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站直,再注视张寻道:“为什么撮合我们,这很奇怪,于理不合。”
“因为你确实是盐帮当之无愧的首席才俊,不论你对外表现的如何好,如何热情,内心过于冷静,波澜不惊,无欲无求,像块冰,像把精雕细琢的剑,要没有任何意外,恐怕也会越来越冷,直到自己忍受不了自己。”张寻苦涩笑着,突然道:“哪怕如今,我看你这般内心毫无生气,慵懒随意的活,便想到在客栈喝闷酒那个颓废的自己,和你并无太多区别。人生多艰,有个人相互扶持着,走的也不会那么累,不论对你,还是对于我师姐。”
说完,张寻拍拍孔佑霖肩膀,然后说道:“交浅言深,多惹人嫌,还好我脸皮厚,不怕你抱怨,反正你看着办。”
回到屋内,温芙瑶正和上官殇有说有笑的闲聊,显然是上官殇负责笑。门已关,张寻坐下直接说道:“师姐,你叛出师门了”
“学你。”温芙瑶直言道:“我和师父说去抢青神剑。”
本想有几分可能,但听到确定的回答,张寻脸色已变,他思虑良久,盯着温芙瑶说道:“你准备住多久”
“看看。”温芙瑶笑道:“你在盐帮倒说话有力,不知道可留我几日?”
“我也看看。”张寻苦涩道:“情非得已时,师姐会自己走吧?”
“对于盐帮和爱妻,你又能做到几分”温芙瑶始终有些不真切感,毕竟张寻傻乎乎洗脸后和自己离开光怪谷的情景历历在目,想忘都费劲,时间太短。
张寻拉住身边的上官殇的手,他再看温芙瑶,缓缓道:“如果黑袍大叔没有说掳走我一事,反而态度更坏,甚至隐隐有威胁之意,你猜我准备怎么说”
“怎么说”温芙瑶猜不到。
张寻面露难色,却依旧道:“我会说,其实盐帮有青神剑的确切消息,但只能让温师姐一人知道。”
“你……”
温芙瑶没想到张寻会如此狠,不由目瞪口呆。
张寻端起孔佑霖剩下的碗,喝半口后砸砸嘴,然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只是听着很有感觉,真做起来没感觉。既然选这条路,必然有诸多艰辛,黑袍大叔敢威胁我的家人,必然也做好死在这的准备,因为要让陆谷主知道,我张寻绝不是说着玩玩!自然,在下相信潘副帮主听到头几个字便会瞬间出手,至于是击杀黑袍大叔,还是连你一起打死,我不确定,因为我开口后已经没选择。还好,黑袍大叔经验足够,也看到我眼中的杀意和决绝。”
“你恨他掳走你”温芙瑶疑惑问。
“哪会呢!”张寻笑道:“师姐,你不太适合当谷主,甚至不太适合拥有帮派身份,还是少管这些事吧!”
“也好。”温芙瑶又道:“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何变化这么大,好像被人醍醐灌顶般,瞬间开窍了。”
“我爱看书,光怪谷有那么多书蒙尘,真是浪费。”张寻笑起来。
没多久,温芙瑶也借口酒力太足,准备休息。
安置好温芙瑶,张寻带着上官殇去见真正的盐帮掌权人。
沉浸于分析各种情报的上官止和潘青听完张寻的话,见女儿半点主意都没有的样子,不由心里无语,奈何张寻确实每天以光速成长,几乎与正常状态的女儿比肩,估计不出几天,一切实务都不用自己女儿操心,这令他们喜忧参半,哭笑不得。
“殇儿,温芙瑶留下,你什么意见”潘青还是板着脸,可惜她经常有点板不住了。
上官殇自然有自己的判断,想想道:“留下呗,主要看光怪谷的态度,我们关注下就好。”
潘青顿时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张寻说留,你就说留,能不能独立思考下?”
“我懒。”上官殇抓好张寻的胳膊道:“现在我命令你解答疑问。”
“遵命。”张寻笑道:“我让留的,殇儿自然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因私废公,帮亲不帮理,互相串通!”上官止也发起言,假模假式训斥。
哪知张寻就是笑,搞得上官止也没话。
“说,你准备怎么办”上官止问道。
张寻笑道:“再说,其实光怪谷对江湖如何宣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的,我们只需见招拆招。”
“留下她岂不是麻烦”上官止眉头紧锁道:“如果陆沉鸳宣布温芙瑶想拿青神剑,我们太被动了。”
张寻却笑道:“放心,不会的。黑袍大叔不拿信还好,拿信过来便是信号,其上还有最高级别的光怪谷火印,里面有很多内容都可以猜到,也许是空白也说不好。陆沉鸳懒得写字,反正我认识火印,每个弟子都知道的。”
“哦”上官止也是老江湖,他心领神会,嘿嘿笑道:“原来有这一层原因,看来陆沉鸳也有舍不得的棋子,便是你。”
张寻沉思,片刻后说道:“师姐其实很好猜,她思路单纯,但我太不相信黑袍大叔不认得火印,而我们当初从光怪谷借道百墓,目的就是被陈琢杀掉,出发前在场便有黑袍大叔,显然是参与者。可从今天黑袍大叔表现看,他对陆沉鸳的想法了解很少,这有点太反常。”
上官止和潘青也点头表示认可,毕竟黑袍算有些名气,一旦在江湖有号的人,都是闯荡过的,只要不是武功太强横,很少有傻子活下来。
上官殇却有自己的思路,比较感性,她有些跃跃欲试,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觉得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其实陆谷主就是单纯的喜欢夫君,也疼爱温芙瑶,当初送下山表姿态都是假的,因为陈琢的品性可以拿捏,意味着风险极小。至于今天嫁过来,也不过逼温芙瑶离开光怪谷的权利漩涡,算计的恰好。青神剑不仅属于烫手山芋,也是人见人爱的宝物,表态就行,反正也没人信,不如借这件事打成自己的目的。”
上官止和潘青一听,频频点头,因为他们对张寻的认可几乎是闪电速度,要说张寻一直默默无闻,实在奇怪,至少这两位都和陆沉鸳打过交道,称陆沉鸳为鬼才也不为过。在陆沉鸳二十岁左右,便有不少江湖耄耋被她耍的团团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光怪谷的人再没眼光,陆沉鸳肯定有,搞不好张寻的籍籍无名也是陆沉鸳一手安排,否则怎么会刚入江湖三个月都不到,张寻已老辣的和怪物一样。
“张寻,你们光怪谷的书随便看”潘青突然问道。
“除了武功秘籍,我都能看,因为根本没人去,全是灰。”张寻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有被特殊照顾,但几个师兄他真打不过,他们武功好太多了,连放水都没有理由。
“具体什么书”潘青锲而不舍。
张寻想想,努力回忆道:“我记得当时刚进谷半年,武功也没太大长进,有些心灰意冷,便找黑袍大叔要书看,后来他就带我去个地方,都是落灰的书,也没什么人看管,我打扫一天后才大致能坐人。”
“哦,书可以带回去吗”潘青问。
“大部分都不能,也不是我不拿回去,是很多书太破,拿走就散架了。”张寻缓缓道:“种类多了,年代也差的特别多,有的都是远古时代的玩意儿,看也看不懂,总之除了武功秘籍,什么都有,我没事就去。”
“没人看管?”潘青问完就后悔道:“有人估计你也发现不了。”
张寻点头说:“现在想想是有点奇怪,那地方虽然没人看管,书却没被虫子啃蛀,虽然灰多,但也不像放几十年的样子。更奇怪的是,我一来没被要求不能和任何人提及那个地方,二来也没被要求不许带人去,三来我每天都去几个时辰,师兄弟他们好像完全不在意我去哪,也不在乎我看什么,更不随我去瞧热闹,好像他们都在全心钻研武学,对别的事不好奇……”
“恐怕不太正常。”上官止断言道:“盐帮弟子很多,总有喜欢看游记杂传,乱七八糟的风评志异之人,要说**岁的孩子完全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打死我都不信,一定是被什么人强加要求。”
“难道我看的书里还有武功秘籍”张寻纳闷道:“好像没有,那些看不懂的玩意,我随便翻翻就放回去。”
“估计是没有,至少光怪谷的人觉得没有。”上官止总结道:“陆沉鸳对你不错,有七分可能,剩下嘛,全看她对温芙瑶的态度,很快能见分晓。”
“也好。”张寻说道:“帮主,要是来其他光怪谷的人,不要喊我,我不见。只要不是寻温师姐见面,你派人随便聊两句,然后宰了。”
“好!”上官止才没那么多耐心,他连聊都不准备聊!
此后数日,张寻彻底变成隐形人,专心练武。
在这个世界里,不练武能活,但身处武林圈子的人,不练武没戏,哪怕你嘴上再能说,又有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毕竟不是人人都在乎你想说什么。
例如张寻,他要是偶遇陈琢这样的,讲究实干,又恰好陈琢心情不好,管你是死猪还是死鸭子,未必理会你是盐帮核心还是天之骄子,起手先给你开个膛,之后有什么事再说,便无处申冤了。
张寻在成长,可惜事与愿违,光怪谷来的人极快,武功也高,盐帮根本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