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在此,小子武功低微,怎敢放肆。”解石少自然不敢讲陈琢,他还不想死呢。
“简直放屁,老气横秋的,让你说就说,屁话这么多”老孟一口气把解石少没说完的客套话都憋回去。
既然如此,解石少也只好放开说,便道:“白玉仙子前几日舞剑于市井,虽急功吉利,重杀伐,但挺好。今天白日舞剑于郊野,随性写意,重自然,也挺好。此刻舞剑于月下,我却看不懂她到底什么心境,所以感觉不对劲。至于哪不对劲,小子真说不出来。”
“嗯,武功如此低,低的和没有一样,有这个见识也不错了。”老孟断言道:“我刚刚告诉她,今夜不妨背道而驰,走火入魔后我救你,试试能不能有奇效。然后,我就给她几段可以临时改变心境的技巧功法。”
“你这不是坑人吗?”秋纱脱口而出,没说完就把嘴捂住。
老孟嘿嘿笑道:“小朋友,我怎么坑她,说说”
自知失言的秋纱把手盖的严实,反驳老孟估计也是因为解石少被喷为放屁的反射,秋纱想想,觉得老孟这样的高手根本不会和自己这样的孩子过不去,便缓缓松开手,整理语言道:“心境哪能靠心法转变,很明显是扯。走火入魔更没救,轻则武功尽失,变成痴呆傻,重则一命呜呼,除非天仙下凡,谁也救不了,我见过。”
说完,百里秋纱小朋友扭头看看解石少,意思是要不要提醒下陈琢。
解石少思考番,苦笑道:“前辈不至于拿性命开玩笑,再说,陈琢也不傻,懂得分辨。”
“呦”老孟惊讶道:“你还敢直呼其名”
一不小心说错话的解石少这次彻底闭嘴,可再看老孟的表情,显然是逗自己玩。
伴君如伴虎,此言非虚。
老孟也不说话,就等着看热闹,解石少更是坚持沉默,省得一错再错,可秋纱到底年纪小,和陈琢也更亲近,不到片刻,因为不停的在拷问良心,脸色已经很难看,夜风吹来,竟然有些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小半刻后,老孟突然喊出声。
“停!”
咔嚓一声,秋纱屁股下的椅子也同时碎掉。
老孟见状,神色显然心疼的很,却又有些品头论足的看秋纱,搞得小姑娘在地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陈琢一身香汗的走回来,发现此幕便问:“怎么,是不是老孟又在吓唬你们,说我要走火入魔”
又
这还不是第一次呐
老孟哈哈的笑起来,显然高兴极了,拍着桌子锤着腿,搞得附近全都是灰,而陈琢机智的往后蹦半丈,顺手还把秋纱从地上拽起来拎走。
“仙子,你为什么不走火入魔”秋纱实在纳闷,不问问能把她憋死。
陈琢更纳闷,反问道:“我就练个剑,为什么要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哪有那么容易,傻孩子!”
话没完时,老孟分别伸手指道:“两个小辈都有些悟性,是练武的苗子,特别这小姑娘,连我的千年铁木的椅子都能坐烂,别的不说,力气可真不小。”
陈琢摸摸秋纱的头,然后将秋纱按在另把椅子上,自己坐下道:“可惜我没什么可以教他们的。”
“哦。”老孟不接话,显然不中计。
心中扒拉小九九的陈琢开始使眼色给解石少和秋纱。可惜,解石少虽然看上去老持沉稳,实际骨子里还有少年心性,在无关生死的事往往有自己的想法,特别倔强,不经意间就会坚硬如铁,此刻要想让解石少服软哀求老孟,必须得威逼利诱,眼色这东西效果实在不大。
秋纱就更令陈琢无语,她在低头研究所谓的千年铁木,准备看看有多硬。
四人默默无言,良久,老孟站起道:“夜深了,你们随便找屋子休息,我还有事。”
说完,老孟身形如龙般开始虚幻起来,只那么一飘,再努力看的时候便找不到了。
又过会儿,陈琢长长的叹口气道:“做仆人的怎么可以比我还高傲,求教下老孟会死吗?你们两个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其实,解石少哪怕再傻也知道老孟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刚刚离去的轻功之玄妙更印证老孟是世外高人,他脑海里想半天,犹犹豫豫问道:“难道是上任武林盟主孟惊云”
“你说还能是谁”陈琢可没心刁难解石少。
解石少郁闷道:“仙子求他赐教,于情于理并无不可,我又何德何能,让仙子欠下人情”
“我都不怕欠人情,你以为老孟会在乎我的人情你是不是太小看武功天下第一的人”陈琢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解石少从认识那刻起就没有这么硬气过,毕恭毕敬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求他。”解石少固执道:“是直觉。”
“好吧。”陈琢重重叹口气,更懒得管他们,直接站起来进屋。
夜确实深了,山风又冷又硬,吹的两人衣衫摆动,可解石少和秋纱呆呆的坐在那里,姿势都未曾变过点,直到月亮上头顶,四周开亮,低树矮草如个个怪物般变得清晰,秋纱突然冒出句道:“解哥,我想留下。”
“什么”
解石少正在思考刚刚自己拒绝求教的动机,没有听清。
“我想留下来拜师学艺。”
解石少大惊失色,站起来一把捂住秋纱的嘴道:“你瞎说什么”
秋纱没有反抗,更没有辩驳,半晌后见解石少松开手,又缓缓道:“哪怕仙子现在出来赐我一死,我也不后悔,我想留下。”
听到这,解石少默默的坐下,与秋纱对视良久,却是他先坚持不住,扭过头低声道:“我们什么身份孟前辈什么身份哪怕是仙子的师父乃至掌门来了,我猜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礼,你一个普普通通贴身侍女,无德无能,没有背景,也没有惊为天人的天赋,凭什么留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秋纱声音更低,却没有犹豫,想想后又说:“我是侍女不假,这个身份不变就是。”可惜,秋纱也知道此言虽出,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声音又低三分。
解石少已经与秋纱坐的很近,他顺势搂住秋纱肩头,轻声说:“我当你是妹妹,也不希望你留下。哪怕是仙子不在意,孟前辈有高人风范,完全不在乎你的身份,可你听说过孟前辈收徒弟?孟前辈足足隐退三十六年,江湖无任何消息,你想想留下拜师会是什么结局恐怕最好的情况就是孟前辈一走了之,让你寻不到他!”
“我意已决!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秋纱抬起头,她已经眼含泪光,哽咽说道:“行遍江湖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我若是一辈子做个侍女,武功微薄,除拖累仙子又能有什么结局托仙子帮寻个好人家嫁作人妇吗?若是那样,我离开听风派又为什么!”
最好的机会
解石少也有些心动,可理智告诉自己这么做不亚于登昆仑拜问天阁掌门为师,孟惊云何等人也,他本是问天阁一员,却大隐隐于市,在官道边蜗居,要论消息,解石少不相信陈琢比问天阁还灵通,也不信仅有她知道孟惊云住处,再想三十六年无人自称孟惊云徒弟行走,也没有孟惊云死活的消息,便觉得这件事恐怕不简单,参与其中实在是下策。再回忆起孟惊云离去时候的那种身法,虽然有些诡秘,给人种浩然正气感,刚烈激进,却令解石少怎么也提不起拜师学艺的想法,实在奇怪。
也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见解石少久久不语,秋纱忍不住问道:“你呢”
“我选择跟着仙子。”解石少决定赌一把,坚定信念,仿佛对着自己的心重重点头,再次说道:“我要跟着仙子走。既然路都走出开头,我想看看结局。”
秋纱却道:“你就打算被仙子照顾?”
“当然不。”解石少哭笑不得,只能说道:“你应该忧虑自己,还考虑我的事,真是瞎操心。”
百里秋纱不再说话,她缓缓从解石少臂弯里挣脱,站起向外走几步。小小的身子内有着早已成熟的心灵,她看云淡,感风轻,心头大石已去,长长的呼吸几口气,甚至隐隐有内功突破的现象,可再循迹去寻,又没什么感觉。
“我在这赏会儿月吧。”秋纱回头道。
“好。”
解石少说完这句,甚至不忍再看,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头也不回的进屋,选了仙子旁边的房间。
这夜,特别长。
两天后,他们再次出发,不同的是只有两人,百里秋纱留下了。
对于此事,陈琢心中也不能说没想法,只是比多年前看淡许多悲欢离合,也许是不习惯有人服侍的原因,她从未觉得秋纱是自己的玩具和私人物品,也没觉得秋纱的选择有何不妥,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陈琢还没偏执到这个地步。
本来给秋纱少许盘缠并留下联系方式后再走,可孟惊云早上并没回来,说走就走实在冒犯前辈,陈琢又陪秋纱等一日,但是孟惊云一去不回,就和这个地方从未有什么人居住似的,搞得陈琢也不得不失礼离去。
临行,秋纱稀里哗啦的哭,还稀里糊涂的说许多傻话,可陈琢始终带着微笑,她只是摸摸秋纱的头,叮嘱她若耐不住苦苦拜师的寂寞,可以再来当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