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一行初入西海龙宫就遇到敖清的两位兄长敖伯益、敖仲文。
“敖清,你慢点。”阴丽华一直袖子被敖清扯着,另一只手单手抱着如意,跑不快。敖清则是一个劲蒙头跑,像是在躲避些什么似的。终于,这跑出去大老远,听到阴丽华这样说,才慢慢停下脚步。
“方才我二哥冒犯你了,恕罪。”敖清撇着脸没看阴丽华,双手却向前拱了一拱。阴丽华一愣,这才想起敖清所说的应该是敖仲文拿她与如意调侃敖清的事情。
“无妨。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个喜欢惹事的主。你原来在这龙宫住着,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
敖清忽的转过头,抬眼看着阴丽华,须臾又将眼睛垂下来,睫毛在下眼睑打出一片阴影。阴丽华只看到他轻轻点头,和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在毛家村附近的那条天河里,那跟随敖清的老头喊他三太子。方才见过他的两个哥哥,是按照伯仲的顺序排的名字。到敖清这里,按照顺序名字里原该取个“季”字的,可是敖清并没有。恐怕不是龙王偏心便是真的忽略了这个孩子。一路过来,遇到的宫人也只是绷着脸行礼,脸上没挂出半分亲切神色。众人都知道这是西海龙王的三公子,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看来这龙宫,敖清待得并不痛快。
“你找我来到底是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阴丽华问到这里,怀里有了一丝异动,果然是如意醒过来了。看如意还眯蒙着眼睛,阴丽华笑道
“你醒得真是时候。”不用见敖清那两位兄长,也少受些折辱。
“啊啊啊,鲶鱼。”如意大梦初醒,看到阴丽华的脸,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叫了起来。
“哪里还有鲶鱼,都过去了。”阴丽华捋捋如意后背。
“窝囊。”敖清不耻。如意与敖清差不多一般高下,虽然敖清并不受龙族待见,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份傲气。在龙宫的时候,敖清就试过如意的斤两,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说,胆子还小。这在坐鲶上,如意一路上一会儿一叫,早就惹得他厌烦无比。现下咬牙切齿吐出嫌弃的话,没想到反而引得阴丽华掩面笑了起来。
“笑什么?”如意被敖清嘲笑了本就有点恼火,但是真要对上敖清,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窝里横。而敖清也对阴丽华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表示疑问。两人竟然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阴丽华弯着眉眼对着敖清说道:“我笑你啊!”
“笑我做什么?”敖清两手一摊,窝窝囊囊疑神疑鬼的又不是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你还记得在天河的时候,说起毛家村的孩子,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敖清两眼一眨,怎么说的,不就是从实说的,可是这事哪里有趣,又有哪里好笑呢?
“你说那些孩子一来还会哭会闹,甚是有趣,不过一载就被那‘老龟’调教成些木头人,十分无趣。”阴丽华一字一句的学给敖清听。
“是又怎样?毛家村的孩子的事情不是已经跟你交代过了吗?他们若是想回去了,我赠上珠石宝器当做盘缠,若是不想回去了,我敖清也养得起他们。说到做到!”临了还拍拍胸脯,唯恐阴丽华质疑他似的。
“你为了求几个会哭会闹的孩子,不惜闹出那样大的风浪。可如意方才闹了两声,你怎么就这般不耐烦?看来你原本与我说的话大概也是撑面子罢了,那些个孩子若是日日哭闹起来,你早就巴不得将人送回去了吧。”
敖清没想到阴丽华会发此问,顿时小脸涨得通红。一旁如意的凸眼珠转了转,发现阴丽华这是将他百余年的道行和那些村里的黄口小儿做比,也不大痛快,正欲发作忽然翅膀被敖清逮住了,顿时吓得半个音节卡在喉咙。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敖清的兄弟了,你虽然窝囊又怕事,但是我交朋友从来也不看他有没有本事,也不看他出身是什么。”这句出身是什么,敖清说得声音极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就冲你窝囊成这样,还敢跟我来龙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如意心想,敖清说得话每一个字儿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连起来他就有点摸不着头脑呢?这是夸他还是骂他来着?而且,谁说要做他兄弟了,法术再强也不过是血统优势,看着又不太讨家里的喜,跟这种公子哥攀上关系也未必就是好事情。如意走一步想百步,从来都是瞻前顾后的主。
“你先松开。”
敖清置若罔闻。继续拖着他“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虽然是你高攀不差,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回头你把来历给我交个实底,我们磕头换帖。我看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阴丽华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她原本就是想逗逗敖清,结果没想到敖清为了证明自己会善待毛家村的孩子,竟然要和如意拜起把兄弟来了。
如意被敖清就这么揽着往前走,阴丽华在后面跟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本意是要问敖清来龙宫到底要做什么的。
谁想到此时敖清揽着如意忽然回头,露出了个有些狡黠的笑容。阴丽华隐隐觉得蹊跷,再一抬头,面前一座大门,上书三个大字,龙王殿。
阴丽华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她从地府到摩云洞,从摩云洞到狐城,虽然没上过天,但是也算见过些世面。可从未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匾面。
“你是要带我去见龙王吗?”阴丽华问了个几乎是明摆着的问题。
“见过我爹,毛家村的孩子的去留就随他们做主了。”敖清似乎怕阴丽华反悔,又将毛家村的事提了一遍。只是他不知道,本来求见龙王就是她的必行之举,只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着实令她意外。
门口的虾兵蟹将远远看到敖清过来了,左边那个转身进了院里回禀,待敖清他们走进了,大门已经打开,“三太子,王上有请。”
到底是在龙王眼皮子底下当差的,行事要比刚刚龙宫见到的周全些,还能挤出点笑模样。只是阴丽华与如意都无暇顾及这个,因为出来迎敖清的分明就是天河时遇到的那个老头——乌龟精!
阴丽华看看敖清,敖清似乎对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并不意外,不过手放开了如意,背在身后,小小年纪想端出点架子,也是不易,一不小心凹个造型肚子凸出来,就像是民间的版画上印的胖娃娃。
老头恭恭敬敬的行过了礼,只抬起眼睛扫了一下阴丽华和如意,眼神中也并没有过多的意味,既不让人觉得突兀,也并无更多亲厚的味道便垂下了眼睛。“三太子这边请。”
看老头在前面一丈有余,如意小声嘀咕“不是不让他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敖清出发前三令五申不让那乌龟精跟着,甚至还给四海发了请柬,强把乌龟精留在天河,这怎么还是回来了。
“这是另一个。”敖清听见了,回道“那老头兄弟两个,挺难分辨的,不过看脑门,褶子多的是哥哥。”
如意更懵了,这老头脸上长得沟壑纵横的,那么多褶子怎么数。
“你每次都靠褶子数量区分他们俩吗?”如意有些惊奇。
“我不用。”敖清背着手,小眉毛一挑“龙族天生就能分辨的出来。”
如意闭嘴,他感觉敖清前面说那么多,就是等着在这里显摆呢。阴丽华跟在后面听到两人对话,忍俊不禁。
“三太子,老奴便不进去了。”
敖清微微仰着下巴点了两下头。老头还站在远处不动。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便一道说了吧。吞吞吐吐的转什么心思呢。”阴丽华发现敖清对自己与如意两个陌生人说话尚且如此,对毛家村的孩子也是尽心。但唯独对自己龙宫的,特别是父亲身边的人却格外的不客气。
“是,王上最近身体抱恙,但一直很挂念三太子。三太子一说要回来,便吩咐去迎……”
老头说话的调子很平,句子很碎,听起来有些兀仄,敖清显得十分不耐烦,“说重点。”
“三太子这次回来,切莫再惹王上生气了,要知道往事不可追,去人不再来……”老头还在絮絮叨叨,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来,被敖清的眼神吓住。
阴丽华在旁看着也是心下一惊,敖清的眼睛不再是漆黑的瞳仁,他的左眼开始转浑泛黄,瞳孔却急速紧缩,不知不觉间,周身竟散出些许煞气。阴丽华不懂这种气息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意却是在狐城见过牛魔王差点入魔时的情形,这周身的煞气简直如出一辙,一时间心都提到了喉咙里。
“敖清。”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想必就是龙王。
“进来。”
敖清仿佛被叫醒一般,眼睛逐渐恢复了方才的样子。他狠狠的上下剜了一眼面前看着恭敬的乌龟精,侧身揽住如意,回头扯上阴丽华的袖口,向屋内走去。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