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外伤往往伴有严重的失血性休克,你们想一下,在血容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还会有颈静脉扩张吗?”
众人恍然大悟。轻度的休克不足以影响到颈静脉扩张,但如果严重到一定程度,颈静脉就是想扩张也扩张不起来。
张子安差点要捶一下桌子,那种被点拨后豁然开朗的情绪让他情难自禁。隐约间,他似乎窥见了一点临床实践的门道。
学校教学的结果,是不努力的学生啥也不会,努力的学生背会了所有的知识,却把一个个疾病看成孤立的存在——而这与实际往往是相反的。
实习和规培的意义之一,就在于让新嫩们把所学融会贯通,与实际病情结合起来。
而王东刚才随意的一问、一答,正是为这些新嫩开启了一扇有别于学校的、崭新的大门。
水向柔含笑站在一边。她知道王东水平高于一般实习生,却没想到他随口之间就能找到关键,给了学生们极大的帮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水平高”三个字就能概括的了。
也许雷疯子的想法是对的,非一般的人才,就要非一般的培养方式?
水向柔摇了摇头,把这个一听就知道很荒唐的想法赶出脑海。
“装,使劲装。把考卷研究一遍,设计几个题目,再来显摆,谁不会啊?”
众人愕然看向赖望天。这家伙是傻了还是疯了?
赖望天自然不傻,但是妒忌让他变得有点疯狂。关于急救团队的赌约,是他自认为可以击溃王东,让苏映雪明白谁才值得爱慕的关键一战。谁知道赢定了的局面,居然被王东彻底扭转,这让赖望天完全无法接受。
王东再是木头,被赖望天一连多日不讲道理地挑衅甚至污蔑,火气也腾地冒了上来。小天使相宜更是愤怒非常,飞在赖望天眼前使劲地做鬼脸,奈何赖望天根本毫无所觉。
相宜气愤地飞了回来,委屈地看着王东。王东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去那堆考卷里找出了赖望天的卷子。
见到王东的动作,赖望天心里一慌,嘴里却冷笑道:“怎么,还要跟我比试一下?考过的卷子,你考再好也不说明问题。”
王东打开卷子一看,心里就有了疑问。一起实习半个月,赖望天的水平他还是有点数的。这张卷子赖望天考及格不难,但几乎全对,乃至把震旦的高材生都淘汰了,未免发挥得过于超常。
而且他丢分的全是“活题目”病案分析,“死题目”则几乎全对。
想了想,王东说道:“下面我们进行理论知识培训。这位同学,请问热射病的抢救要点有几种。”
“第一:降温治疗。第二:纳洛酮的使用。第三……”
“降温治疗又分为环境降温、体表降温、体内中心降温……”
通过水向柔的一番话,加上对考卷的讲解,现在王东已经初步建立了威信。那个被点到的学生立刻一一答来,不愧是四十选一的佼佼者,答得非常全面。
王东点点头,又问了其他学生几个问题。有的答得近乎完美,差一点的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水向柔站在一边,听得暗暗点头:这几个学生确实是不错。别看刚才自己故意把他们说得不堪,实际上从长远发展来看,他们的成就远不是什么“乡医院的老医生”能望其项背的。
这时王东问了赖望天一个问题。赖望天面上突现惊慌之色,随即就压了下去,嘴里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不等王东说话,水向柔就不容置疑地说道:“现在是王东以培训老师身份提问,你必须回答。”
赖望天与水向柔对视一会,脚下动了动,似乎想直接离开。但公然对抗医务科的后果非常严重,赖望天脑门上渗出几粒汗珠,最终还是没有移动脚步。
“硬脑膜外血肿的临床表现有意识障碍,表现为‘中间清醒期’,还有,嗯,瞳孔改变。”
赖望天强忍着不安开始回答,心里暗暗期盼:我多少能答出一点,你王东也不见得就能记得多全面。
这个题目正是卷子上的内容。当然,卷子只考了最具特征性的“中间清醒期”,赖望天答得完全正确,拿了满分。
王东心里已经明白,追问道:“这种病的意识障碍有三种形式,‘中间清醒期’只是其中一种;瞳孔改变也有两种形式,请详细阐述。另外,它的临床表现不止意识障碍和瞳孔改变两种,请全面解答。”
赖望天张口结舌,他哪里答得上来。
众人疑惑地看着赖望天。这个问题看似繁琐,其实没有难度,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说个大差不差。赖望天既然能考这么好,没道理就会这么点。
见赖望天半天不说话,王东笑了笑,干脆拿起他的卷子,随便挑了几个题目询问。
这些题目都有很多并行的知识点,但在考卷上只考了其中一两点。按照常理,既然考卷上能答得出一点,那其他几点就算答不全,至少也能说出一部分。
但赖望天就是答不出来。
到了现在,连同水向柔在内,所有人都明白赖望天是作弊了。既然考卷上的那一个知识点是抄的,那其他的知识点不会也就可以解释了。
赖望天看着众人嫌弃的目光,心里的绝望越来越重,破罐子破摔地狡辩道:“考卷考的都是重点,我背的也都是重点,其他的知识点不会有什么稀奇。”
见他还要强辩,众人越发厌恶。
王东点点头,翻到最后五道大题。其中三道是病案分析,两道是问答。跟所有考卷一样,问答题粗暴地抛出了一大堆知识点,绝对的量大管饱、会背就行。
在考卷上,赖望天背得堪称完美,教科书式的答案。
王东随意地念了一道问答题,众人便一起看着赖望天。
赖望天汗流浃背,脑海里轰隆隆地响成一团,思绪杂乱无章,脚底下的地板都似乎在摇晃。
见他半天不说话,王东说道:“赖望天,这道题目你得了满分……嗯,那我们来看看另一道,你也是满分。”
王东把另一道也念了一遍,赖望天依旧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