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抓不住,接着,几乎是一瞬间,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头脚倒置,脑袋朝下地摔下楼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是他要死了,第二个念头是他怎么摔下来的。
此时此刻张春倒不觉得害怕,死亡于他而言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总之他轻轻地闭起双眼,如同他一直向往死亡一般。
但是,他最终没有死,就在他即将落的一瞬间感觉身体被什么猛地一托,他安全地落地,毫发无伤。
这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事,但对张春来说也不是太不寻常的事,他爬起来并不作多想,看了眼他摔下来的窗户口。苗如兮双手死命抓着窗台,朝张春呼救,在她身后仿佛有什么拖住她一样,她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消失在窗台上。
在昏暗的光线下,苗如兮最后的表情张春却看得无比清晰,他立即转身沿着校园围墙奔跑,找到一处比较好攀爬的位置,也顾不得襄在上面的碎玻璃,他两下翻过围墙拼命朝美术室那栋楼狂奔而去。
张春重新回到美术室那栋楼楼下时,他感觉到异样的祥和,飞快奔上四楼美术室,一路的的路灯都没的损坏,过道也没有异样,他在美术室门口只看到一串他掉落的钥匙,美术室的门开着,里面的画架都完好的静立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无力地瘫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想掏根烟,却想起今早把整盒烟都已经给袁三了。他干脆席地而坐,若是苗如兮真的出了事他就这么回去会一直良心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张春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看到方锦两字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回来”方锦一开口就是质问。
“你这是新媳妇查岗爷我没在外边鬼混”
“啧吃错药了吧是你二叔等了你一晚上,手机也打不通你小子又在干什么鬼事”
张春一愣,然后回道:“我马上回来。”
他收起手机起身,仍然不放心地朝美术室里看了一眼,依旧平静如常,他只得咬牙选择离开。
匆忙赶回去,张春一开门首先看到的是张守宁安坐在客厅里,见到张春转头看了他一眼。
张春进屋边换鞋边说:“二叔,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也是路过,顺道把你的东西带过来。”张守宁缓缓地说道。
“什么东西”张春坐到张守宁对面。
这时方锦特别贴心地泡了一壶便宜龙井过来,“给你们醒神”张春狠狠瞪他一眼,方锦也还他一眼,然后功成身退回房睡觉去了。
张守宁指着沙发边上的背包,张春记得那是他上次回张家镇的时候带的,但后面离开时翻船掉到河里了。怎么会在张守宁这里包上还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他也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伞。
张守宁也没打算作解释,接着拿出一个半尺长的檀木盒递过来。
张春拿到手就闻到一股檀香味,盒子做工精致,呈暗紫色,看起来有些年份。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张守宁叹着气说:“你太爹爹留给你的。”
张春不禁一愣,这太爹爹得是他爷爷的爷爷,心想难不成是什么传家宝接着他发现盒子被一把铜锁锁住,他抬眼望向张守宁,对方摇头说道:“我也没有钥匙。”
张春暗暗思忖了一下也不再追问,直接说道:“二叔,今晚您将就睡我房间吧”他漫不经心地放下盒子,打算去收拾房间。
张守宁忙对他摇头说:“我还要去赶三点的火车,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张春诧异地转头看着张守宁问:“您要去哪儿”
“去看个老战友”张守宁淡然地回答。
“那我送您去车站”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张守宁挥了挥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张春忙送过去,张守宁回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花儿,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保重了,二叔再也帮不了你了”
张春的心脏猛地一滞,他想起在离开张家镇的地下墓室时张春江说过的话,一时间他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谁。在他走神里楼道里的脚步声慢慢消失,过了许久他才关好门回到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71
张春翻开张守宁给他的包,里面果然都是他当时带去的东西,连他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手机也在里面。带着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充电启动手机,发现竟然完好无损不禁欣喜不已。
随便翻了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翻到袁三的号码发来的十数条短信,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比如内裤什么颜色之类的废话,然后注意到一个叫夏树的名字。他抽了抽嘴角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反正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接着他的注意力转到檀木盒上,他拿起来翻来复去研究半天,最后确认如果没钥匙,唯一能打开的方法就是劈开,但一想到万一真有什么传家宝贝那坏了多可惜。念头一转,又想他连他爷爷都没见过一面,怎么会有个太爷爷还留东西给他,盯着檀木盒上那把精致的铜锁,他的思绪飘得老远。
翌日,天刚亮开,张春恍惚间听到砸门的声音,声势浩大得如同是来寻仇的。他忍着被吵醒的火气起身去开门,不过当他看到门外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火气一下就没了。
对方语气僵硬地问:“你是张春吗”
张春愣愣地点头,他这辈子最不愿打交道的人除了医生就是警察,巴不得立即赶门外的人走。
然而,对方不等他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事,直接抡起手拷就拷过来,用公式化的腔调说:“现在怀疑你和一起强女干伤人案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
这下张春真的反应不过来了,他平时都两点一线,出门除了学校就没去别的地方,平时连小黄片都极少看,说他强女干太不靠谱了。
方锦突然一溜烟地从房间窜出来,同样地愣了半秒,然后热情地掏烟递给门外的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这兄弟算不得好人,但绝对是正经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领头的警察还算客气地拒绝了方锦递的烟,冷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说:“我们按章程办事,没犯事到时自然会放出来。”然后他强拽起张春出门,在他身后的另两名警察立即上前押住张春。
方锦扶着门框,泪眼婆娑地说:“春啊明年今天我给你烧纸啊”
张春愣了一下,意外地没有发火,而是回头看了方锦一眼淡淡地说:“我还死不了。”
方锦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猛然意识到张春是真的被抓走了,立马慌起来,他光着脚就冲出去,推开最后面的警察,一脸大义凛然地说:“等一下。”
其中一个警察惊骇得差点拔枪,领头的警察冷冷盯着方锦说:“你有什么疑问”
方锦回瞪了瞪面前的警察,转过头深切地对张春问道:“张春,你真没犯什么事”
张春一眼横过去,嗓子一沉,说道:“我像能犯事的人吗放心,我没事”
方锦烦躁地闷哼一声,说道:“你真是活该,尽惹些倒霉烂事。”
张春不解方锦的意思,警察不耐烦地催促道:“有没有事不是你们在这里说快走”然后他瞪方锦一眼,押住张春转身就走,只剩方锦呆在原地。
张春一到派出所就立即被刑事拘留,这时他才知道根本不是请他配合调查,而是已经确认他为第一嫌疑人。经过第一轮的审讯之后,他顿时明白跳进黄河也先不清的感觉。
其实案情很简单,今天早上五点,张春所在的学校,就在他昨晚去过的美术教室,早上打扫清洁的人发现半身**的苗如兮,然后苗如兮被往医院,警察介入调查。一番检查竟然发现苗如兮被性侵过,而且全身伤痕累累。而据苗如兮描述,她昨晚因书包忘记在美术室,所以去找值班老师拿美术室的钥匙开门取书包,然后两人一起去了美术室。之后在美术室里突然停电,混乱中苗如兮被人强行实行性侵。而学校的保安也证实他在十二点之后慌慌张张地从美术室那栋楼出来。
张春坐在拘留室的地板埋头沉思,从早上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他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烦躁不已。他仔细回想当时苗如兮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总又抓不住关键。
拘留室的铁门突然打开,一个冷冷的声音对他喊道:“出来。”
张春站起来缓缓往外走,出门时被粗鲁地推了一把。然后他在审讯室见到了一张久别的面孔。
“张春,老实说你有没有做过”
张春刚坐定,他对面的云海洋就慎重其事地问道。他盯着云海洋看了半晌,缓缓开口,“没有。”
云海洋瞬间松了口气说:“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你的。”
张春不由一笑,他没想到这种时候云海洋会出现,也没问他怎么会知道的,只说:“谢谢。”
“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证据并不充足,他们起诉也定不了你的罪,受害人当时并没有看清罪犯的样子,而且也没检测出犯人的精液。”云海洋分析道。
“但是从四楼摔下去毫发未伤根本不会有人信,更别说当时美术室里的东西了。”张春无奈地叹气,虽然他看不见,但确定当时美术室里有别的东西存在。
“你是说犯人可能不是人”云海洋凑近张春,压低声音显得很有兴趣。
“我摔下去后,再上楼去时什么也没有,苗如兮也没在。如果苗如兮并没离开过美术室,那只说明第二次上楼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张春淡漠地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不好办”云海洋顿了一顿,“要是抓到那只犯鬼,向受害人证明你的清白,再让受害人澄清你不是犯人就有办法了。”
张春白了云海洋一眼说:“怎么抓你会抓鬼吗”
“不是有夏树在嘛”云海洋脱口说道。
“夏树”张春一愣,愣愣地看着云海洋半晌,然后问:“是谁”
云海洋一脸古怪地来回打量了张春好几遍才问:“你们分手了因为这事他太不义气了”
张春更加奇怪地盯着云海洋,一本正经地问:“夏树是我女朋友”
“你怎么了失忆”云海洋惊奇了半晌才说。
张春一手扶住额头,叹气道:“没有,就是脑子有点乱。”
云海洋疑惑地盯着张春,“算了,我明白社会对这方面还是不够宽容,你们坚持不下去也是人之常情。”
“夏树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春突然认真地问。
云海洋又惊了片刻才说:“真的忘记了选择性失忆用不用介绍个医生给你”
张春淡淡地说:“我说真的,你告诉我。”
云海洋想了想,然后话题从替张春洗冤变成了夏树故事会,到云海洋离开的时候他们的讨论毫无结果。
夜晚,张春躺在硬板床上,满脑子想的不是案子而是关于夏树的事,即使夏树对他来说很陌生,但他仍然充满好奇。那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按理说他并不记得有个叫夏树的人曾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还与他关系亲密。而当他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并不惊讶、迷惑,相反他接受得无比自然,就像儿时听过百遍的童话故事一样,他相信是真的。
直到深夜,张春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猛然一睁眼,看到他面前竟站有个人影,吓得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他定了定神,人影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外面过道昏暗的灯光透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把脸,不确定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
过了一会儿,他定定朝外看去,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这比刚才的人影更令他震惊。在他迟疑之迹,铁门被无形的力量完全推开,他小心往门口靠过去,探头往外面的过道看了看。
夜深人静,四下都安静得可怕,张春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站在门口来回张望,对着空洞的过道喊了一声:“有人没”
声音在过道里回响,却没人回应他。等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走出看看。
张春站在深长的过道里,一股阴寒之气袭来,到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脚步,踏踏的声音空洞地回响,仿佛整个拘留所只剩他一个人。
等他走出挽留所的大门,车辆从他面前疾驰而过,他猛然转身,一瞬间仿佛空间回溯。虽然是深夜,但拘留所的工作仍然有序的在进行,全然不同他之前看到的那般如同一座废宅。门边的哨岗站得笔直,接收到他的目光时还瞥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张春不禁头疼不已,不管他是怎么出来的,这已经成为事实,就算白天的罪名是被寄冤枉的,现在逃犯他可是坐实了。可即使现在回去自首又要如何解释他是怎么出来的会不会再罪加一等若不回去明天被发现后,那他就直接升级为通辑犯了。
他犹豫不决地在拘留所大门前来回踱步,门岗警觉地将视线投过来,他被瞪得心虚,立即落慌而逃。
“靠,这回没救了”张春惊骇地顿住脚步,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夜色下的拘留所,最后牙齿一咬,还是决定回去自首。
这时一辆车在他旁边边停下,一个脑袋探出来说:“上车”
张春冷不防被吓一跳,看到车窗里有一大一小两只脑袋,疑惑地问:“云海洋你怎么在这儿”
“这该我问你才对”云海洋闷着嗓子喊了一声,“先上车。”
张春皱起眉头,想了想最终打开车门坐进车里,云海洋立即油门一踩,疾驰而去。
“你怎么出来的”云海洋倒是不显得惊讶,语气平淡地询问。
怎么出来的张春也想问这个问题,以他以前的经验来说肯定又是灵异事件,但问题是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把他从拘留所弄出来,跟案子是不是有关系他苦恼地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知道。”
云海洋透过后视镜盯着他看了看又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张春的心猛然一沉,焦虑起来,他万万不想成为通辑犯,瞪着云海洋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来我已经去自首了,我要是被通辑,你就是共犯”
云海洋一愣,笑道:“那我现在还是把你交出去吧,说不定还能记上一功”张春瞪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一直安静坐在副驾的小男孩突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盯着张春看,张春打量他许久才认出那是周瑾钰,比起几个月前小脸圆润了不少,他突然对张春咯咯地笑了两声。
“小钰,坐好”云海洋对周瑾钰喝道。
周瑾钰看了看云海洋又转回头盯着张春,天真地说:“张叔叔背后有人。”
张春几乎是立即跳起来,头撞到车顶,接着冷静下来僵直了身体问:“什么样的人”
“全身都黑的看不清脸的人。”周瑾钰依然趴在椅背上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春,眼神绝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张春猛地眼神一沉,瞪着周瑾钰,他觉得这小孩是在故意吓他。周瑾钰也不退缩,孩子稚嫩的脸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云海洋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把周瑾钰拉回座位,说道:“坐好,这样很危险”周瑾钰立即乖乖地嗯了一声,坐在椅上不再乱动。
云海洋又说:“困了就睡觉。”周瑾钰又嗯了一声,听话的闭起眼睛。然后他才转头对张春说:“从那之后他就能看见各种不正常的东西了。”
张春会意地点头,他自然知道云海洋指的是哪件事,他也知道周瑾钰不是原来的周瑾钰。
“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先去见个人,拘留所那边我替你解决。”云海洋突然说。
“真的没问题”张春不放心地反问。
“我跟他们二管事是校友保证没问题。”云海洋笃定地说。
张春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去见谁”
云海洋一字一顿地答道:“苗如兮。”
张春暗自思忖,也觉得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但他们到了医院值班的护士却说苗如兮下午就自己出院了,拦也拦不住。
被云海洋抱着的周瑾钰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走道的一头,云海洋忙问:“怎么了”
周瑾钰一下抱住云海洋的脖子,撒娇地蹭着他的衣领摇头。张春和云海洋对视一眼都朝周瑾钰看的方向看过去,只有空荡的大厅。
云海洋说道:“先回去再说,明天去也不迟。”
张春无奈地点点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他们回到马路边,云海洋去开车门,却发现车窗的玻璃上写着六个红色的大字,学校学校学校他狠狠骂了句脏话,粗暴地打开车门将周瑾钰放进去,然后拍了张春的肩膀一下,意示他上车。
张春盯着玻璃上的六个字说:“这是不是叫我们去学校”这么一说,他不由觉得后背发凉。
云海洋也是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那去看看”
两人都不迟疑,迅速上车直奔张春的学校。他们将车停在美术室后面的巷子里,打算从围墙翻进去。周瑾钰被他们扔在车里,结果两人刚下车,他也迈着小腿跟下来。
云海洋瞪他一眼,他又顿住脚步,云海洋再一转身他就又跟上来。如此重复几次,云海洋不忍地朝他招了招手,他就欢快地跑过去,抱住云海洋的大腿,信誓旦旦地说:“我能当舅舅的眼睛。”
云海洋轻嗯了一声,又严厉地说:“要紧跟我,不能乱跑”
周瑾钰连忙点头,深怕云海洋反悔,然后两人加一个小孩利索地翻过围墙,跟做贼似的往旁边的教学楼而去。
又一次站在那栋楼下,张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一次与他之前无数次站在这里的感觉都不一样,阴渗渗的气息让他脊背发凉。
周瑾钰紧贴着云海洋的大腿,就像树懒一样双脚不肯落地,云海洋用力把贴在腿上的人扯下来,狠狠瞪着他。周瑾钰眨着大眼睛,一脸委屈的模样说:“舅舅让我紧跟着的”
云海洋眉头一皱,吼道:“我不是让你抱着我的腿不放。”
周瑾钰乖巧地点头,然后伸出手对云海洋说:“那你抱我。”
云海洋的脸冷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周瑾钰抱起来。
看到这么没原则地宠外甥的云海洋张春觉得意外不已,原本紧张的气氛硬生生被这两人给弄没了踪影。
几人安全地上到了四楼,站在美术室门外,盯着紧锁的大门,无从入手。
云海洋拿了个微型手电端详了门锁半晌,然后把周瑾钰放下来,掏出一串钥匙,一个接一个地试。
张春心说你随便用把钥匙就能开那要锁有什么用云海洋像是看透张春的想法一样,扯开嘴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