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玉面巧用狐条所设机关,将狐风从地下救出。阴丽华根据机关发现狐条为人,并非是犯上作乱之徒,追问狐风到底意欲何为。
董永发现狐饼身世,虽然恼怒他将牛魔王拖下水,但是也并未起杀意,反倒是开始盘问其狐饼。
“你不说也无妨,我可以猜猜看。”董永起身负手而立。虽然一场大战过后,织女亲手织就的这件外衣已然破损,但毕竟是玉面公子,月色笼罩下虽然有几分拓落,但仍然难掩翩翩公子的风度。
“狐王不日将有天劫。”
狐饼紧扣着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董永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你们狐城四狐将为人如何我是不太清楚,外界盛传你们欲借此次天劫,将老狐王除去,取而代之。但你方才一心求死,想必这传言所言非真吧。”
狐饼圆润的下巴上生生勒出一道凌厉的轮廓,后槽牙咬得紧啊。
“阿豆是你拾回来的,当时他们一族染了瘟病,你冒着风险将他捡回来,还收养在身侧。单看这个,似乎心眼还不坏。只是阿豆如此年幼尚且知道之恩报恩,你乃狐王弟子,就算这拘禁陷害狐王之事非你亲手所为,总也不该坐视不管,一味逃避。”
董永似乎想到什么滑稽的事情,笑道“莫不是读了什么舍生取义的酸话,想以死成全自己的清白?”
如意在旁看着,董永边说边来回踱着步,脚步自在的为他说的话打着拍子,奚落的、调侃的、挖苦的、讽刺的,不愧是读书人变着法的激怒狐饼。狐饼现在动弹不得,可无论董永说什么,狐饼都默不作声。牛魔王就在附近盘腿养神,此刻如老僧坐定一般,这难熬的气氛只有如意一个人受着。
“寅时了,从星象看老狐王的天劫大抵就是今日了吧。”
狐饼突然圆睁双眼,董永先前一番挖苦都不见狐饼有这么大反应。
“不如你将老狐王的所在告知于我,我让大力背你去看最后一眼,也好过你现在窝窝囊囊的躺在这里半死不活。”
狐饼嘴巴微张,似有话要说,随即唇角又紧紧抿住。
董永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狐饼的神情“你,不是为了老狐王要去寻死觅活的吧?”
这话一出,如意愣了一下,不是方才董永还说,这狐饼是为了不愿与另外三人同流合污才寻死觅活的吗?怎么突然又换了个说法。
“你本意应当是要阻拦大力去寻狐王,但后来确认了大力并非要为祸狐城之后,你就改主意了。”
“你故意用了涂山氏的秘术,但是涂山氏身受诅咒,灵窍被封,所以你只能给大力制造混乱的记忆。本来是想逼大力出手了解了你,但没想到差点将他引入魔道。”
狐饼这次虚张了张嘴,终于说话了“对不起……”
“无论你们找狐王有何事,但此时都不宜见他,你们走吧。”
狐饼的声音像是石子翻炒于铁锅中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董永略作沉吟“看来之前是我猜错了,”董永方才说了数种假设,一边说一边观察狐饼的表情,现在他终于推敲出了个大概“你们根本就没有背叛狐王对吗?”
如意诧异。
狐饼重新恢复了平静,露出一丝苦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人回应,时间久到狐饼几乎又要失去意识。
就在此时,狐饼突然感觉自己被拖拽而起,一时疼得咬牙。失血过多又骤然被拽起来,眼前尽是白茫茫,待眼前清晰些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牛魔王后背上了。
这是……狐饼透过牛魔王的肩膀看到董永疾驰的背影,这是要去哪?
狐饼一个胖子在牛魔王背上竟然完全挣扎不动,“放我下来,这是要去哪?”
“狐王到底在哪里?”
“……”狐饼沉默,他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又要做什么。
“既然老狐王不会死,总要有什么替代他。你之前一心求死就是不想面对此事吧!”董永没有回头,依然向前狂奔。
但是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戳中了狐饼的心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狐饼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何人已经无关紧要,但是活着就还有回还的余地,只要你不愿,失去的人下了地府的,去给我拽上来,羽化登仙的,便紧随其往。灰飞烟灭的,就采尽天下烟尘,重新拼起来!而你死了,这些事你指望谁来替你。”
狐饼被董永喝住,不再挣扎。牛魔王神色凝重,董永方才一席话让他想起当年织女离去之时,那个悲伤潦倒的书生。
先生终归是先生。狐饼的事恐怕让他想起了当年无力的自己,能踩着自己的伤口奋力向前迈,这是怎样的气魄啊。
老狐王在魂阵里,仔细打量着狐条。四百年前,那时候狐城还没有建立起来,狐条还只是个怯人怕事的小狐狸崽子,现在长得如此挺拔,自己当真是老了。
“师父既然说来者与你并无关系,那还在拖延些什么呢?”
狐王大笑,“难为你此情此景还能叫一声师父。我好歹也活了几千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弟子礼。”
狐王说着,双手举起来向半空一扬,拖拽着锁链哗啦啦作响。
“师父从来也是不拘小节之人,这副锁链,就当狐条给师父的临别礼物吧。”
狐王并未被激怒,“如此寒酸,以后清明祭日的,我怕是连根香也受用不上吧。”
“那倒是师父多虑了,玉面活着一天,便有师父一天的香火。只是师父若是把那内丹平白糟蹋给天劫了,玉面……便没有留在狐城的必要了。”
**裸的威胁。
“你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要我那内丹?你可知你不过几百年的道行,莫说是你,便是玉面都未必受用的起我的内丹。何必痴人说梦呢?”
“师父的内丹我等自然是受用不起,可是我那些个倡人,心肝俱全,可还是一副要受我调遣的模样,着实无趣。我苦心孤诣多年,机关造得越是精巧,这些倡人便越在我掌握之中。于我也越发无聊。师父这内丹若是在师父体内经了天界,不过是平白浪费了。若是交与我,也算师父成全弟子一番妄执了。”
狐条端正的跪坐着,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副眉眼低垂的样子,谦恭的神态,说着诛心的话。
“你摆弄那些木头玩意倒是上心。”老狐王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出些许从容“过去就告诉过你,偃师一族成于其技,毁于其技。叫你莫要学他们,整日对着些死面孔,真是辜负青春年华。”
狐王的话像是师父在教诲自己的弟子一般,透着些威严,有泛着亲切,若没有他抬手比划时锁链拖拽的声响,当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幕。
“师父才是应当节制才是,整日里在那机要室里打麻将,也是不怎么像样子吧。”狐条仍然是那副谦恭的样子“这么说起来,倒是弟子忘了,师父的大限将至,怕是想改也没机会了。”
两人对谈,不见剑拔弩张,却是硝烟味十足。
狐风那边,禁不住阴丽华三番五次追问,略有松口之势。
“我可以将我兄弟四人的计划说与你听,但是又有何意义呢?你求得无非就是见狐王一面,待我师兄大事一成……你,再见不迟。”
阴丽华抓住这个缝隙,追问道“你是说狐条确实没有想要杀狐王的念头?”
玉面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瞧瞧,像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见狐风又闭口不言,阴丽华继续说道“我在来狐城之前,高昌候替我算过,狐王应当是渡不过此次天劫的,你若说这天劫之后狐王还能活下来,到底是何原因?”
狐风神情中透着些许悲伤,阴丽华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和枕着的那柄重剑,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狐条想用倡人代替狐王受天劫?这有可能吗?”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狐条撑地起身,经年锁在屋子里摆弄倡人,早就跪坐习惯了,现在站起来不仅没有丝毫不稳,反而脚步生风,径直向老狐王走去。
“师父恕罪了,既然您不愿给那弟子只能亲自动手了。”
狐条方才靠近那锁魂阵,忽然感觉阵波有所不稳,狐王的妖气逐渐泄露了出来。
“师父这是何必挣扎呢?在这锁魂阵中施法不过是平白受罪罢了。”锁魂阵能够吸收阵内的妖气。先前狐王还算识时务,并未多做挣扎,看来这天劫在即,狐王也坐不住了,竟然病急乱投医,释放起妖气来。
“不知其子视其父,不知其人视其友,不知其君观其所使,不知其地视其草木。”狐王一把年纪,眼下笑得却像个偷了糖的孩子。
“难为你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要这内丹做什么?”
狐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那封印狐王的锁魂阵越发动荡。狐王释放的妖气撞击这锁魂阵,碰撞声大有沸反盈天之势。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