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服?”水向柔平静地问道。
赖望天高声叫道:“我们都是真刀真枪考上来的,他考试都没参加,凭什么跟我们一样。”
“谁说他跟你们一样?”
赖望天呆了一呆:“他不参加急救团队吗?”
“他也参加。”
赖望天顿时喉咙高了许多:“他凭什么参加,除非他也考到前八名了。”
“对,除非他也考到前八名。”实习生们纷纷附和。
张子安叫道:“给他个机会,现在就拿卷子来。”
水向柔依旧不见丝毫烟火气,平静地说道:“雷主任也参加急救团队,你们是不是要拿卷子考一考雷主任?”
实习生们顿时无言,赖望天气势小了许多,仍旧辩解道:“他能跟雷主任比吗?”
“还有主治、住院团队,你们是不是也要考考他们?”
赖望天声音更低:“主治是主治,王东是王东。”
水向柔嗤笑一声:“你们以为通过考试,就高别人一等了,加入急救团队就理所应当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七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虽然没有回答,却一个个站得笔直,眼神里写满了“理所应当”。
“如果我说,实习生根本就不够资格参加,所谓的实习生团队,只不过是给你们的福利,你们怎么想?”
张子安、赖望天等人都震惊地瞪着水向柔,这句话从根子上击溃了他们的骄傲。
你考得再好又怎么样,你再牛又怎么样,那也不过是在实习生里好,在实习生里牛。可是实习生这个群体本身,人家就没瞧得上啊。
“在某种意义上,临床医学是一个经验重于理论的职业。一个世界一流大学的博士,刚工作时,真实诊疗水平可能还不如一个乡镇医院没文凭的老医生。”
张子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为华国最好学府的高材生,他的骄傲岂能容忍水向柔的谬论。
可是在脑海深处,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赞同水向柔的说法。
实习半个月以来,他无数次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习履历根本派不上用场。书上的知识他背得滚瓜烂熟,可一旦看到具体的病人,他就发现跟书上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典型的常见病还好,可是来到平安医院的,很多都是当地医院无法处理的疑难杂症。面对这些人时,张子安觉得自己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然而那些学历不如自己的老师们却轻松自如,抽丝剥茧井井有条。除了极少数确实困难的,绝大多数都被他们找出了真相,给出了最合适的处理。
刚到医院时,张子安嘴里叫着老师,心底实际上是暗暗鄙视的。
一个个都是出自名不见经传的的破学校,凭什么做我的老师?
然而很快他就不得不收起了那份鄙视。
现在再被水向柔这么一说,张子安觉得自己心中那座名叫“骄傲”的山峰正在崩塌。
“你们昨天接受的考试,也不过是学校那一套的延续,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所以雷主任不需要考试就能加入;主治、住院不需要考试就能加入;王东,同样不需要考试就能加入。”
“因为早在你们考试之前,雷主任就对他进行了真正的考试——那种对实际急救水平有真正考查作用的考试。”
“他的考试,才是真的考试;你们的考试,不过是小朋友玩的把戏。”
张子安嗫嚅着嘴唇,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已经击垮了这个骄傲小伙的心灵。他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要说,有强烈的情绪要呐喊出来,然而最终却说不出一个字。
赖望天脸色苍白,他费尽心机,却做梦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所以,我才说他跟你们不一样。你们的加入,是医院对新人的扶持,是给你们学习的机会;他的加入,是真正地去保障运动员的生命安全,去保障运动会顺利完成。”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不服的吗?”
宣教室内一片寂静。不少人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攥着自己的白大褂,却说不出一个字。
王东却觉得感同身受。自己毕竟也是实习生啊,只不过运气好、够努力,外加相宜同学帮助,否则完全在水向柔的地图炮轰击范围之内。
他大着胆子说道:“水科长,能不能拿一份昨天的卷子给我。”
水向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昨天的考卷都堆在宣教室的桌上,水向柔找了张空白的给王东。王东把卷子摊开在桌上,招呼道:“大家到这边来。”
众人围拢过来,赖望天却阴着脸道:“几百个人考过的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做过。”
这次连其他学生都对他有点不满了,一个个离赖望天远远的。
王东没理他,在卷子上落笔如飞。他高考前就是学霸,进入大学后,由于担心学校差,影响了今后的工作能力,他更是疯狂苦学,理论基础比张子安还强。
简单的题目王东一做而过,复杂的边做边讲。这张卷子主要是户外急救、徒手急救的内容,王东有基础,更有《大医精诚》里“徒手急救术综合”的强大加成,所以他的讲解深入浅出,远远超出了实习生们的水平。
张子安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偶尔王东埋头做题时,他们才忽然警醒:王东这个家伙,确实比我强得多啊!
“心脏压塞也是户外可见的危急重症,谁能说说它的beck三联征?”
王东一边做着心脏压塞的题目,一边询问。
张子安感觉受到了侮辱,这种基础知识也拿来问我们这种高材生?
安静了一会,一个脾气小的实习生答道:“低血压、颈静脉扩张、心音低遥。”
“那么如果病人有明确的胸部外伤史,高度怀疑心脏压塞,却没有颈静脉扩张,怎么办?”
“这……”那位实习生愣住了,书上可没有这样的内容。
教材的风格是这样的:心脏压塞是……临床表现有beck三联征、奇脉……诊断与鉴别诊断……治疗与预后……
巴拉巴拉一套好多张纸下来,勤奋的学生碰到这方面的题目就能答得头头是道,然而王东这厮完全不按规矩出牌,这让学生们完全无法适应。
张子安皱起眉头,他感觉王东不是胡诌唬人,可心脏压塞却没有颈静脉扩张,可能吗?如果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