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神剑之争,师父不想光怪谷参与其内,便拿我作饵,引诱张寻拒绝,顺便与盐帮起些瓜葛。张寻反应更快,暗示下次来盐帮之人,进门谈都不谈,一定会死,师叔,对吧”温芙瑶神情说不出的疲惫,却是语气平淡。
“十有**。”黑袍挠头道:“我本来想不明白潘青为何不表态,现在看来,张寻在盐帮已经站稳脚跟,或说是实权派,连如此大事都敢做主,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唉,张寻他变化的太快,快到任何人都想不到,若要以武功类比,便是前天入门,一个月小成,三个月返璞归真,会吓死许多人。”
“他顶嘴,你也没生气,是吗”温芙瑶问。
“最开始有点,但不多,现在就更没有,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见地,反应和机变,打断我说话反而再正常不过。”黑袍难得和这不太熟悉,语气冷淡,脾气古怪的师侄聊天,便以诚恳的态度说着。
温芙瑶叹口气,缓缓道:“师叔,我来此之前你和师父不告诉我任何消息,只表示让我跟着,可我现在问句话,不知道师叔能否如实回答”
“可以。”黑袍其实已经猜到大概。
温芙瑶问道:“师父有没有说过其他话,例如张寻答应拿信,她会如何做”
“她没说,我倒问过。”黑袍苦笑道:“谷主原话是,如果张寻答应,要如何去做,你告诉芙瑶自己想,想不明白不要回来,光怪谷也不会管。”
温芙瑶心中苦闷,她早料到答案,却没想到师父如此绝情,顿时心凉半截,缓缓道:“张寻如果答应娶我,他确实和光怪谷没关系,我却还是光怪谷的弟子,依旧可以闹死闹活,打杀盐帮之人逃走。唉,孤白山不和光怪谷冲突,便要找盐帮当对手若我想不明白,整个盐帮都没有明白人呢,便连师叔都刚明白师父的深意,岂不是要真的嫁给张寻!换句话说,我如此蠢,便没有作下代谷主的资格,不要也罢,当作礼物送给张寻,作为帮派联姻的最佳附属品,当个盐帮二夫人,享福享到老,对吧?”
黑袍对温芙瑶的遭遇有些同情,默认了,片刻后说道:“我便作此生第二件善事,你如有什么想法,我不拦你。”
“我能有什么想法”温芙瑶哀莫大于心死。
黑袍苦笑,把覆盖在头上的兜帽摘下道:“你如今还想做谷主?当年老谷主退位,谷内闹个天翻地覆,大家不是争去当谷主,而是推三阻四不想当谷主,我用药水泼在头上,狠心烧个癞子,到今天依旧觉得是代价最小的。芙瑶,你还小,不知曾有个师伯因为本事太高,满腹雄才伟略,特别适合做谷主,大家为此一致推举,结果这家伙直接自废武功,一了百了,现在偷偷摸摸在谷内安心养老,种种花,弹弹琴,不知道多滋润。”
“我并不会怪师父,她确实是光怪谷的神。”温芙瑶闭上双目,缓缓道:“但我不行,我做不到,也不喜欢这样。走出谷这几年,我不知道杀掉多少人,本以为回去后领罪,能多被禁足些时日,哪知很快便被赶出来,师叔,我累了,师父今日能把我嫁出去,明儿就能把送到青楼。”
黑袍大叔明知故问,想要答案,低声道:“你要叛谷陆沉鸳对你有养育之恩,她为光怪谷办事,是绝对不会在乎这点情谊的!”
“不。”温芙瑶断然道:“我不会叛出师门,但我暂时不想回去,虽然青神剑出世,到处会有腥风血雨,却比谷内幸福百倍!师叔,你也帮忙给师父带句话吧!”
“好,考虑到你多年修习不易,再加上受到打击,威胁我要自废武功,我作为长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谷内英才废掉。”这么说的黑袍算是提前与温芙瑶串供。
温芙瑶想想道:“麻烦师叔了,你告诉师父,我准备为师门去抢青神剑,不到手,绝不回谷。”
“这……”黑袍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哪知是如此,可这话代表的态度很多,有抱怨,有愤怒,有些许恩情,可不仅是放弃掌门继承人的宣言,更是书写出无限的死志,她逼着陆沉鸳做决定,要么主动驱逐温芙瑶出师门,要么让陆沉鸳借着劲儿,放任让温芙瑶撒欢,在里面浑水摸鱼。
至于陆沉鸳怎么想,怎么做,黑袍显然不可能猜到。陆沉鸳是数百年来光怪谷最有魄力、最有远见,也最心狠手辣的豪杰,行事之诡秘任何人都难以琢磨,任何自称豪杰的江湖男子见到她都要心里颤抖几下。便说张寻,其实是陆沉鸳亲自钦点送出谷外的,此刻是福是祸,还真的说不清,总之比随便送出去个普通弟子有意义许多。
“好。”黑袍扬扬缰绳,突然笑道:“你的事情也有商量,我反而倒很想看看谷主与张寻的对话,立场不同,真的很难和平商量。”
狠夹马腹,黑袍大叔一溜烟骑马走掉,留下温芙瑶。
去哪?
正邪交易大会还有半月开始,然后能持续半月,但免不了要遇到光怪谷之人,温芙瑶不想去。
反正要玩,不如试试龙潭虎穴
例如盐帮
她向着盐帮望去,心里觉得此刻的盐帮反而是最安全,师父要和盐帮唱戏,自己在里面扮演一个似乎叛离光怪谷却没有叛,准备抢夺青神剑的人,又有光怪谷送给盐帮乘龙快婿的小妾商品身份,自由的夹在中间,笑看两边态度,何其妙哉!
露出笑容,温芙瑶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大不了再走掉,便调转马头,往盐帮跑去。
再次通传,却换个长得偏高的年轻人接待,他穿着显然比普通弟子高级些,武功也与温芙瑶差不多,至于外相皮囊,倒不错,她完全不关心。
“在下盐帮孔佑霖,负责贵客接待,温姑娘请随我来,张公子早有安排,酒菜也备好。”
彬彬有礼。
温芙瑶随口迎合着,心里确实舒坦,不过不是因为孔佑霖,而是自己被师父收养这些年,首次反抗师门,浑身兴奋。
也许不是第一次,她突然想到,上次反抗还就在不久前,也是因为张寻,那时张寻说什么宁死也不回去,没想到短短月余,她也走上张寻的老路。
温芙瑶忍不住轻笑,甚至出了声,孔佑霖微微扭头,也微笑下,然后边走边说道:“张公子曾提前说明温姑娘比较冷漠,让我们不要生是非。以我今见,张公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温姑娘笑起来闭月羞花,与冷漠完全不搭边。”
“是吗”温芙瑶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语气也冷,在她心里,负责接待的人无不喜爱花言巧语,恭顺奉承,反而失去性格,颇为无趣,所以她也就随便敷衍。
“恕在下冒犯,我还是喜欢冷漠的温姑娘。”孔佑霖突然道。
“不冒犯,你负责接待,和不少姑娘说过类似的话吧?盐帮有此翘楚,乃三生有幸。”温芙瑶难得多说几句话,却暗中带着刺,要不是孔佑霖声音还算柔和低沉,比较动听,她都懒得接话。
“没有,我没说过。”孔佑霖推开接待客人的上房之门,礼让后道:“需要我立刻去找张公子吗?”
屋内果然有点酒菜,却不多,大部分是冷盘,够三四个人吃,显然早有准备也算有备无患。温芙瑶见孔佑霖了然于胸的态度,不由想彻底激怒他,然后说道:“无妨,孔公子既然负责接待,陪我聊聊如何”
“然也。”
两人落座,相对着,距离有六尺六寸远,是不太亲近的人之间非常适合的距离,而这附近并非无其他人待命,果然,孔佑霖随意的鼓鼓掌,便有普通衣着的年轻弟子进来安排热菜,或添酒,或添茶。
“孔司礼,可需要烈酒”来端酒的小师妹按照盐帮的职位和正常要求询问孔佑霖,不过这小师妹和孔佑霖很熟悉,知道有几分儒雅风度的孔师兄是很少喝酒的。
“来壶。”孔佑霖笑道:“温姑娘都喝着酒,我岂能免俗,便小饮几杯。”
小师妹偷偷的挤个鬼脸,然后把酒摆好,为孔佑霖倒满杯,下去了。
门是半关着的。
举酒对饮后,温芙瑶开启面无表情模式,缓缓道:“就像你讨好女孩子般……孔师兄……呃……我十七……你呢”
师兄弟是江湖人表示亲近的称呼,就和在乡村遇见个老头问路喊声大爷似的,自然不是什么亲大爷。
“十六。”孔佑霖笑道:“我比较老成。”
温芙瑶喝酒很急,又自饮一杯,哪知孔佑霖跟住自己,她便道:“你讨好女孩子,当面说什么喜欢,孔师弟不会又说自己不常饮酒吧?”
“我很少饮酒,十有一二。”孔佑霖笑道:“儒生气很重的男人,如果比温姑娘年岁小,哪怕身处接待客人之职,在温姑娘眼里也必然是谎话连篇?”
温芙瑶不置可否,自满酒杯,又举杯喝掉,看看手中的盏碟道:“有碗不?还有这个壶也小,不如来两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