通都比较微小,听力不好的人根本听不到。
河水是从冰山化出,哪怕流淌数百里,此刻依旧冰冷,入水的范鸿光不停的运内力,玩命的游。
岸上人心算水流速度,使劲向下游放箭,射了一会儿,便走了。
水中的范鸿光只听到几下箭入水的声音,被刮伤一下而已,很快被冲出更远,哪知人力终有尽头,河水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去势,没到半个时辰,挣扎不动的范鸿光便被折磨的脱力。
唉,听天由命吧!
这条河十有**汇聚另条大河,然后入湖入海,搞不好湍急的地方有数百里长,范鸿光几乎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被水头拍下,哪怕他的武功再高百倍,也没用。
终于,他昏了。
再醒来却已是一天后,他不知道被谁救了,救他的人也不管其他,只是把银票长剑全部拿走,任范鸿光在河边的淤泥里躺着。
太阳毒辣,范鸿光眼皮都抬不起,浑身淤青,疼的要命,堪堪想坐起来,却发现左前臂断了。他的肩膀和右腿也有条颇长的口子,本应该流血,此刻却被淤泥盖着,裸露在空气中的地方翻着白色的肉,仿佛不是自己的,而其他地方麻痒无比。
强打精神运功,提气。
恢复三分精神后,范鸿光只能庆幸命好,估计是被沿岸的某家渔民打劫,不过有气已是万幸,他爬起后在腿上运功驱掉几只蚂蝗,搞得自己更是血迹斑斑。
四处看看,周围不是碎石就是泥块,外加低矮的红色灌木,连路都没有,看来是河道的某块拐弯处,稍微平整。
太阳**。
一步一步的走着,如同乞丐般的范鸿光浑身掉泥块土渣,他居然笑起来,感觉活着真好。
唯有活着,才能报复别人。
盐帮内,张寻已经亲自送走曾小可,因为两人都明白,这次不择手段的行动代表着一种开端,便是所有人都会不择手段,让江湖这个杀戮机器真正的运转。
昨夜过后,张寻似乎又对江湖争端没什么兴趣,开始深居简出,勤练武功,只是盐帮有部分弟子常常不小心看见上官止和潘青深夜从张寻的住处后门溜出来。
有些事啊,一旦开始,没完。
如无意外,问天阁收到消息后会正式宣布与盐帮开战,不死不休!
与此同时,浪涛派的甘老九带着尸千尺拜访漕帮已经数日,好像自从他们踏入漕帮的门以来,一直被冷处理着,每天好吃好喝招待,但不是曹广成出门,就是曹霜不在家,甚至连曹霸州都不见踪影,整天只有个话事人老头和他们闲磨牙。
虽说是磨牙,其实也在讨论两派的合作细节,甚至可以称漕帮诚意满满,每天都有漕帮弟子杀掉问天阁零星弟子的简报,只是分量和个数堪忧,看起来像有克制的互相试探。
“唉!”站在漕帮的水榭楼台前,甘老九扶着面前手臂出的围栏,他长叹了口气。
漕帮的总部就在彭泽县外,几乎是靠着彭泽湖修建的大片建筑群,屋宅连片,和浪涛派差不多,还有不少核心建筑建在距离湖边三里远的岛上。虽然说是岛,面积不小,其上的建筑不比岸边少,星罗棋布。漕帮也因此分内外两部分,经常有些小舟来回穿梭,小舟负责把人带到湖深处的大舟上。
站在甘老九旁边吹风的是尸千尺,他旁边低头看看脚下,努力向前探出头,端详半天后缩回道:“师叔,他们的小楼下面留空似乎比我们高很多。”
“漕帮选的地势高。”甘老九苦笑道:“其实他们就是贴地建,不连续下雨半个月都淹不到,如能防患未然自然更好。”
“师叔,我们还要等”懒得再去看的尸千尺背过身,直接跳起一屁股坐在栏杆上,他身高体长,比甘老九足足高半头,此刻几乎是平视而问。
甘老九身负浪涛派的前程,怎敢随便应付,见尸千尺虽然星目剑眉,嘴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姿态随便,不由感叹这师侄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我准备摊牌,逼漕帮说话。”甘老九用手紧握身前粗重的暗红清漆扶手,看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彭泽湖,不由觉得自己态度太软了。
尸千尺突然无比严肃,把笑容收起道:“师叔三思,我们再等一个月又何妨”
甘老九纳闷,看看道:“你小子带上壳就是鳖精,我还不知道你肚子什么坏水”
“师叔,我说真的,咱需要耐心,你就相信晚辈一次!”尸千尺语气无比虔诚,缓缓说道:“若你逼迫他们,只能适得其反,不如看看情况。”
“你知道等着的后果吗,一旦漕帮……”甘老九甚至不想把话说完,自己停下来,他倒没什么舍不得,毕竟半辈子过去,该享的福一样不少,而尸千尺还年轻。
“我知道,漕帮如果倒戈,唯死而已。”尸千尺道:“师叔,你也太小看我,我在浪涛派里喜欢捣乱,但出门办事不能丢我师父的脸,更不能丢咱浪涛派的气魄。哪怕漕帮翻脸,我引颈自刎也绝不皱下眉头。”
背靠阑干,尸千尺把脚都搭上来,他突然轻笑道:“其实大家也就觉得我偷师父的匕首有些不厚道。”
“啥叫厚道”甘老九鼻子喷气道:“你不知道你师父多宝贵那两只匕首,哪怕他亲娘在世,恐怕都不会照顾的这么仔细。”
“师叔,所以我才要偷!”尸千尺哈哈笑道:“师父他找不到在哪,急的跳脚,逗死我了。”
“唉,让我说你什么好!”甘老九甩袖道:“最多十日,十日后漕帮再无实权人物来谈,我们就走。知耻近勇,这是真理,你长点心好吧”
看着师叔快步离去,尸千尺也跳下来,他站在刚刚师叔站过的地方,嘴角再次露出笑意,自言自语道:“我们浪涛派就是太知耻,要不怎么总吃亏……”
说完,尸千尺身形微动,却运起轻功,顺着连廊跑起来。
身后有人跟着,还是高手!
尸千尺早明白,他这几日不知在别人陪同下逛过多少次漕帮外围,搞不好比普通漕帮弟子都熟捻地形,跑过下个连廊,路过月拱后,尸千尺跨步向左轻挪,双手反扣身后的墙沿,稍微用力便贴着墙壁反翻上去,轻轻趴在上面,屏住呼吸,动作一气呵成。
这墙壁的上沿是半月形的,中部凹下去一条,而尸千尺选的位置外恰好有棵月桂,不仅枝叶繁茂,且恰好高度非常适合隐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