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幸福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只要命运之神不来捣扰,那么就这样一直平平淡淡过下去也就心满意足了。
蓝蓝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每天不出一点差错把工作做好,每个月拿到应得的工资,然后大部分寄给爸爸,小部分留给自己用做日常开销,除此再无别的期许。目前,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了,只要爸爸身体健康,弟弟妹妹好好读书她就觉得很踏实了。
然而,莫言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想法,他的心就像泥土里的种子或者休眠火山,时刻蠢蠢欲动着,只要有利的条件稍微刺激一下,立即就会萌芽或者爆发。别看他在乖乖上班,其实他早就不想干了。和之前一样,他很不愿意把青春浪费在一个月两、三千块钱的工作上,他时刻想着跳槽,等赔偿了损坏的洗衣机后,他就打算带着蓝蓝离开家人远走高飞。
十多天没有下雨,南北两条大江里的水位明显有所下降。火红的太阳从早到晚炙烤着大地,风一吹,带着海藻味的,热烘烘的气浪就会窜到水岸每一个针尖大的角落。出去逛街时总会听见人们在抱怨,“哎哟!怎么这么热!我都要被烤成烧鸡了。
”,“那些打鱼的肯定冒犯了龙王,要不然它早就下雨了。”现在,蓝蓝外出也习惯带一把伞。紫外线虽然没有想象的那强烈,可还是很容易被晒黑。有人常说“一白遮百丑”,水岸的女人都很白,皮肤白了的确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今天星期三,终于轮到蓝蓝休息了,自从端午节那天过后,她都没有好好出去玩过。于是,前几天,她给莫言打电话让把他星期五的休息提前。
昨晚下班回到宿舍一直和室友聊到很晚,今天早晨大伙都去上班了,她还在呼呼大睡。她给身上盖了一条薄被单,腿上全是凉席压出来的条纹状的印子,雪白得可以看见蓝色血管的胳膊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多红斑。身上全是汗水,昨晚才洗的澡,原本散发着沐浴露清香的身体,如今竟像在醋坛子里泡了一宿似的变了味。
桌子上的依米花似乎长高了一小点,但不知何时才能开出奇异的花朵,蓝蓝满心期待着,又怕这不过是个美丽的传说,让她虚等一场。月季花娇艳欲滴婉若少女粉红的嘴唇诱惑着四外奔忙的蜜蜂。同样是花儿,她这朵花儿已然被艰辛的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泽,可她还是很美的,美得那么独特,那么与众不同。
蓝蓝不会自吹自擂,但她的确有自恋的资本,别看她现在过的那么窘迫,睡的是不足一米宽的木板床,枕的是破了几个窟窿的小枕头,铺的是破损的脱了线随时都会散架的凉席,可有她的存在,整个寝室都会蓬荜生辉。
独具慧眼的莫言说的没错,就算她像个乞丐穿着破衣烂衫,一身污垢,可毅然遮掩不住自身的光芒。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被灰尘蒙蔽了,可仍旧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她是个普通人,可她是个光芒四射的普通人。她不是在说大话,这是她从很多人看她时的眼神里捕捉到的。
昨晚,莫言很晚才睡,电视一直开着可他并没认真看,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他在琢磨着自己以后的出路,想着怎样才能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当然,这家人里也包括蓝蓝。他把她放在qq分组家人列表中,想等到自己挣了很多钱时再把她娶回家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这是他一成不变的念想。
“呲噜呲噜”的炒菜声像锥子一样锥着莫言的耳膜,妈妈一边做早点一边唠叨着:“我看你呀,还是别干了,一天到晚站在那里,时间长工资少,还不如回家种地呢。”她这爱唠叨的毛病总是改不掉,好在这段时间唠叨得少了。不管怎么说,老伴一个月还能拿两千多块钱,虽然没她的多,可已经不错了,就是上班时间有点长觉得不划算。
莫莉正在洗脸,听她这么说就笑着从卫生间走出来:“妈,你让我爸回去种地?家里哪有地呀?”
这话听着舒服,于是爸爸才放下水杯来到厨房门口:“你妈整天就爱瞎想,哎呀!糊了糊了快点倒水。”
妈妈一边咳嗽一边说:“离我远点行不行啊?别在这里瞎指挥。咳,咳,噢哟!冰冰买的这什么鬼辣椒怎么这么呛人!”
她一来脾气,爸爸就像躲瘟疫似的赶紧走进房间关上门。
此时,莫言睡得正香,可还是被油烟给熏醒了,于是皱着眉头喊:“妈,你做饭就做饭能不能别说话呀?”
听到这话,妈妈便故意用锅铲把锅刮的“咯吱咯吱”的,那声音听着简直让人屁股抽筋。小家子气的人心胸就是狭窄,莫言那么一说她就不高兴了:“老的嫌弃我小的也嫌弃我,你们个个都嫌弃我,我明天搬到宿舍去住,把地方给你们空出来好让你们清静清静。”说完双眼通红通红的,看上去很委屈。
自从莫言和爸爸去上班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很少唠叨了,有时工作上出了差错被主管训斥,回到家也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一家子皆大欢喜的过日子。
莫言和莫莉还有爸爸便私底下议论,她怎么突然变温柔了,是不是更年期过去了,或者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决定悔改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有了现在这种变化他们都很高兴,并希望她能永远温柔下去。可今天她是怎么了,又开始发飙了,真让人受不了。要搬出去就尽快搬出去,莫言暗自心想,她要是不把这种臭脾气改改住在宿舍怎么能受欢迎,现在的女人可没几个好相处的。
这时,莫莉端着炒糊的米饭站在甬道上边吃边说:“妈,你搬到宿舍住一窝人多憋屈呀!等会我帮你打听打听,听同事说有个帅哥想找一个美女合租,不如你就搬去做他的闺蜜吧,那男孩的厨艺简直好的要命,以后你就不用……。”
她还没说完,莫言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可把妈妈给激怒了,于是瞪大眼睛,拿着锅铲在厨房门口愣了一会就朝莫莉冲了过去:“你这个小白眼狼,亏我把你养这么大,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呜呜呜,还拐着弯弯赶我走呢,你,你别躲,给我出来……。”
这时,害怕挨打的莫莉一溜烟跑进房间关上门哭丧着脸说:“爸,我妈打我你快起来帮我扛着门吧,快点呀,爸。”
爸爸一点不着急的坐在板凳上抽着烟:“打你活该,谁让你去招惹那母老虎的。”说完看了看时间,“哎呀,别拦在门口让我出去。”然后用力拉开门。莫莉的脑袋差点被门撞到,于是赶紧闪到一边。
听到吵闹,小叮当的妈妈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唉!这一家人可真要命!今天不吵明天就吵,吵来吵去有啥意思呢。”
她男人正在看电视,听见她在指责人家就说:“人家吵架关你啥事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回屋去。”
过了片刻,终于睁开眼睛的莫言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边小坐了一会就笑嘻嘻的来到灰暗的甬道伸着懒腰:“妈,下辈子你还是投胎做个男人吧,不然再托生成女人肯定嫁不出去。”说着去夺她手里的锅铲,锅铲油汪汪的闪着白光,映着她那张圆润的胖脸盘子。
她的鼻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了一片翠绿的菜叶子,莫言就把她拉到隔壁房间指着镜子里的人嘻嘻一笑:“妈,你看,这是谁呀?”
妈妈望着镜子竟然“呜呜”哭了两声,然后才用手背抹了抹鼻子:“你给我滚蛋,你们一个个都气我,我,我不活了我,呜呜……。”
莫言见她又哭了,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妈,妈你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好不好?我们没气你,我们,好了,赶紧吃饭吧。你看看马上要到八点了,你要是……。”听他这么说,她赶紧跑到厨房扔下锅铲,然后对着水龙头洗了洗脸,用衣襟边擦边往外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渐渐升起的太阳圆滚滚的,那张苍白的脸盘上像是抹了厚厚一层粉,即便有薄经济学罩着,可那层煞白的光芒毅然是那么刺眼。
莫言看了看时间,对正在穿鞋的爸爸说:“老爸,你吃早饭了吗?”爸爸头也不抬只顾系着鞋带:“吃了,锅里还有都是你的。”莫言走进厨房揭开锅皱着眉头嘟囔:“这能吃吗?真是糟蹋粮食。”然后放下锅盖走到他面前,“老爸,你要去上班啦?”刚才本来想从妈妈那支点零花钱,被她那么一闹就没敢作声。他卖爆米花那几百块钱和老乡喝了两次酒就花完了,现在只能打爸爸主意,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爸爸把鞋子穿好擦了点劣质鞋油,拿着钥匙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嗯,去上班了,中午做点好吃的,好好哄哄你妈,动不动就发脾气难怪老得那么快。”
莫言灵机一动拦住他笑的那叫一个煎熬:“老,老爸,那你给我点钱呗。”说完不好意思的看着别处。
爸爸冷着脸问他:“你要钱干嘛?”
莫言只好硬着头皮嘀咕:“你不是让我做点好吃的哄哄大掌柜嘛,你不给钱我拿什么卖菜呢?”
听到这话,他就一肚子气,可还是从口袋摸出五十块钱塞到他手里:“账算的真清楚,一点都不吃亏,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莫言也不管他那阴沉的脸色直接把钱往上一扔:“老爸,你也太抠门了吧!五十块钱连个鸡毛都买不到。至少给两百嘛,菜价很贵的!”他说话的时候装作一脸委屈。
这时,叮当的妈妈就在隔壁嘀咕:“真是个败家子,你以后要是像他那样我就把你送去当和尚听见没?”
叮当呆看着她,后来就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这话,莫言的爸爸脸色越发难看了,于是就咬着牙问:“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啊?地主恶霸都比你有良心,人家至少不会把老子当奴隶一样剥削。”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百狠狠往床上一扔,“钱可不是好挣的,发了工资记得还给我。”
这句话可把莫言惹火了:“还你?你还欠我两百呢。”
真是六亲不认啊,爸爸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我什么时候欠你啦?臭小子简直胡说八道。”说着匆匆忙忙走了。莫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以后要是借给你钱我就是你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