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路边野草,太阳高高的,很暖,陈琢显然心情也不错,扭头与秋纱调笑道:“咦,也没见你长个子?”
秋纱这些天服侍陈琢,说不上呕心沥血,也算尽心尽力到无可挑剔,在陈琢的童心爆起或者说恶趣味泛滥下,百里秋纱小朋友某日突然衣衫大变,走起淑女范,可惜她的小身板毫无起色,干巴巴的,再努力挺起胸脯也毫无波澜,此刻见陈琢调戏,她只能红着脸倔强道:“我才十三,还小,再说这才过去多少天……”
“哈哈!”陈琢笑着掏出腰间软剑,甩动起来去撩地上过脚的野草,顿时四处飞屑。
拔剑
解石少和秋纱紧张起来,全身戒备,哪知陈琢兴致勃勃,轻功运起来,三两步踏草如飞,选个丈余方圆的平整地将剑法舞动,太阳下明晃晃的。解石少他们感觉劲风扑面,陈琢却又片叶不沾身,甚是诡异。
呃……
片刻,解石少和秋纱相视苦笑,他们还是站的较近,满头发碎草片子的解石少见陈琢已经收气息,便缓缓开口道:“和前几日比,似乎快半分。”
“没错。”陈琢轻抚软剑,满意的点头,又回头看看自己的破坏力,然后爱惜的将软剑插入鞘内,重新跳回正路,边走边说道:“武功全靠心境加琢磨,如果你内心有一丝犹豫和不舍,难以寸进,如果你对学到的功夫毫无怀疑,固步自封,那么你的成就也永远超不过师父,甚至一辈子也撵不上师父,只能越练越差,因为师父也没闲着,整日都在琢磨和改进。”
解石少和秋纱互相看看,若有所思。
三人行,必有我师。
他们走着走着,太阳就下去半截。官道平整,也不是没奔马从此路过,只是三人徒步南下,免不了风餐露宿的苦,再仔细端详前方十数里外,似乎地势开始有高低,山麓谈不上,应是丘陵,更有片火红的林子,在远处特别显眼。
“今天恐怕没客栈了。”解石少低声嘟囔着。
“不会的,前面有我的朋友隐居在此,我们去叨扰一宿,应该无妨。”大踏步的陈琢依旧心情挺好。
“哦。”解石少再次用出经典名句。
约莫半个时辰,他们踏入了这片低矮起伏的丘陵,气温便像太阳一样猛降,陈琢却像在努力辨别什么,走了一阵子,她突然道:“我记得枫林外有个路牌,哪去了”
枫林烈如火,可惜现在快天黑了,哪怕以陈琢的眼力,想在这曲折的官道边找到什么路牌也不简单,三人边走边找,终于看见路边某棵树上有个破木头,很小一块。
“就这。”陈琢大喜过望,虽然看见木头牌子翻转角度,也没在意,顺着木牌的一侧扎进林子里。
完全没有路,他们全靠硬走,上个山坡,下了个小谷,再拐几个弯,借着月光已经能看见远处山谷里的小屋。
说是山谷,其实也就是略微背风的地方,周围的树已经稀疏的厉害,大部分地方长得是草,还有些突出地面的石头点缀,显得有些苍凉。
陈琢带着两人走近百丈范围,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老孟,在不在我是陈琢,来打尖啦!”
“在!”一个浑厚而略显沧桑的声音从特别远的方向飘来,之后又说句你们先自便,就没动静了。
陈琢耸耸肩,带着两人靠近屋子。
这是个破木屋,挺大挺长的,至少能住十人八人的样子,房檐上还挂着副布旗,有字。屋子外有几张破木椅和一个木桌,显然经历许多风雨摧残,有点要散架的样子。
靠脚丈量神州大地,秋纱和解石少也是很累,他们见陈琢喊自己坐下,立刻乖乖听话,而解石少等了良久也没见有人,实在无聊的紧,便去打量破布上的字。
月光被今夜的薄云遮挡,没那么通透,而字迹显然不知道写上去多少年,极难辨认。
看了半晌,陈琢直接说道:“写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
“哦。”
古诗多失传,不精于此道的解石少没听过这句,只能哦声表示感谢,哪知陈琢继续说道:“上古传下来的,谁写的已不可考,下句是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孟特喜欢,就自己写上去,那书法我真是不敢恭维……估计他也是被自己臊的慌,所以没敢写下句。”
这么一说,解石少发现果然如此,这布旗挂的位置特别歪,如果有下句呼应,一左一右就正常多了,暗叹怪不得自己无聊透顶的时候要研究这个,是因为别扭。
正想着,远处的老孟声音响起道:“臭丫头又在编排我什么?”
话音没落,一个老者从屋后走露头,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解石少的眼力也就大致能看出来年纪。
没等现身,老者又扭身不知道从屋里掏出来个玩意拿出来,这东西有海碗大小,看着晶莹剔透,又圆滚滚的,也没个把手,又像灯笼,光线虽然微弱但足够照明,材质不明,反正解石少这才知道把此人称为老者稍些牵强。
因为来人实在是比老头年轻,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眼睛贼亮,太阳穴高高鼓起,很明显武功惊人。
唯有脸上的细纹出卖了老孟的年纪。
再略端详,老孟他穿着黑衣黑裤,款式简朴,脚蹬双最廉价的褐色布鞋,头发乌黑浓密,也用黑布潦草系着,如不是他肩宽身长,气质硬朗,倒有些夜行蟊贼的意思。
当然,老孟也非身无长物,至少腰间的剑从鞘看上去都珍贵异常,绝非凡物。
不过,从千里传音这手看,解石少知道自己和老孟的差距有云泥之别,打量人家不算礼貌便不敢细瞧,搞不好陈琢她也是如此差距。
陈琢要站起来行礼,却被这个叫老孟的按住手臂,直接道:“两年不见,俗世的毛病反而多了”
“没有,我想你这德高望重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其实我连站都懒得站。”陈琢的语调明显不正经起来,看的解石少和秋纱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哈!”老孟伸手去捋胡子,可惜胡子太短,也就寸余,摸了两下没摸到什么,直接放弃,扭头看看屁股都不敢坐实话的解石少和秋纱,便直接问道:“你带来的师弟师妹,还是随行仆人哦,原来是仆人,小丫头有长进!”
“别提了,被硬塞给我的。”陈琢三言两语把解石少他们的来历说完,又加一句道:“我可不是主子,就是个免费镖师,押这两锭镖银去南方呢。”
“嘿嘿。”老孟伸出大手,去捏住陈琢如葱段般的玉指纤手,摩挲两下道:“小丫头怎么想起来看老夫”
不管解石少和秋纱什么吃惊表情,陈琢也不缩手,直接笑道:“孟前辈,您老人家还喜欢玩这个”
听到前辈二字,老孟慢慢松手,枣红色的脸皮把笑容收回,双手交叠,以粗厚的手指搓几下,沙沙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感叹道:“细皮嫩肉的,手感真不错,嗯,不错。”
解石少已有怒意在心头升起,但在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平静,秋纱更是如此,身下的椅子嘎嘎作响,虽然轻微,可瞒不住武功高强之人的耳朵。
害怕事情不可收拾的陈琢急忙喝道:“你们两个,不得无礼!”
“嘿嘿……哈哈哈……”老孟越来越响亮的笑声在解石少耳中阴森而下作,可再听下句话时,他就剩震惊而已。
老孟不管别人,对陈琢说道:“你这两年武功进步很大,有老夫当年三分之一的速度。”
此言一出,陈琢立刻喜笑颜开,露出两排小白牙,哪知老孟又说:“不过嘛,你现在重技而不重气,内功修炼恐怕到了瓶颈期,能不能突破我也没什么办法,全靠你自己。”
“哦,能指点我两句吗”陈琢是见杆就爬,因为她知道老孟乃武痴,一天不讨论就浑身难受。
“我才不管你。”老孟摇头道:“你现在的境界最危险,指点是害你,不指点反而是帮你,过了这个坎,前面可都是康庄大道。”
“你又在骗我。”陈琢翻翻白眼道:“上次也这么说的,一个字不差,我记得清楚,什么过了这个坎,前面都是康庄大道,那我现在就应该在康庄大道上,怎么你们家的康庄大道上到处都是坎啊”
“我说过么吗?老了,忘了,反正我就是不管。”老孟坚持,把手抱胸前,嘴闭的很严。
好不容易让老孟吃瘪的陈琢怎能算了,她直接凑过去,把老孟晃得和拨浪鼓似的,嘴里哀求道:“来,老前辈,说吧,就点拨我几句话,你武功那么高,又不能少块肉。”
一旁,解石少和秋纱已经完全僵住。
两人拉锯半天,老孟终于是不胜其烦,偷偷趴着陈琢耳边念叨,念叨念叨似乎又改变主意,突然停下。陈琢自然也知道得寸进尺不得好死的道理,她也不再说什么,感激的看老孟两眼,反而走到一旁细细品味去。
品味品味着,手痒起来,陈琢随性找个方向踏出十数步,也不管脚下是否平坦,月下恣意舞起剑来,时而飒爽,时而身段妖娆,时疾,时缓。
解石少皱起眉,一旁的老孟察觉到,立刻轻声问:“怎么,你觉得如何,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