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白的回答显然震惊到了穆素卿,她本以为他是不知的。
这里面,究竟还藏有什么内情?
她下意识就想要继续相询,可就在这时一个凌乱急速的脚步传到二人耳内。
再一次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他们纷纷默契地结束了话题。
穆素卿朝韩飞白微微一点头,韩飞白意会。
他朝穆素卿身后一个远远接近的身影上收回视线,目光最终停在穆素卿面庞上。
“我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一下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穆素卿看着他极速消失的背影,心里感慨这个将军这般穿梭于后宫实在是太胆大了些,而身后,一声呼唤由远及近而来。
“你果然又在这里!”
李思蓉小跑着过来,此时她脸上满是纳闷,一边有些怯怯地瞄向冷宫的一处,一边颇有些费解地喃喃。
“你到底是对这个人彘有多好奇?三天两头往这跑?”
闻言,穆素卿心中微微警觉,今日先是被韩飞白跟踪至此,李思蓉也猜到了她的行踪,想来自己此举的确有欠妥之处。
后宫眼线众多,以后自是该更加小心的。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这话题,“你这般急着跑来找我,不会又是皇后来召我?”
李思蓉拍着脑门“哎呀”了一声。
“瞧我这脑子,这次不是皇后了,是皇上呀!”
她又想上次一样拉着穆素卿就是跑,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主仆的,主子吧爱失踪,宫女吧爱找我帮忙,我好歹也是一个宝林哎,每次像个小腿小丫鬟似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穆素卿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碎碎念的女子,不觉提了唇。
“前阵子含晞殿被赏赐了一些珍玩,作为谢礼,你带一些回去?”
“哼,算你有良心。不过那些赏赐都是你拿命换来的,我这般直接拿走,是不是不太好?”
她指的是上次穆素卿为凤长歌挡刀之事。
穆素卿微微沉默,语气一惯的平淡,“只是些死物,又何须在意?”
由于那时还有不少大臣在场,这一幕听说后来被传的甚为厉害。
也因这件事,穆素卿的名号在朝野上倒是响了些。不过再出名,也比不过柳婉现在的风头。
穆素卿赶到青阳殿时,在殿门口守着的林常德并没有相拦,倒是躬着身很是客气地提醒了句。
“穆美人,刚刚柳婕妤带了些小点,现也在里面。”
穆素卿脚步一顿,微微颔首。
“多谢提醒。”
还记得上次踏进这个地方,她差点丧命于此,这一次再来,不想却见到了红袖,添香的一幕。
穆素卿脚步缓缓放慢,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柳婉并未显怀的肚子。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一个属于凤长歌的孩子。
她眸光轻扬,羽睫微颤,一瞬掩去了其中的深色。
她本想行礼,可观那二人,一个执笔挥毫,一个轻研墨砚,似乎是完全不容得外人的干扰。
尤其是柳婉,整个人面容为之一变,在皇后的精心照料下,似乎是更加丰,腴了些。
此时的她有着不同以往的容光焕发,眼角眉梢处处含着春情妩媚,她的眸眼里包含对面前这个男子的深情。
那样的表情穆素卿实在太多熟悉,心下一叹间对上一道不经意投射过来的视线,却是冷清无比。
她一怔,随即回神行礼。
“素卿见过皇上、柳婕妤。”
凤长歌没应,倒是柳婉似是才发现了她,放了手中的墨条,展颜道:
“穆美人来了。”
柳婉今日的兴致颇高,脸上的红晕并未消散,柔声唤着穆素卿来看凤长歌写的东西。
“这是皇上给孩子取的名字,穆美人,你看看哪个好?”
穆素卿心头一滞,却是依言近身,打量了一番之后,一个名字倏然刺痛了她的眼。
“啊清,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清歌,男孩女孩都能用。”
“好啊。”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叫这名字?”
“沐苏清和凤长歌的孩子,自是清歌无疑了,长歌,我不笨的。”
……
“穆美人?穆美人?”
穆素卿一瞬回神,却见柳婉正犹有疑虑地看向她,她微垂了眸再次聚焦于宣纸上。
“……柳婕妤以为’清歌‘如何?”
她话一落,凤长歌执笔的动作明显一顿,一点墨迹在洁白的纸上晕染开,字还只是写到一半,他却是收了笔。
柳婉面上的微笑有一瞬的凝滞,不动声色的看向身边的男子,很快她唇边牵起一个叫愉悦的弧度。
“穆美人跟皇上果真是心有灵犀,方才皇上还说,他喜欢’清歌‘这个名字,我觉得也甚好。”
她又轻轻低喃了几遍,随即转头看向凤长歌,带着一抹小心与期待。
“皇上,不如,我们的孩子就叫清歌吧?”
“依你。”
穆素卿看向凤长歌,隐于袖中的手微微收拢,直到柳婉最后谢恩退了出去,大殿里又重新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来迟了。”
“皇上恕罪。”
凤长歌坐在几案后,此时却是已经收了文房四宝,早有内侍重新端了酒上来。
他一个眼神,内侍意会退下,然后他无声看着她。
穆素卿心中微动,却是悄声近身端正跪坐于棋子方褥上,整个动作流畅且规矩。
顶着他微微灼热的视线半晌后,她无奈一叹。
“皇上,有伤在身,还是不要饮酒了罢?”
凤长歌眸中轻轻一跃,却是道:“你怎的如此聒噪?”随意下巴一抬,意味明显。
无法,穆素卿只得为他斟满了酒。
“知道朕唤你来何事么?”
他盯了她片刻,然后玉色的手缓缓接过她递来的酒,下一瞬,却是微微挑眉看着那女子自顾为自己倒酒的举动。
“臣妾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如是说。
“过几日会有齐国使者来访,你准备准备。”
穆素卿倒酒的动作微微一滞,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思绪,一个早年的故人身影映入脑海。
只是面上,她仍是抬眸,眼里有着疑惑。
“皇上要臣妾准备什么?”
凤长歌看着她嗤笑了一声,捏着酒杯轻轻碰了下桌面,换她意会地添酒。
“你之前不是说了么?战事刚歇,百废待兴,齐国现既已与我辰国达成和议,那么来者就是客。你既是后宫妃子,难道不该陪着朕略尽地主之谊?”
穆素卿沉默,这种事,他越过皇后直接找上她,到时估计又是一次风口浪尖。
“臣妾明白了。”
她点头表示清楚,酒过三展,她放下杯子。
“若是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
“站住。”
他忽然出声唤住了已经起身的她,片刻静默后,他语气幽幽的问她:
“方才,你为何选择了那个名字?”
穆素卿始终低垂着头,是以,他并不曾看见她眸底的神色。
纵使心中已经凄恻恻的一片,可是面上,穆素卿仍然可以伪装地不被人窥出丝毫破绽。
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清冷味道,“只是单纯觉得,那个名字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