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与如意沉入河底,见到了身穿短铠甲的小童,如意识破他便是村民口中的恶龙。
“我不管我不管,凭什么你们一来他们就不愿意来了,他们不来谁和我玩!”这话是质问阴丽华与如意了。
“你害得毛家村村民骨肉分离,难道就是让你找来取乐的?”
那奶娃也不哭了,长睫毛上挂着泪珠,眨巴了眨巴眼睛“骨肉分离?我何时剔过他们的肉。”
阴丽华看他神情不像是在狡辩,想想他这个年纪恐怕是真的不懂,解释道“毛家村的孩子大概也与你一般大,我问你,若是有人强要了你去,再见不到爹娘。你是何感受?”
如意看到那老头后背一缩,似乎被阴丽华这句话刺激到,但是那奶娃却神情无异“我自幼离了爹娘,如今还不是好好的。”
这句话噎得阴丽华接不上话茬,本想讲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谁料想这奶娃年纪这么小就离爹娘。看来寻常的道理是说不通了。
“你既然早早离了父母,我虽不知是什么因由,但是也可想见令尊令堂对你应是时时牵挂。这毛家村与你并无过节,你平白将人家的孩子掳了来,可怜他们的父母只能夜夜垂泪。如此你也落忍。”
到底是个半大孩子,阴丽华见他大致还不通人事儿,想来也不知自己所作之非,阴丽华想着若是能劝得动,未必要动刀动枪的。
“胡说!”小奶娃喝道“你哪里看到那些做父母的夜夜垂泪了?”
阴丽华没想到那奶娃反应如此之大,也不呛他,只听他细细道来“我敖清不过造出那么丁点风雨,前后作法还不到三次,那毛家村村民就服了软。既然这点风雨就肯将亲生孩子、邻人幼子交出来投江,这孩子在家人身边也受不到什么庇护,自己如此作为倒不如说是行善。”
小小年纪,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
“你叫敖清?”阴丽华并不接着这个话题说。
小奶娃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前脚自己刚说的话,转头就忘了。这点倒是有些可爱。阴丽华浅笑“敖清你方才说那些孩子在家人身边得不到庇护,可在你这儿呢?他们个个是人,如何能在这河中生活?”
“如何不能?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敖清话音刚落,阴丽华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敖清的视线看向的是抬她与如意进来的几个少年。
阴丽华开始还以为这些少年是水中精怪所化,听敖清的意思,这几个少年应当就是前几年被用来祭河的童男童女!
看阴丽华愣神,接着说道“人你也看到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们在这里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呢。”说到后半句,敖清口气中有点小孩被冤枉了的委屈。如意小心翼翼的凑到其中一个少年的身前,踮脚抬手在那垂首的少年脸前晃了晃,朝阴丽华点点头“有气儿。”
能探到鼻息,却个个的木讷寡言,甚至如意靠得这么近了,那少年连眼皮都不眨。乍一看,像是训练有素的宫人。
“可……”阴丽华惊讶之余,又生疑惑“你若是要找他们玩耍,这些年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人了吧,何必还要一直向毛家村讨人呢?再说……你便是这么与他们玩耍的?”
听了阴丽华的话,敖清长叹一声,明明外表是个小孩,叹息的样子有点像饱经沧桑的老头。
就在阴丽华以为敖清不会开口的时候,敖清突然抬手指着对面这个老头“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面对敖清的指责,老头儿还是不卑不亢,既没有跪下请罪,也没有闷声不吭。只是微微拱了拱手道“老夫一切为太子爷着想,太子爷孤身在外,总要有些人服侍。”
“你就是给我捣乱!”小太子爷听了这话,气的拍起了椅子面。他人小,屁股坐在那么老大一个椅子上,周围富余的空间不少。看他痛心疾首的样子,阴丽华有些失笑。
“这些个孩子,送来的时候活蹦乱跳会哭会闹,甚是有趣。都是你这老龟!用不了一年的光景就给我个个都养成木头,动辄哗啦啦的跪一地。从前在家里就是这样,现在我跑出来了,想寻点新鲜,你又给我个个弄成这个样儿!若不是老头逼我带着你,我便是带几只螃蟹出来,都不会带着你!”
敖清说话霹雳炮儿似的,一个劲儿的指着那个老头叫骂。阴丽华与如意在旁听着,倒是听明白了几分。左右就是个纨绔小少爷离家出走,他爹不放心,就将他托付给一个老臣照拂罢了。这孩子玩心重,老臣四处替他兜着却不见落好——这种戏码,阴丽华见多了。她身在宫闱,王公大臣家的鸡飞狗跳却也没少传到她耳朵里。
可转念再一想,敖清方才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对他亲爹的不屑,这似乎是个突破口。
“我知你并无恶意,可你这样,却也没问过这些个孩子愿不愿意。如今大的都这么大了,留在你这边,也只是卖些苦力罢了。”
见敖清不说话,阴丽华继续劝到“方才听你提起家里,恐怕管教颇多束手束脚,这才惹你烦厌。这些毛家村的孩子在你这儿,不也是束手束脚的吗?”
那几个抬阴丽华和如意进来的孩子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阴丽华所说最好的佐证。
“有人管教便好了……”敖清嘟囔了一句,阴丽华却听得分明,“怎么,兄弟姐妹太多,你爹娘顾不上你吗?”
敖清刚要开口,目光落到那老头身上,咳了一声吩咐道,“你带他们下去。”
等老头带着几个少年退下了,敖清那小短腿一蹬地,三两下跳到阴丽华面前。阴丽华和如意被他围着转了三圈,如意还忌惮着之前他一抬手自己就飞老远的本事,现在安静不语,只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敖清的动向。
“你身上有股臭味。”敖清说道。
阴丽华抬起袖子闻了闻,并没闻到什么异味。
“你是不是个死人?死人身上才有这味道。”
阴丽华一愣,随即那小奶娃又摇起头来“不对不对,你不是死人,死人动不了。”
“哦!我知道了”敖清双手一合,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是不是地府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
阴丽华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敖清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如意身上。只看他鼻翼微微抖动了两下,像是在嗅什么气息。
过会儿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背着手走开了。
“敖小公子,若是你觉得我刚才说得有几分道理,不如便将这些孩子放了吧。”阴丽华旧事重提。
“你说的都是些个什么道理,我可不懂。只是这规矩我定下了,他们却将你送来。我如何能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说着敖清鼓起腮帮子,“不好,龙吐水!”如意大喊。
阴丽华眯起眼睛,眉头一锁,口中念诀,刹时这河底的青苔卷成一股,向敖清袭来。
敖清眉眼舒展似乎有些意外,不仅仅是敖清,连如意都奇怪,阴丽华何时学得这本事。
那青苔卷起来煞是恶心,敖清伸手左右一挥,那青苔立刻便向左右散去。如意看阴丽华手指一动,那青苔便又从敖清后面袭来。
擒贼擒王。敖清不搭理拧成一股的青苔水波,正直向阴丽华攻过来。阴丽华侧身去躲,无奈速度比敖清差了一大截。敖清那个玉甲片的铠甲腰际有一柄暗箭,阴丽华虽中了敖清一掌,但是好歹躲过了暗箭,只是当初玉面送她的锦囊却被钉在了地上。
敖清注意到那锦囊,刚要伸手去拿,不想那青苔卷起的水阵将他与锦囊隔绝。阴丽华一个翻身,拿到锦囊,揣到了怀里。
敖清歪歪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阴丽华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狐族管这个叫什么来着?”敖清眨了眨眼睛“幻术。”
如意奇怪敖清怎么忽然提起狐族,莫不是阴丽华刚刚使得是狐族的本事?他记得离开狐城之前,狐条好像确实传授了阴丽华一些本事,可是不是机关术吗?怎么连幻术也教起来了
敖清又两三步跳回到椅子上“我可以放了他们,以后也不用毛家村再送孩子过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先说你答不答应。”
阴丽华手指攒在手心里,如意一听这话急了,又碍着敖清的威势不敢多言,两个翅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心想这傻妞,不答应反而不像她了。
“若要我答应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此事我可以做到,定然会痛快答应,若是你让我去天上摘星星,那我怎么好交代。”
如意两眼一瞪,这还是那个阴丽华吗?怎么办事知道动脑子了。
“摘星星有什么意思,各个都是些老头子。”敖清所说的老头子是天界星君,与阴丽华说的星星大致不是一会儿事儿。星君确实不少年事已高,可这个阴丽华不得而知,听了也是一脸迷糊,此时敖清说道“我要你陪我回趟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