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帝的狩猎围场,是在郊外北向十里开外一个叫牛首山的地方,那里多有苍葱古树,珍奇异兽,四季不绝。
方圆百里,全部属于皇家苑囿的范围。
琅帝好猎,不过邀请别国使者一同参与,却是头一回。
一众人轻装出行,齐国使者施崇一行人,而至于芮国一方,慕容漪自是不会错过此次出游的机会,一大早就拉着穆素卿出去了。
一路上,象征皇家身份的龙形明黄旗幡由先导骑行队执着开路在最前,其后浩浩荡荡绵阳开去的,是包括琅帝与一众近臣及使节在内的队伍。
“啊卿,你看见前面的那个形状奇特的山头了么?那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去的牛首山?”
穆素卿举目望去,如嶂连绵的山峰幽然矗立在那,她颔首。
“公主,围场之后多有猛兽,你待会可得跟紧众人。”
“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
慕容漪眼里闪着兴味,今天的她,一身大红箭衣配着黑色长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她甚为自得的拍了拍自己的箭囊,“我这次可要满载而归的。”
穆素卿闻言只是淡淡笑,却不再言语了。
“对了。”小姑娘倏地凑近来,鬼灵精怪地悄悄问她。
“你看见今天皇后他们的面色了么?我估计心里头准气的不轻。”
说着她自顾捂嘴笑了起来。
穆素卿眼波微转,她的话倒是让她又想起出宫前皇后携众妃于宫门前相送的情景。
后妃中,穆素卿是唯一获得恩准随行狩猎的人。
穆素卿留意了一下,柳婉因为怀孕没有来,至于上官凌雁,她倒是多有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凤长歌,雍容大度,完全是一个国母该有的气度。
不过令她有些在意的,倒是淑妃的目光。
自那次一别,淑妃倒也没有勉强于她,好像二人间也没有发生过那日的交谈。
但是今日再见,穆素卿总觉得她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你都在想什么呢?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慕容漪好奇地再次出声。
穆素卿眸中一动却已是回过神来,轻轻摇摇头。
随后她看向侧边的队伍,从中找到了韩飞白的身影。
今天的他倒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想到淑妃,穆素卿心中又是轻轻一叹。
又行进了一段路程,狩猎的队伍在牛首山下扎营,两天一夜的时间,君臣都会在这里渡过。
时值夏末,山间的风送来些许凉意。
翠莺红鸾跟着沾了穆素卿的光,被准许跟随,此刻两姐妹正忙里忙外的从车上搬下一件件物品。
慕容漪是个闲不住性子的,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稍作歇息后,众人会集中与山下等待凤长歌的命令一同进山。
听说这次狩猎最多的人,还能得到凤长歌的嘉奖,是以,多少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穆素卿此刻却是侧躺在几榻上闭眸养神,她支着头,怀里随随揽着一个蜀锦秀的抱枕,虽是慵懒姿态可总隐隐透出一些上位者的气度。
自从上次跟韩飞白说开之后,他对她的关注倒更强了些。
尤其当今日他看见她骑了踏影出来后,那幅震惊的样子。其实不止是他,但凡是知道踏影的人,今日都对她投去了几分揣测。
她猜着,她这一次估计又是高调了一回。
倒是凤长歌看见她后,虽没有说什么,但从头至尾也没甩给她一个眼神一句话,从出发到现在,那人完全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穆素卿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不过她能让他吃瘪的时候实在不多,有一次,便算一次吧,指不定这次狩猎,又会给他惹出什么事儿。
她总觉得,这次狩猎,没那么简单。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本能的几乎从没出过差错的对于危机敏锐的察觉。
正想着,外边响起了号角。
穆素卿眉头一动。
“啊卿,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赶紧的,我们要进山狩猎啦!”
来人嚷嚷这一把掀开了帘子,却是失踪的慕容漪不知从哪里又来回了,兴冲冲地拉着穆素卿就要出去。
“好生照看着这里。”
翠莺红鸾对视一眼,有些意会的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在这里等您回来。”
“哎呀,别啰嗦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肩膀被推挤着,穆素卿摇摇头,半是强迫地被这个武痴公主推了出去。
一到汇集点,才发现他们都已经进山了。
慕容漪急得一跺脚。
“怎么不等人呢!好猎物都要被他们抢先了!”
说着,慕容漪也不管穆素卿,急急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去,一边抽鞭一边迫切朝身后的人喊。
“我先进去了,你赶紧的啊!”
穆素卿看着那火急火燎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伸手曲指在口中吹了一个口哨,踏影踢踏着飞奔而来,穆素卿看着爱驹,脸上露出笑。
“还是你好,知道等我。”她拍拍踏影的脖子,随即轻松翻身上马,将辔绳一收。
“走吧,去追那个丫头。”
牛首山,里面密林参天,一旦进入,就像与外面完全隔绝了般,青葱的碧色,虫声窸窣,静谧的可怕。
慕容漪早已没了踪影,穆素卿驾马放慢了速度。
前些日子她不小心受了凉,导致鼻子的灵敏度不如以前那般,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一溜烟儿没影了,倒是为难了穆素卿。
深山古林,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太多,但愿那丫头能保护好自己。
踏影哼哧着缓缓进行,马蹄下踩着枯叶发出一声声轻响,突然,破空“咻”的一声,一支长箭从一角迅雷般射出,直直往穆素卿的方向而去。
就在箭尖就要刺进女子面门之时,穆素卿看似迟却是敏捷的一个偏头。
那支箭就直直定在了一根粗壮的枝干上,震颤的箭尾足以先是射箭之人力道之大。
穆素卿眯着眸从那支箭上移过视线,却是转头看向了悠悠驾马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韩飞白,他手中还拿着弓,此时正缓缓放下。
“好身手。”
韩飞白唇边带起一抹笑,一下一下地拍起了掌。
“韩将军,这是何意?”
见穆素卿并没有动怒的意思,韩飞白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赞赏更甚。
“在下一直对穆美人的身手很是好奇,我猜,上次在密阁对招,穆美人并未使出全力,故此,才想试验一下。”
穆素卿眼底波光一闪,“哦,那你又试探出了什么?”
“若不出我所料,穆美人的武功造诣深不可测,之前倒是我献丑了。”
韩飞白驭马上前,与穆素卿并排走着,他的眼再一次打量过她身下的踏影,却是有些感慨。
“说出来穆美人许会觉得可笑,每次见到你,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今日见到你骑着踏影而来,那一刻,我竟恍惚觉得是故人来了。”
穆素卿垂眸安静听他说着,闻言,唇边漾开了淡淡的笑意。
“将军说的故人,想必就是前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