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姓名,你不怕我过后杀你”上官殇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不过声音比蚊子都低,她此刻身为鱼肉,可不想激怒刀俎。
“怕。”故意隐瞒门派信息的张寻直言道:“但我更怕死的时候都没人问我叫什么。”
上官殇终于有点自己死不了的感觉,试探着交谈,缓缓道:“你为何在我床上”
“早上喝太多,估计不小心走错了屋。”张寻有一说一,毫无欺瞒。
一听这个,上官殇心中简直怒火滔天,又有不少悔恨和埋怨,再想这张寻搞不好说的是实话,虽然刚刚狠狠点着自己的穴道,此刻也骑在自己身上,用力按住脉门,却也算是个讲究实用主义的人,没有毛手毛脚。
“你准备怎么办,按住我到天亮?”上官殇以尽量平缓的语气询问,她深信只要现在没死,如今说什么张寻也不会轻易动手。
可惜事与愿违,张寻在黑暗中晃晃头,借着帷幔缝隙投入的少许月光,他的眼睛似乎亮起来,然后轻声道:“上官小姐是暗示我速度杀了你,然后逃走吗?”
上官殇咬紧嘴唇,她连头都摇不动,而冲破穴道这事她正在尝试,难如登天,只能开口道:“我给你条生路,如何”
“请讲。”
“你直接逃走,我不追究。”上官殇言语间无比诚恳。
张寻摇头说:“我不信。”
“唉,我也不信。”上官殇扪心自问,也觉得不会有人如此愚蠢。
“要不你扛着着我走,到荒郊野岭后把我扔下”上官殇给出第二方案。
张寻想想,又摇头道:“你现在几乎半光着,我就这么扛着你出城就算裹着棉被,没到城门我就被好心人打死了。”
上官殇也附和道:“好像没错。”
情况似乎陷入死局。
良久,张寻手都酸起来,试探试探上官殇的丹田,在小腹摸索几下,觉得相当满意,这才松口气道:“还好。”
上官殇被摸的脸红心跳,不过到底是见惯生死的人物,可发现张寻摸完还是按住自己脉门,呼吸也粗重几分,不由咬紧牙关,做下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你相信一日夫妻百日恩吗?”上官殇声音更小,小的也就能堪堪听见。
张寻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他自然听到大概,沉吟片刻后道:“上官姑娘愿意以此为交换,博得生机”
“我愿意。”上官殇答道,估计是跟自己说话,安慰居多。
张寻有些敬佩这个女子,他当然也明白江湖儿女到底多么喜欢花言巧语,再想之前屋内人的谈话,上官殇好像面部有疤痕,此刻虽然看不清,也非光滑,所以不妨试探番,便道:“我能摸下你的脸吗?”
请求其实都是脱裤子放屁,上官殇根本没法拒绝,只是说句好。
伸出手指,因为上官殇躲在阴影里,张寻按照轮廓摸着,哪知先碰到上官殇眼皮,只能说道:“抱歉。”
“无妨。”
张寻用粗糙的手指划过去,摸到那条如同蜈蚣般爬在上官殇脸上的刀痕,他的手指滑到尾端,甚至有些许颤抖,再摸回去的时候,有些液体,便猛地收回手。
“我是无心的,上官姑娘不必伤心。”张寻开始后悔试探这个姑娘的决定和行动。
上官殇又轻声道:“无妨。”
想起自己的命运也许比这个姑娘更惨,前途渺茫,像个傻子般茫然四顾,不知去处,若不是家有父母尚在,张寻早非有死志这么简单。他心有戚戚然,不由感叹道:“谁能娶得姑娘,实乃三生有幸。世间多面容姣好者,看似面冷,实则心更冷,几如钢铁,仗着好皮囊和好武功便让她们自认高人一等,何其悲哀。”
“唉,我也没比她们好到哪去。”上官殇说的真心实意,却也不知为何,她怎么也忍不住流泪。
张寻稍等片刻,又道:“不提了,且说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上官殇无奈。
思虑许久,不知为何,张寻突然松开手,声音失落百倍,从上官殇身上爬下来,他躺在旁边,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决。要不便这样,明日姑娘穴道解开,赐我一死即可。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我也决定不再冒犯姑娘,仅与姑娘共榻,算有半宿缘分,也死的不怨。”
说完,张寻还笑出了声。
“你当真我的师门朋友可不会轻饶你!”上官殇没经大脑,脱口而出,说完立刻感觉不妙。
张寻听后也没恼怒,只是带着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会怨我,说我嫌你丑呢?”
“我怎会如此小人之心。”上官殇说完这句,也不再说话,因为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怨言,这想法难以停下,几乎占据她全部的心思。
两人再不言语。
想开了的张寻彻底不在乎什么,他终于看淡生死,感觉冷了,就扯过大被一蒙,完全以本能行事,没多久居然睡去,他紧紧靠着上官殇,梦里不知道见到谁,嘴下意识的动动,把身边人熊抱住。
初始,上官殇睡不着,毕竟她是被抱住的,与男子如此亲近,心思百转,一会儿想杀掉张寻,一会儿又觉得应该有点江湖儿女的肚量。再想起别的,又觉得需好好敲打莫大他们,总之思来思去,被窝让张寻捂的温暖起来,既然穴道破解无望,近日又十分困顿,睡意很快阵阵袭来,还未待半个时辰,上官殇也作起了梦。
天光早已大亮。
外出寻觅朱巧一夜,又花了两个时辰在城内,刘恩无功而返,哪怕他鼻子再好,始终找不到人,仿佛朱巧有办法可以隐藏的天衣无缝,让刘恩带着火气。
此刻已日上三竿,莫大几人在楼下喝着小酒,看见刘恩便嘻嘻哈哈的招呼,没大没小,刘恩用鼻子哼一声,准备喊上官殇教训他们,毕竟他的身份很奇怪,属于友情帮忙,待站到上官殇门前,刘恩已想出五六个理由让莫大他们吃瘪。
咦
怎么有两个呼吸声
吸吸鼻子,内劲提起,感觉屋内上官殇呼吸平稳,似乎睡的香甜,刘恩刹那心惊肉跳,想到更多可能,但为以防万一,他已拔刀准备。
客栈的门阀挺坚固,除非一脚把门踢碎,想无声无息进去毫无可能,当然,要是压根忘锁,随便推就开。
轻敲两下。
屋内立刻有动静,却是上官殇醒了。
狐疑的刘恩在门外听着,觉得上官殇似乎在犹豫什么,可没等刘恩再细听,呼吸恢复平稳的上官殇下了床,嘴里喊道:“刘叔叔吧,稍等。”
一百多万个问号从刘恩脑海飘过,他拿刀的手都不那么稳了,站了片刻,听声音都能知道上官殇穿了多少衣物,然后门开了。
不过,虽然上官殇热情笑着,却没有让刘恩进屋的意思,她鬓发纷乱,呼吸不稳,脚步虚浮,吹进去的冷风让上官殇搂紧衣服,刘恩自然不能被好友的女儿敷衍过去,摸刀说道:“我们进去聊。”
门被关上,上官殇脸色难看,眼神也飘忽的奇怪,刘恩突然笑起来,直接说道:“男人”
“嗯。”没有犹豫,上官殇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其冷静。
刘恩叹息道:“不是什么采花蟊贼吧?我与你父亲交情莫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保证整个石龙镇乃至全江湖都没人知道,包括你爹。”
上官殇扭头看看床的方向,犹豫半晌,然后下定决心道:“刘叔叔,不必费心,我自有安排。”
“好。”刘恩冷冷道:“如你被人欺瞒,日后别哭着喊着怪在我头上,你爹还分得清是非。”
“我爹能,我自然也能。”上官殇本来有些后悔,此刻反而如释重负,她轻轻把额头碎发拢在耳后,缓缓道:“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非要拼命讲,也讲不出什么谁对谁错。”
刘恩终于笑起来,然后说道:“我在下面等你,六个人已经喝上了。”
“这帮家伙。”上官殇低啐道:“还是帮规不严。”
刘恩走了,上官殇揭开帷帐,觉得自己除脖子有些痛,脉门有点痛,内力如常,睡得神轻气爽,无比踏实,几乎是自然醒。
看向张寻的面貌,上官殇笑出声道:“还嫌弃我,你不看长得和砖一样?”
虽然心生奇怪,但张寻依旧不醒,上官殇心情渐好,等待半刻后,耐心耗光,上前推两下道:“喂,醒醒。”
他终于醒了。
见到上官殇的面目疤痕,张寻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淡然道:“上官姑娘直接让我梦里死多好,刚刚我正梦到武功已天下至尊,和上百豪强拼死对决,招式奥妙无双,那感觉棒极了。”
上官殇听完,纳闷道:“你还记得几式”
对此,既然上官殇没有杀意,张寻也不想主动求死,他苦苦追忆梦境,大体很清晰,便觉得奇怪,半晌后道:“好像都记着。”
“啊?”上官殇气的跳脚,抓住张寻肩膀道:“你这是梦中顿悟,天大的机缘,怎么不知道珍惜?哪怕你要死,把这武功记下来再死啊!”
“你把我叫醒的。”张寻被上官殇摇的头都要掉下来,只能伸手反按住上官殇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