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想着和蓝蓝的约定,所以爸爸走后莫言是一刻都呆不住了。虽然感觉很疲惫,想在这人去楼空的清晨好好睡个觉,可他一想到蓝蓝他就睡不着了。
肥胖的沙皮狗躺在小巷里的树荫下,粉红的舌头耷拉在嘴角,口水流了一地,呼吸急促而粗重就像刚刚跑完马拉松。
莫言洗完澡,穿上衣服锁好门就往街上走。流浪狗和没人要的花梨猫正在巷子里窜来窜去,像是在寻找食物。满脸皱纹和雀斑的老人正在清扫台阶,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时不时就咳嗽两声,然后就坐在门口光滑的石头上喘着气。麻雀衔着枯草飞到屋檐下的墙洞里,雏鸟刚刚破壳而出,因此它叫的特别欢快。
莫言边走边望着巷子里的一切,别看他比较开放其实和蓝蓝一样喜欢古老的东西。穿过曲折幽静的小巷出了村子,大街上的喧嚣便势不可挡的迎面扑来。
莫言正低头往前走着,有个女孩突然跑上前拦住去路:“嗨,靓仔你去哪里呀?”
正在想着心事的莫言被吓了一跳,于是猛然抬起头来:“老眼昏花啊?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
女孩也不生气反而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才老眼昏花呢,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在老街上炸过爆米花?”
莫言愣了片刻才说:“没,没有,你认错人了。”
站在香烟专卖店门口的保安远远望着他们嘴角掠过一丝狞笑,心想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竟然背着蓝蓝和别的女孩子约会。
刚才好像看到蓝蓝在拐角那个话吧里,保安灵机一动就拨了她的电话,并催她快点到小精灵童装店来,并说这里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蓝蓝以为他在撒谎,可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于是就穿过拥挤的人群匆匆往童装店走来。
这时,那女孩还在纠缠莫言:“不管你认不认识我,反正我就是认识你。我,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真是莫名其妙,竟然有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这种火辣辣的“小白菜”莫言可不喜欢。此刻,他只想尽快摆脱她去找蓝蓝,于是神情瞬间变的冷漠异常:“你没男人要啊?”然后转身就走。
女孩毅然伸开双臂挡着他,那样子简直可悲而幼稚。
看到这情景心急如焚的保安就攥紧了拳头扭头望着人群自言自语:“怎么还不来?怎么,嗨,蓝蓝,过来,这边,快过来。”他个子太高大了,鹤立鸡群似的莫言早就看到他了。
这时,蓝蓝终于挤到了他的身边:“哪?在哪?”保安这才幸灾乐祸的指着斜对面嘻嘻一笑:“那,就在那。咦!人呢?明明就在那的,怎么突然不见啦?奇怪!”莫言在他扭头的那一刻早就走了,此刻,已经到了蓝蓝的宿舍楼下。
蓝蓝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然后扭头瞪着他:“你是在梦游呢还是喝多啦?好戏?好戏在哪?脑子让驴踢了是不?”她以为他是找借口想和她约会,因此非常愤怒。
保安把大手掌搭在眉毛上四处张望了一会这才一脸歉疚的摊开双手:“我没有梦游,你那个男朋友真的在和一个女孩子约会呢。你……。”
蓝蓝没心情听他瞎编,于是就说:“神经病。”然后头也不回往老街走去。
她一走,那个有点抓狂的保安就张大嘴巴望着天空想大喊一声,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可最终打住了。街上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是大吼一声,恐怕会有更多的人翻着白眼骂他神经病,于是只好灰溜溜的往公司走。走着走着拍了拍额头骂了自己一句:“我真笨!干嘛不用手机把刚才的画面拍下来呢?”
蓝蓝来到老街准备在旧书店买本书闲着的时候看看好消磨时光。
老街像个s形弧度很大,她沿着右边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凤凰花树下发现老书店的门紧锁着,上面挂了个牌子,上面用红色粉笔写着:今日休假,暂不营业,如有不便,敬请谅解。
书店生意本来就冷清,还动不动关门,看样子老板钱已经赚够了。蓝蓝这么想着就一直走到老街尽头,又沿着左边的街道往回走。
街上有很多地道的小吃,不知味道怎样,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蓝蓝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好想买些吃的带回宿舍,但想到自己留的那点零花钱要省着用才能坚持到月底发工资,于是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的从那些小吃摊前走了过去。店里的衣服都是今年的最新款式,材质不好,可做工独特,三四十块钱就能买一件,可她去年夏天买的衣服现在还能穿,于是,只能看一看摸一摸便悄悄离开。
此时,来到宿舍楼下的莫言大声喊:“蓝蓝,蓝蓝……。”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回应,于是心一烦扭头就走。这时,有个胖女孩趴在阳台上冲他嘻嘻直笑:“帅锅锅,你要找的大美女刚刚出去了呢。要不,约我吧。”
莫言不相信她的话,因此就跑到楼上对楼管说上去找一下蓝蓝,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好低着头沮丧的往楼下走。
就在这时,蓝蓝偏偏又回来了,一肚子心事直往脑袋里窜,灵魂出窍似的,只有两条腿慢慢往台阶上挪着,上上下下的人从身边经过她都懒的抬头看一眼。
莫言走下楼梯闷闷不乐的来到菜市场买了些菜就回去了,洗菜做饭的时候,疑神疑鬼一阵瞎猜测,她该不会和那个保安拍拖去了?但又觉得她不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一时半会猜不到她究竟在干什么,于是心烦意乱似的切菜差点切了手指,炒菜差点被油烫到,一气之下把抹布扔进油锅里,像捣蒜一样用锅铲拼命捣着。
站在厨房门口的莫莉见他在发神经不禁感到好笑:“哥你在干什么呢?咱家穷的揭不开锅啦?抹布能吃吗你扔在锅里炒?”
莫言这才扔下锅铲抬起头瞪着她:“就你废话多,哪凉快哪呆着去。”无端端受气莫莉自然不好受于是扭头就走:“这人是不是疯了?”
这时,莫言突然问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上班去了吗?”他的手上全是菜油,左眼下面还粘了一个辣椒片,看着活像朱砂痣。
莫莉真的不想再搭理他,可看见他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就有点心疼:“我回来拿工作服啊,哥,你到底怎么了?”说着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
莫言把脑袋一甩,然后指着门口下逐客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走走走别在这里烦我。”
再次受挫的莫莉咬着嘴唇暗想自已真贱!干嘛要招惹这种混世魔王呢?于是就撅着嘴说:“我真怀疑咱俩不是一个妈生的,顺便说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到时别打电话烦我。”然后很憋屈的把工作服从衣架上取下来搭在胳膊上扭头就走。
望着她肉嘟嘟的脊背莫言再次拿起锅铲:“小吃货,最好别回来,不然我买的这只鸡就全被你吃光了。”他这是说着玩的,他就这一个妹妹,别说一只鸡了就是一头牛他都愿意给她。要是一坨金子嘛!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这么想着竟然笑了起来。
回到宿舍之后,蓝蓝无端端的生起了闷气,楼管说有人找她,她说知道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像个蛤蟆一样静静的趴在床上。一想起过去,她就感到心酸。
那时都上初中了还穿着妈妈宽大的旧衣服上学,没少被同学嘲笑。现在自己能挣点钱了可又不敢挥霍无度,那些同事都是自己挣钱自己花,有时候不够用还向家里要。同样是花儿一样的青春,可和人家比起来她真的好节俭!丰富多彩的物质品晃得她眼睛发花,但却像隔着一层钢化玻璃可望而不可及。这人生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蓝蓝正烦恼着,龙aa打电话说被单都泡了两天了让她认真洗一洗。洗就洗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心想如果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她和哥哥之间有隔阂,于是乖乖的说好。相册里有一张妈妈的照片,是几年前的春天,在院子里照的。那时哥哥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妈妈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留着一头短发,脸上是慈祥的微笑,看上去那么年轻,贤惠。哥哥把她拍下来,谁知那张照片竟然成了唯一的纪念。
蓝蓝一边洗衣服一边回忆着往事,时间过的好快呀!转眼妈妈都去世几年了,可她无时无刻的想着她,一想到她,她就想哭。她欣赏旧时代女人身上的优良传统,她们安分守己,勤劳善良,可她们的生活天地永远局限在四面环山的沟壑里。手握镰刀和锄头,要么扫帚和牛缰绳,在古老闭塞的土地上和单调乏味的时空里割割划划,甩甩打打,用一辈子把艰辛的生活织成四季的颜色,却永远没有翻越横在眼前的,那道高耸入云的藩篱,去看外面的世界。等儿女成人,子孙满堂,她们已然像天上活了很多光年的星子,身体变成僵硬的弧度,双眼也失去了光华,即便听见了新时代的召唤,也已经走不动了。
妈妈含辛茹苦活了大半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省城。
那时,蓝蓝刚刚出生不久,家里缺吃少穿。麦子成熟的时候,妈妈就背着她坐火车到省城有钱人家的地里拾麦穗。头顶的太阳像烧红的木炭一样炙烤着大地,汗水顺着额头不停的往下流,她的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
那是蓝蓝第一次坐着火车跟着妈妈远行。之后,她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六七岁的时候,听到妈妈讲起那件事之后,她就有了个浅薄的梦想。省城离家并不算远,所以她想在妈妈的有生之年带着她再坐一次火车,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多年之后,可怕的病魔却夺去了她尚且年轻的生命。她那简单而幸福的梦想也成随之灰飞烟灭。
这种遗憾是让人心痛的,泪水滴在桶里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一如老家屋檐上的雨滴,空阔,纯净,却也带着一丝天不随人愿的无奈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