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客人们也陆续到来,伏初带着五妹行芷帮忙招呼女眷。再次见到容表妹,伏初承认对她的感觉与往日的确不同,她不想承认她是有些嫉妒的,嫉妒她明明已经嫁给他人,却还是能够得到行简所有的爱。但是她也明白,严格说起来,她才是那个后来人。接下来她又忍不住的留意容表妹与行简相见的情况,行简一向冷淡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激动的神情,容表妹倒是意外的平静。
管家一再催促吉时已到,沈家一众子孙要向老太太叩头祝寿,沈家大少爷沈行孝却还是不见踪影。老爷沈括质问大儿媳沈行孝的下落,不等隽兰回答,二少奶奶宝如就抢着说肯定赌的高兴忘了时辰。隽兰本就心里有鬼,一听宝如在老爷面前丝毫不给大房面子,直接就捅了出来不免恼羞成怒,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拌起嘴来。沈括听了更加心烦,呵斥二人住口,吩咐众人吉时已到无须再等。
众人才要祝寿,一队警察却闯了进来,为首的警官对沈老爷行了个礼,告诉他大少爷沈行孝因为赌博与人起争执打死了人,如今已经下了大狱,急需家人前去办理手续。沈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一旁的大少奶奶嚎啕大哭,沈家是乱成一团。行耀赶紧命人将父亲抬进卧房,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家里一大屋子的客人,大嫂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二嫂和二哥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警察又在催人快去,行耀觉得头有些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伏初走过来对行耀说:“你且放心去吧,我和你三哥会照顾好家里的。”行耀说了声多谢,多带了些钱票随着警察去了。
伏初和客人们简单交待了几句,吩咐下人不要乱,酒席照常。她让行芷将大嫂送回房内,好生安慰。又求宝如和二哥帮忙招呼客人,宝如翻了个白眼骂了句“小人得志”径自走了。伏初知她一贯如此也不在意,看到行简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忙走过去让他先回房休息,告诉他有了消息自会通知他的。行简对伏初说了声辛苦你了,就任由木香扶着自己回房了。安定好众人的伏初又赶紧去看望老爷,劝解还在大哭的奶奶。待大夫诊治完,伏初亲自将大夫送出门。路上伏初悄悄问大夫,老爷的身体到底如何,大夫沉吟了一会才回说:“恐怕不大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光景了。”伏初闻言是又惊又痛,一边走一边想这下子家里怕是要乱了。
行简回到房中,不免心绪烦乱,明白家中颓势已现。大厦将倾,那些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问题接下来就会接踵出现,以后想得一夕平和恐怕更难。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待看清来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容表妹,满心满口的话想说想问,却只有一句“你好吗?”清容看着昔日俊美非凡的三表哥如今却是形容憔悴,想起从前青梅竹马的无忧岁月不禁感慨,真心的回答他“我很好。”行简欣慰一笑表示只要她好他就可安心了,清容却面色沉痛的问他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又劝他日子反正是要过的,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何不让自己开心些呢?行简早已陷入回忆当中,人就有些恍惚,喃喃说着:“只怪我当年不够勇敢,不敢抛开礼教藩离,带你离开。”清容却不等行简说完就说道:“表哥,你真傻,又何必为了一场少年情事而放弃眼前的幸福呢?三表嫂人很好,我看得出她是喜欢你的。”行简听了清容的话若有所思,看了看她才说:“表妹,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清容闻言羞涩,一丝红晕飘上了她清秀的脸庞 “表哥,小时候的美好时光清容不会忘记,但是过去了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和他虽说是指腹为婚,他却待我很好。表哥,我希望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放下过去,我真心的希望你快乐。”行简听了清容的一番表白,心内百千滋味,表妹过得好他自然开心,可是知道她已经放下从前种种又免不了怅然若失。
行耀从警局回来时,父亲已经清醒过来。他将大致情况告诉了父亲,表示只要咱们多赔些钱财给死者家属,大哥应该就会没事的。沈括长叹一声,说了一句家门不幸,交待行耀先回房休息,明日他父子俩再从长计议。一旁的伏初听了知道父亲乏了,与行耀起身告辞退了出去。回房的路上,行耀感谢伏初,今日多亏有她才不致失礼人前。伏初却摇摇头,表示一家人又何必客气,又尽量缓和的将父亲的情况告诉了行耀。行耀没有想到父亲的身体状况已经如此糟糕,不禁更加忧心。
伏初回到卧房,发现行简还未休息,忍不住开口问他用过晚饭了吗?行简正为容表妹的事情心烦,见伏初回来了,赶紧询问她父亲的状况。伏初略微考虑了一下,回他:“眼下还不防事,倒是大哥,四弟说只要多赔些钱就会没事的。”行简明白父亲是凶多吉少了,眼泪忍不住就涌了上来,颤着声音说道:“家里的事以后还得你多操心,我知道你一直是能干的,只是因为大嫂二嫂的缘故才一直蛰伏着。眼下家里这光景,你也知道恐怕日后事情会更多,真是难为你了。”伏初从未听行简说过如此推心置腹的体己话,又见他清澈的桃花眼里溢满泪水,就有些心疼 “咱们是夫妻,你又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呢?我也是大家庭中长大的,谁家里没有些琐事呢?我看眼下这情况,四弟应该是走不了了,他是个能干事的人,有他主外料想错不了的。家里的事我自会留心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体,其余的事情咱们见招拆招,切忌庸人自扰。”行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伏初知道他折腾了这一天,定是乏了,忙服侍他梳洗就寝。
木香端来三少爷的药给伏初,伏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靠在床上无精打采的行简,问他:“趁热把药喝了吧?”本以为行简会像平日一样敷衍过去,谁知他竟点了点头,伸过了手来接药碗。伏初喜出望外,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调皮的将他的手按下,径自舀了一勺药放到了他的唇边。行简微微蹙了蹙眉,大大的桃花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迟迟不肯张嘴。伏初也不催促,噙着笑笃定的看着他,行简叹了口气,张口将药喝了下去,笑坏了一旁看好戏的木香。
伏初与行简躺在床上,各怀心事,都没有睡着。月色透过纱窗映了进来,伏初躺在行简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料想日后家中恐怕很难再有安宁之日,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惶恐。今日难得体贴的行简让她觉得很踏实,她相信只要有行简在身边,什么困难都不可怕的。
行简回忆着白日表妹所说的话,也知她所言在理,只是两小无猜的感情岂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想到家中境况,不禁又是忧心忡忡,伏初今日的一番劝解却让他稍稍宽心。他一直知道妻子是个好女子的,只是他的心早在表妹出嫁的那一日就已经死了,他刻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只是希望能够早日解脱。他无视她的美丽,忽略她的柔情,辜负她的深情,只是因为心死的他早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但是表妹今天的一番话,却让他也忍不住思考,难倒自己真的要这样了却一生吗?
沉浸在忧思中的行简忽然感觉到身旁的伏初侧过身子将头枕在了他的肩头,还亲昵的蹭了两下,好像一只在寻找舒服位置的小兽。她的身体温暖而又柔软,长发散落在行简的脖颈旁让他觉得有些痒,鼻子中闻到的都是她身上独有的那股淡淡的冷香。行简的心毫无预兆的动了一下,忍不住将她揽入怀里,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在这风雨飘摇的前夕,给心绪不宁的彼此一点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