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房间并不太大,房中却上上下下坐着十来个正柔声说话的胡人
墨恒打开房门的一霎那那里面的女子全都嘎声而止,而后不管是在拨弄琵琶还是在轻声谈话全都立即跪伏在地
许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行这么大的礼,打开房门的墨恒被那宏大的阵仗吓得往后一退
那一群莺莺燕燕齐齐跪在地上默不吭声,赫连书画不怎么惊讶的往里面走去,胡人自身本就卑微,见着谁就下跪的规矩是从以前就根深蒂固
她道“起来吧”
墨恒走到她旁边,示意她看向那些唯唯诺诺站成一排的女子,那些女子都穿着朴素的服饰,眉眼间都是怯怯,除了那双眼睛与常人不同之外赫连书画没有看出任何的东西来,她又忘着墨恒表示疑惑
墨恒叹息一声坐到桌案前,慢慢道
“我的人在去西戎的道上遇到了她们,押送的是谨晏的人,在即将到西戎的主城的时候我的人无意之间听到谨晏是要将这些女子全都送到西戎宫中云坤的手中,我的人以为中间会有什么阴谋,就一并将这些女子给救了下来,难道这些女子你不眼熟吗她们可都是墨傑从西戎找到才艺双绝的胡人,还是你亲自给赢到的战利品”
赫连书画惊异的抬头打量那些胡人,她从不花费太大的功夫去记那些小细节,这一番打量下也算是认出了那些人,当初救下的时候谨晏也说过她们是由她处置,他也是个怕麻烦的主,从不会理会这些小事情,可是人都救下了,总要有个安排,她看那些胡人心中有恻隐之心,遂叫了一批人将她们送回西戎,谨晏也清楚她的作风并未多说什么,可是她却从未叫那些人将她们送到云坤手中,云坤乃云妃的弟弟,西戎现在大半都是由他经手,她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怎么会”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胡人,问
“他说的是真的护送你们的人是说要把你们送到宫中”
那些胡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还是一个稍大胆的人回道
“一开始护送我们的人是按姑娘的安排是想将我们送回去,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在中途就突然变了主意,说是要将我们送到西戎皇宫”
“这多好猜,那些人是你派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谨晏的人,他们平日会听你的安排但到了关键时刻还得看主人的脸色,喏,你又被他给利用了”
墨恒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格外好心的给她解释出了原因,不过赫连书画却不怎么感谢他,道
“那你参合这趟浑水干嘛还特意待我来看热闹”
“不是啊,我不是特意带你来的,这些都是我那不长眼的手下救的,救下了又不能不管是不是,所以我就叫人安排一出院子养着她们啊,就是你今早看到的那个昏官,为了这件事还把我情洁廉政的形象给毁了”
他很不满意的埋怨,随后又道
“我在皇上手中把你给抢了,他一定会暗中派人追杀我们,所以我们是逃到了这里避风头的,这里大多是我的人,就算出了事也还有逃跑的机会,顺道再带你过来看看热闹,本想着当你知道谨晏背地都在做些你不知道的事你会生气,结果真是让我失望,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那些胡人本站的好好的,被墨恒那几句话又给吓得缩成一团,墨恒无可奈何的望着她们道
“我又没说要把你们给杀了,你们怕什么,我那些话都是说给旁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听的,你们当没听到就是”
一边的赫连书画疑惑的看他
“我怎么没心没肺了”
墨恒不大高兴的说
“我救了你没捞到什么好处就算了,你还总是不配合我,你说说谨晏的坏话会死啊”
赫连书画无奈的起身往外走,根本不想理会他那些疯言疯语
墨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收回笑意看着桌上摆放的一把琵琶,琵琶做的普通,材质上都算不上太好,只是上面雕刻的几朵繁花雕的秀美,他指尖在上面的弦上勾弹,他问她们
“刚刚那女的照你们看来是胡人的机率有多大”
那些胡人疑惑不解,他换个方式问
“你们看着她像胡人吗”
那些胡人纷纷摇头,墨恒轻轻点头,独自喃喃
“是啊,我看着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夏夜清凉,偶有夜风扫过,刮走一片闷热,院中有泥土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还有别人家烟囱向外弥漫的饭菜香,院子中有蝉鸣惊扰到安宁,墨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的摇着扇子,一副独居老人的模样
被那刺耳的蝉鸣打扰,他皱着眉只觉得四周都有扰人的声音,城是一座小城,与王都比起来是别有一番味道,要说王都的夜是无比繁华热闹那么她们所处的地方就是安详宁静,才不过刚刚入夜,大街小巷都瞬间收回了白日的喧哗
他在躺椅上吹着夜风听着刺耳的曲子,鼻尖还闻着别人家的饭菜香,多日都未好好吃过饭的某人几乎就快濒临崩溃的地步,尤其是那诱人的饭菜香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有声音传到他耳朵
“你一直躺着做什么不吃饭了”
赫连书画从买菜到做饭到现在,她就发现墨恒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过,明明没有睡着却不起来的样子倒是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
墨恒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的看着她,她换下了那一身艳红红的衣衫,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裙摆还绣着几朵浅蓝色的小碎花,风一吹就在风中飞舞荡漾
此时她正端着托盘,袖口往上绕了几圈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腕,腕上空无一物在光影下格外诱人,托盘中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水雾升腾,幻化白烟迷蒙了她的面容,像是那蒙着面纱的美艳女子,即看不真切却处处都是勾人眼球
她把饭菜放到石桌上,手臂在他眼前晃动
“你发什么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饿”
墨恒冲着椅子摇晃顺势站起身,一动一瞥间尽是游刃有余,他撩开衣袍坐到她对面,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问她
“你做的”
赫连书画反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
桌上的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赫连书画也是许久都没有下厨,只能看着外观对他道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好吃不好吃你都将就着吃”
她舀好一碗白米饭递到他面前
墨恒一双眼睛在饭菜上扫视一圈,又转回眼睛看着她,她的头发因为下厨通通都拢在了脑后,一张白皙的脸庞比平日所见的都要小巧几分,常年不见阳光的耳垂白的如上好的羊脂玉,浅浅的透着粉嫩嫩的颜色,他接过饭的瞬间下意识的就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她收回去的手腕
半真半假的对她道
“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从谨晏身边离开的事”
赫连书画奇怪的看着他,用怀疑的眼光从他打量到桌上的饭菜
“因为饭菜”
他握着的手腕纤细,犹如一用力就会碎,指尖尽是滑嫩的触感,他感觉到她的挣脱,他却不放手的拉着她道
“要是能用一顿饭菜就让我产生其他的心思,那宫中的那些丫环婆子就该高兴得跳脚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我从一开始就在叫你离开谨晏”
墨恒握着的是她没什么力气的右手,她挣不开只能保持着被他牵制的模样,她问
“那是谨晏惹你了还是我惹你了”
他的指腹间有厚厚的茧子,摩擦在她手腕麻麻酥酥,他说
“他没有惹我,是我看不得我想要的人跟前跟后的帮他跑腿办事”
她笑道
“可是我不喜欢跟在摸不清心思的主子身边,谨晏对我很好,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她用左手一点点扳开他的手,她的手腕上有他抓红的几个手指印,她把衣袖拉下遮住,拿着筷子就准备夹菜,墨恒的手在中间停留了一瞬,随后挑眉收回手,手间还留着她手臂的余温,他拿着筷子慢悠悠的道
“我的心思很难猜吗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骗过你什么,你问的我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反倒是你能摸清心思的谨晏从来都没对你说过实话,书画姑娘,看人可不能这么表面”
菜的味道刚刚好,谨晏爱吃清淡的东西,她也就做的一贯清淡,她点点头,道
“那意思是说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说”
墨恒点头,而后道
“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他一手比着三,赫连书画也来了兴致,想了想问
“你与皇上和谨晏做对是因为什么”
墨恒一副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样子看着她
“首先呢,我从来没和任何人做对,我做哪些都是自保,全都是他们主动我在被动,其次我从没和谨晏做对,南疆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是他处处都想要争夺,最后没有争到手罢了,就和现在一样,他要西戎,我不是没有动任何手脚吗”
她又问
“那桑家的余下势力都在你手上,那些大军也都是在你手中”
墨恒思考一会儿道
“不全是,我一个不想争势的人拿着也没什么用,就算在我手中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和谨晏敌对的事情来”
他看着她,单指留在她眼中
“最后一个问题”
赫连书画左思右想,而后试探的道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问题,也是赫连书画想知道的问题,坐在她面前的人与她有很深的渊源
从桑家的角度来讲他是她恩人的外孙,她应该要报恩的人,从包庇她多年的谨家来看,他却是潜在的敌人
而从个人来看他却是救了她很多次的救命恩人,一代的恩情还没有来的及报就又欠下了更多的债,她都有些搞不清楚该拿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
墨恒道
“以前呢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要把那些与我做对的人一个一个铲除,等后来全都铲除之后却又觉得没意思,又发现其实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对很多人的一个威胁,所以后来就变成了让那些想要我不好过的人比我更难过,不过在遇到你之后我好像就没有那种想法了”他说
“若真要我说一个想要的出来的话,恐怕现在就只有一个你了”
夜凉如水,伴随着各种虫鸣和花香,赫连书画的脑中只留下墨恒那几句淡淡的笑话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银光,他的眉眼清晰,嘴角微勾,尽是邪魅,他不像墨岑,他没有墨岑那般温润的气息,他也不像桑烟,桑烟应该是如画如诗一般的温柔女子,他更不像她记忆中的桑浒,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性格根本是两个极端,她真的在那一刹那很好奇他究竟是活在怎么样的世界,才会养出他这么随性随心的性子
许是饿过了吃饭的点,赫连书画并没有吃下太多饭菜,倒是一旁说完话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吃饭的墨恒像是饿了太久的样子,赫连书画放下碗筷对他道
“你救了我很多次,这些恩情靠一顿饭不能还清,就算我欠着你的,以后”
“基本上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要和对方分开的时候,你想去哪里”墨恒三两句就打断她的话,饭菜已经被吹凉,他却吃的格外的香
赫连书画道
“谨老将军在西戎出了事,我要去救他”
他的食欲一下减退,放下筷子真挚的看着她
“谨晏也知道这个消息,他的老子出了事他都不急你这么着急干嘛”
赫连书画不悦的皱眉
“他去西戎是因为我,自是该我去救,谨晏不去自有他的原因”
风吹散方才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平和,墨恒不理会她的不高兴敛了笑意
“女人是不是都有包庇自己喜欢人的毛病哪怕他要杀人放火做十恶不赦的事在喜欢他的女人眼中他都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不能理智一点,谨荣出了事你以为这么简单皇帝一心要铲除谨家就绝不会手软,他出事也绝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哪怕他现在安安稳稳的坐在将军府也会有人把罪状书送到他的面前让他认罪,谨晏在清州吃好喝好过着不焦不愁的日子却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跑到西戎去救人还有你,非但不怪他还在帮他说话”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我明天一早就走,我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征求你同意的”
“要我救你的时候就与我有关了怎么不找谨晏帮忙利用完了你倒走的干脆”
墨恒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她是有在包庇着谨晏的意味在里面,她也的确是欠了他利用了他,她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将那十个胡人救下,也谢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我并不知道你要找的胡人在什么地方,我的确是想利用你帮我一把,不过这次我去西戎我会帮你找找你要找的那个胡人,毕竟西戎能救下你的胡人不多,等找到了我自会带到你面前”
墨恒哼一声
“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去就能找到”
她张张嘴道
“那我就留在西戎翻遍了也要给你找出来,直到找到为止”
他的面色有了些许好转,幽幽道
“那我看此次一别我们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欠我的那些也就是想这么赖账吧”
她唔一声,像是歌女婉转的说着狠心的话语
“那你得把那些记好了,下辈子才好找到我讨债”
她的玩笑话并没换回他的不屑,他反倒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几分真几分假,中间还参杂了其他她并不太懂的东西,他的声音像是清澈的泉水流过光滑的鹅卵石一般
他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不想在黄泉路上找错了人”
莹莹月光洒满整个院子,照耀着四周像是点上了一盏银白色的灯盏,光影透过一旁的大树碎成了无数的小块,斑驳一片,赫连书画的面容僵硬了片刻,像是在心中经过了激烈的斗争,而后她用一双并不太亮丽的眼睛看着他,笑道
“赫连书画”
声音轻柔如拨动的琴弦
“西戎,赫连书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又是一个晨起,墨恒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好似呆了大半辈子,发丝上都留有凝聚的晨露,一身锦绣华袍也润的好似没有晒干的衣服
门口走进的侍卫不大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走到他身边,用怜悯的语气禀报
“主子,谨晏身边的那姑娘好像半夜就走了”
墨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谁身边的姑娘,我这里有别人的姑娘重新说”
侍卫一鼓作气
“主子,您救下的那个姑娘昨夜就走了”
墨恒抬眼看他了,慢悠悠的道
“女人的话就是信不得,说一出做一出,还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滚”
侍卫又拿出两只编制的蛐蛐放在他面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
“不过我在那姑娘房中发现了这个,主子,那姑娘难道是以为用这个就能哄着你吗也太没诚意了”
石桌上摆放的是用叶子编出的蛐蛐,是民间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总爱弄出的小玩意儿,赫连书画手巧,编出的也是栩栩如生,墨恒望着那蛐蛐出神许久,而后拿着一只在手间把玩,她昨夜的话还清晰入耳
“其实你不用再查我了,你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就将眼光放到我生活过的地方,查查领养我的人,说不定还可以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墨恒道“也叫人把那些胡人送回去”
侍卫认真的领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墨恒又阴恻恻的道
“要是我听到什么关于能用蛐蛐哄到我类似的话题的话你就恐怕要去西戎安家了”
侍卫站直身体在空中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然后再把自己的嘴缝上,威风凛凛的踏步走出
清州属于贯穿穹苍与西戎之间的一个大城,资源丰富,商贸繁荣,是两国间较混杂之地,走动的人很多也算是较难以掌控的一处地势
赫连书画连夜奔波往清州方向而去,一路未停从山坳走到长河再从长河转到小镇,几经转折终于在第三天到了清州城外
到达西戎她必须先走过清州,过了清州才能走到岐南,再从岐南才能走回西戎,她站在城外不知为何就有点担忧
她心绪不宁了很久,没有谨晏的消息也没有谨荣的消息,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南疆一平定,西戎必定有些动荡不安,连带着周边的大城也开始出现骚动,其中为首的就是谨晏所想要拿下的清州
清州每天进出的人很多,城门口总是派着重兵把守,加上最近的骚动,长长的一列守卫兵更是盘查的严实,仔细一看还会发现有的士兵总是在女子中盘查,手中拿着一副画轴挨个的对比
赫连书画不敢冒险,便在城外等到入夜城门关闭之后才避开守卫翻墙而入,清州已算是西戎边界,赫连书画前几年为了笼统西戎的势力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发现清州的守卫守的这般严实
一批士兵接着一批轮番查看,她在中间等着间隙好不容易进得了城中,却发现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四周都是手举火把的士兵在盘查,红火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清州,宛若一条火龙在城中盘旋,将寂寥的夜照的通透,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有缝隙插入,她躲在暗处看着士兵走过一群又一群,入眼的却没有任何谨晏手下的人,士兵穿的也不是军中的服装,她便猜测清州恐怕还来了不该来的人
三更过后城中巡查的士兵开始减少,赫连书画才终于能透过光影找到守城官员的府邸,清州的守城官员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心思放的比常人远,当初她和谨荣二人花了许多时间想买通他却都被他用一副官腔给反了回来,后来才在之后了解到他看重的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皇族的那根攀枝,靠着几个关系就想铺好以后的道路,以保以后出了什么事还可以稳坐当下,赫连书画也因此到过他府中几次,对他的院子也算是无比熟悉
红灯高挂,酒香四溢,丝乐声声绕耳,调笑声喧乐声从阁中传到了东边的小巷,惊扰了一片静谧
在灯火照应下的沿廊蜿蜒的环绕着院中高树红花,有丫鬟急匆匆的从那主阁走出,碰到端着茶水的侍女便急道
“太子殿下和将军都喝醉了,快去叫人煮些醒酒汤”
端着茶水的丫鬟连忙又端着茶水往回走
另外吩咐的那个丫鬟想了想还是三两步跟过去,随后尾音弥漫
“记得等一下将谨将军的那份端到三小姐那里,就不用你们送了”
阁中的乐音还在继续,从开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喧哗热闹的场面,随乐起舞的舞姬,谈论着各种琐事的陪客,以及高位之上坐着本应该在王都的墨傑
坐在墨傑右手之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