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福回头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云津,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一直奇怪,小山怎么老是叫你秀才哥?”
云津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连小山也不知道。”
乔福以为他不愿说,就没再问,却又听云津接着道:“在军营里识字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只会写自已名子,认字不多,能写好的更是没几个人。我读过几年书,会写字,军营里士兵有什么书信需要读写的都会来找我帮忙,也许是因为我名子不太好念,他们就开始叫我‘秀才’。”
乔福道:“原来是这样。”一看云津神情,又觉得不对,似乎还有更大的隐情。
云津接着道:“每次有人叫我‘秀才’,我都唉!我十六岁时中秀才,当年便被人诬陷下狱。我吃了官司,最后被发配充军,秀才也被除了名。”
乔福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就知道云津或许读过书,却没想到他竟然中过秀才,而且中秀才时还那么年轻。见云津面上虽然平静,但眼里却流露出无尽悲愤与忧伤,乔福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必是饱经悲苦。他开始佩服起云津的隐忍,也同情起云津的遭遇,但更多的却是惊异。乔福认为,受到不公正对待,受尽屈辱苦难,却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这是最难得的。
乔福缓缓道:“这些事你憋在心里许多年了吧?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云津笑了笑,说道:“这些事说来话长,真要说,怕是要说到天亮。”
乔福道:“你今晚还睡得着觉吗?”
“好吧!”云津看着天空,淡淡道:“那一年我十六岁”
禹州本来是叫作钧州,万历三年,为了避神宗皇帝的名讳,这才改叫禹州。云津就住在城外河边不远的私塾里,自从十二岁之后,虽然卢先生经常会拉着他回家吃饭,但大部分时候,云津都是自己做饭吃,吃住都在私塾里。
私塾里的学生中午大多都会回家去,但一些家离的远的,也会带饭来,但最特别的是胡家的小公子,一到中午,总是有仆人跑来给他送饭吃。云津觉得奇怪,他知道胡家是城里的大户,胡老爷也不是个吝啬之人,但为什么连个教书先生都不请,却把儿子送到私塾里来念书?不过云津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那个经常代替胡家仆人给胡少爷送饭的小姑娘。
云津中午吃完饭,总会去河边洗碗,若是那个小姑娘送饭,她也会在那里洗碗,两人就会相遇。见的次数多了,两个人也就不言而熟,总是相视一笑。慢慢的,他们也说起了话。云津知道她是胡家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叫吴月。胡小姐最心疼弟弟,家里忙的时候她就会让吴月给弟弟送饭。吴月虽是个丫环,但却与众不同,她读过书,说一口官话,还写一手秀气的字,比私塾里的许多学生都强得多。也许两人都是孤儿,所以他们很快成了朋友。吴月很好学,经常会借他的书看,还会问他许多问题,为了不被吴月问倒,云津暗地里没少下工夫。
十五岁那年,云津知道了身世,更加发奋读书。除了读书,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在河边遇到吴月,与她说上几句话,多看她几眼。
十六岁,云津考上了秀才。那一年有媒婆找到他,要他入赘牛员外家,云津拒绝了。但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思考起婚姻之事,而每次一想,想到的总是吴月。也许,我是真的喜欢她吧,云津想。但他知道吴月年纪还小,所以他从未流露过自己的感情。两人仍旧是好朋友,他们了解彼此的身事,了解彼此的性格,云津想,若有一天,两人的关系能再进一步,该有多好。但眼下,他也很满足。
禹州城是个小城,平时默默无闻,城外虽也住着几百户人家,每月也总会有几天集市,但却说不上热闹。只有到了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有戏班子来唱戏,这时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今天正好是中秋节,城外的戏台已经了唱了两天戏,今天是最热闹的一天,而今夜,也将是最热闹的一夜。
卢先生给小学生都放了假,云津也不用去县学,便待在了私塾里。他已经考中秀才,但仍寄住在私塾里。虽然他想出去找点事做,赚些钱,也好自立起来,但卢先生不许,总让他安心住在私塾里读书。这天吃过午饭,他正在打扫院子,外面进来一人,十**岁样子,穿得很干净,也是个书生。
这书生一进院,见了云津,便问道:“云小弟,先生可在?”
云津一回头,认出是李文清。他们小时候一起读书,李文清大他几岁,和他一起中的秀才。云津见他提了一个礼盒,知道是来看先生,便道:“先生不在家吗?”
李文清道:“家里锁了门,我还以为是在塾里。”
云津道:“也许是看戏去了。”
李文清知道云津与先生的关系,便一提手中礼盒,说道:“先放这里吧!等明天先生来,你帮我交给他。”
“这?”云津为难道:“明天学生们都来,被他们看见了不好。”
李文清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你也去看先生吧?”
云津道:“你是要让我捎给他?这也不合适吧?”
李文清道:“那就先放你屋里,咱们看戏去,等回来我跟你一块去看先生。”
云津道:“先生不让我送东西,你要是带着礼,我却空着手,又不好看,还是不一块去的好。”
李文清笑道:“诶,外面那么多行脚商贩,你花几文钱淘两本老书不就成了,既能当礼,又不用几个钱,先生也不会怪你。”说着,李文清把礼盒往屋里一放,便拉着云津出去。
两人来到外街。街上尽是大小商贩,叫卖声不止,街头搭着一个戏台,还没开戏,但台下已经围满了人。
李文清看了看戏台,叹道:“又唱包公,怎么不唱《西厢记》?”
云津道:“还是唱《牡丹亭》好。”
李文清一笑,点头道:“对,对!哦?对了!”李文清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云津道:“今天有没有人找你?”
云津疑道:“找我?除了你,没别人。”
李文清面有疑惑,自言道:“没有,真是怪了!”
云津问道:“什么怪了?”
李文清道:“是这样。昨天我在城门口茶亭喝茶,边上坐了一个怪人,个头跟你差不多,打扮上看像是个练把式的人,可身上却背着一个胡琴。他四处跟人打听城里最近几年有没有人收养过一个孤儿,看情形像是寻亲的。我知道你是孤儿,就把你给那人说了。”
看云津变了脸色,李文清忙道:“你可别怪我多事,我是怕万一他真是你亲戚,错过了多可惜,就算不是亲戚,见个面也不耽误什么?”
云津摇头道:“倒不是那个,你说的那人多大岁数?”
李文清道:“像是不到三十岁。”
云津道:“这就是了,不到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爹。”
李文清道:“也许是你大哥或是叔舅。”
云津摇头道:“反正没人来找我。再说我也不是在这儿被人捡到的,我爹娘就是真找我,也找不到这里。”
李文清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不当事儿。”
说着,两人又继续走。正走着,一道俏丽身影擦身而过,李文清停住不前,转身呆呆地望着身后。云津也回头看去,见一个青衣女子正停在一个小贩前买东西。这女子穿着齐腰襦裙,青纱交领,显得身姿绰约,头上梳着随云髻,留出几丝头发垂在耳边,侧着身,露出半张面孔,俏丽动人。
云津见李文清看得出神,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你不是快成亲了吗,怎么还敢盯着人家看?”
李文清咽了一口口水,偏过头来,小声说道:“好看吧!告诉你,我未婚妻比她还好看。”
“那你还盯着人家看?”
李文清摸着下巴,说道:“她身段好。我未婚妻是个大家小姐,长的真好看,就是关在家里久了,挺好的身段,愣让给磨没了。唉!女人啊,还是经常走动些好,不然一露面,站着坐着都显得不自在,像木头一样,让人觉得呆板。女人就应该像是一阵轻风,温柔、清新,从你身边过去,你却抓不住”李文清越说越出神。云津他样子怕被人看见,赶紧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文清回过神来,笑了笑,忽然道:“对了,我听说牛员外要招你入赘?”
云津道:“是有个媒婆跟我说过,被我拒了。”
李文清道:“拒了好,我听说这牛员外的女儿长的倒不丑,就是脾气太大,你进他家,少不了受他们气。”
云津笑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李文清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哎,你知不知道,胡家的那个大小姐?”
云津道:“当然知道,胡小公子的姐姐。经常来私塾送饭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她的丫环。”
李文清道:“哦。那小姑娘我也见过,长得挺俊俏。我跟你说,胡小姐长得可比那小姑娘还要俊俏十倍。”
云津道:“真的假的,你见过胡小姐?”
李文清道:“昨天夜里他们一家人都来看戏,我睢见了。长的真是美如天仙,要是再长几岁,还不得让她倾国倾城。今晚上她还会来,我得等着再看她几眼。”
听他这么一说,云津倒也想见见这位胡大小姐,但看见李文清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云津又觉得哭笑不得。李文清倒不是好色,只是有些放荡不羁,平时家人看得紧,在人前也还是一本正经,但两人既是几年同窗,李文清在云津面前也就不掩本色了。云津也说他不得,只笑道:“等你成了亲,看你还敢不敢这样。”
二人转了半天,又看了几出戏,李文清晚上还要等着看胡小姐,就想提前去看先生。但云津没找了卖书的,空手不好与他同去,就让李文清先走。云津游玩到入夜,想到若是此时去看先生,正好赶上吃饭,有些不妥,于是就买了几个包子,先回私塾。
刚进私塾,云津就觉得身后人影一闪,有一人揽住了他的脖子。云津挣扎了几下,但力气太小,没起丝毫作用,张嘴正要喊,身后那人把一个包子塞到了他嘴里。然后那人把他按倒捆住,在他嘴里塞块石头,又绑住了嘴。
那人把云津丢到一边,说道:“上回算你小子命大,今天看你往哪儿跑?”
云津哪知道他说什么,倒在地上,叫也叫不出来,院里太黑,那个又蒙了面,也看不清相貌,但看那人身影,背上倒像是背着一个胡琴。云津想起白天李文清说的话,心道:难道这人不是寻亲,却是寻仇的。一定是认错人了,可他却叫不出来。
那人藏在门口,也不知等什么。过了一刻钟,门外有敲门声,那人道:“谁?”
外面那人道:“路弯子舅姑爷,自己人。”
院内那人开了门,问道:“怎么才来?人我裹好了,一会儿你把他沉河里。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云津斜眼看去,来的那人个头不高,也蒙着面,衣衫松垮不整,头发半披半梳,倒像个街头无赖。只见来人问道:“你干什么去?”
背胡琴那人笑了笑,没说话。
来人便笑道:“你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背胡琴那个淫笑道:“你不知道,这回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人我已经拿住了,藏在北边小屋里。哎,你先回去,我办了事儿再走。”说着,就要往外走来人急忙道:“哎,先别走,瞧你那急样!先说正事。我打听过了,不是你抓这人。这人早在六七年前就在这儿。”
背胡琴那人惊道:“不是?可这城里城外就他一个孤儿。”
来人也疑道:“兴许是当家的多疑了,可能那天根本就没人逃走。”
背胡琴那人也点头道:“也是,要是真有人逃走,早在四年前就该闹翻了天。”
来人指了指云津,说道:“你露相没有?”
背胡琴那人道:“没有。”
来人道:“那就好,把他打晕,咱们走。当家的说了,不让咱们生事。”
背胡琴这人有些不情愿,对那人谄笑道:“你不说,当家的怎么知道。再说人我已经拿住了,你就成全哥哥一回。”
来人叹道:“唉,你就是不长记性,忘了手指头怎么掉的。”
背胡琴那人吃了一惊,不自觉摸了摸左手,却又淫笑道:“这回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个雏儿,模样真是好,就是让我再掉一个手指头,我也心甘情愿。再说了,这些大户人家都要面子,我办了她,他们家也不敢报官,能有什么事儿?”说着,那人把胡琴解下,说道:“包袱先替我拿着。”
来人叹了口气,接过了胡琴,无奈道:“好吧,你别趟了水!我在老地方等你。”说罢,便走了出去。
留下这人转身走了过来,抓住云津头发往地上一磕,云津登时便昏了过去。
云津迷迷糊糊醒来,头痛不已,听到来外面锣声不止,人声喧闹,还以为是戏台喝戏,但又一听,却像是官差抓贼。云津打了个激灵,见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就向外走,想找官差来报案。却听院门被人推开,一个人狼狈不堪,跑了进来。
云津一看来人,正是那背胡琴的,此时仍蒙着脸,走路一瘸一拐,像是受了伤。云津正要喊人,那人便冲了过来,对着云津右腿踢了一脚,直接把云津踢倒在地。外面人声涌来,那人盯着云津看了看,扯掉自己面巾,往云津怀里一塞,便跑进后院。
几个官差冲进院子,见云津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包,上前便把他拿住。喝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云津喊道:“不是我,那人在后院。”
一个官差打了他一个耳光,喝道:“住嘴!”
另一个官差说道:“先把他押走,你们几个,搜一下院子。”
云津被官差拉到了衙门牢房,关了起来。
第二天,一个判官来到牢内,招集了几个官差,把云津拉了出来,询问昨日情形。云津照实说了。
那判官见云津是个书生,不像是歹人,也起了疑,便又问官差。一个老成的官差上前回道:“大人,这几日城外人多,知州大人怕有人生事,就派小人们日夜巡逻。昨夜我们三人在城外北街巡视,看见一个人蒙着脸,慌慌张张的往僻静处跑,小的们起了疑,就悄悄跟了上去。跟着他到了一处破宅子,见他进了屋,我们就靠近查看,却听到屋里有女子哭声。我们三人便冲了进去,正看见那人抱住一个女子,正在撕扯她的衣服。我们一见,就去拿他,却不想那人手脚十分麻利,跳窗逃了。不过那人腿上还是被我打了一棍,跑不快。我们几人就一路追过去,追到一个大院子。我们进院时拿住了这人。便把他押了回来。”
那判官点了头,问道:“你们追的那人,与你们捉来的可是一人?”
那官差老实答道:“回大人,那人的模样小的们没看见,不敢乱讲,不过看身形,正是此人无疑。而且此人腿上有一处瘀伤,正是小人打的。我们还在他身上搜到蒙脸的面巾。小的们昨夜也仔细搜过,当时院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因此小人觉得,此人就是那淫贼。”
另一个官差道:“大人,小人们进院时见这人摔在地上,定是因为腿脚不便,这才摔倒,一时没爬起来,才被我们捉住。”
那判官见云津额头上一块淤青,便点了点头,吩咐把云津押回牢里。
当日,卢先生来牢里探望,询问了情况,云津便照实讲了,并把官差的话也说了一遍。卢先生听了皱眉许久,叹道:“此事证据确凿,你只怕逃不了干系。”
云津哭道:“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卢先生叹道:“我看着你长大,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只是人证物证都对你不利,你怎么分辨。胡家又逼着官府尽快结案,只怕你免不了要吃冤枉官司。”
卢先生最后告诉云津,他会尽力打点,就是不能无罪,也会尽量保全他。云津那之后人都懵了,只觉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第二日,云津上了公堂,审案的竟然是知州大人。当原告上堂时云津更是吃了一惊,他想不到竟然是吴月。吴月见了他也惊得说不出话。知州大人以为吴月是害怕云津这个歹人,就让她先行退下,到一旁录口供。
云津已经记不得后来情形,只记得那时脑中一片空白。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被判有罪,本是死刑,但念他有功名,便除去秀才名分,判了充军。当时府里正好有一群盗贼要充军登州,州里便决定把云津也解送到开封府,与那些贼人一起押送。
临去开封前,云津被打了二百竹杖。行刑的衙役似乎留了情,他虽被打得血淋淋的,却都是些皮外伤。当晚,卢先生找到他,给他送了药。云津觉得对不起先生,连累了他的名声,一直哭个不停。先生却劝他,到了军中,也要奋发,以后仍能建功立业。
先生告诉他,本来上堂的人应该是胡家小姐,但胡老爷怕坏了女儿名声,就买通了官府,让丫环顶替,对外说是家里的丫环遇到了贼人。胡家是当地的大户,知州大人尚对胡老爷十分客气,那些官差更不敢得罪,得了钱,自然不会说。
云津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禁想,吴月若是知道被抓的是他,还会不会去公堂作证呢?她会相信我吗?
云津对乔福道:“我这些年怨恨过很多人,我怨过官府,怨过胡家,怨过吴月。最后,我想明白了,我该怨恨的是那个作案的蒙面人。我被抓之前见过他一面,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
乔福静静地听云津说完,感叹一声,说道:“等你回去,若是那个小姑娘还相信你,就娶了她吧!”。
云津惊道:“你?你知道?。”
乔福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过来人,当然知道。你一直都想着她,对不对?”
云津脸有些微红,轻叹道:“我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恨?”
乔福笑了一下,说道:“喜欢才会恨,恨就是喜欢。”
云津不再说话,他心里做了决定,要是逃出去,一定要再见吴月一面,把事情当面说清楚。
乔福也不再说话,两人就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天明。
天蒙蒙亮,有些薄雾,看不清海上到底有没有船人。众人一早就守在村东,准备随时上船。等天太阳出来,薄雾散尽,却见海上一片空旷,那小船仍飘在那里,但却不见有大船来。
众人等得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很快,鞑子吃过了饭,开始围攻他们,四下马蹄声不止,围着村子奔走,不时还有羽箭射来。众人又回到村内,躲进院子。很快,鞑子便开始进村搜查。
云津让周全寿和老齐守住院门,自己跑了出去。引了几个鞑子向他围攻,云津边走边战,很快便借着地形杀了一人。云津听到周全寿他们也打了起来,但却无力支援,只能在外面游走,尽可能多拖住几人。前面一个鞑子骑着马进了村子,看见云津,便纵马奔杀过来,云津往拐角处走,等他马到,用石头将他砸落在地,不等他爬起,便上前结果了他。转身正要走,见四周七八人已围了上来,只好借着马爬到墙上,翻墙上了房。下面鞑子见房上有人,便拉弓放箭,云津只好又跳下去,下去时,正好一刀劈死房下一人。
在外面绕了几圈,云津又回到院门前,见一群鞑子已经进了院儿,正在和院内众人厮杀。云津便冲了进去,从后面砍倒一人,回身关了院门,见院内已有十多个鞑子,正在往里挤,周全寿几人正在屋门口奋力拼杀,连李小山也忍着剧痛,挥刀御敌。鞑子全神贯注在屋前众人,没有留意身后。云津便悄悄抵住门,用匕首悄声割断了后面一人的喉咙。前面鞑子竟没注意,直到他杀到第三人,鞑子才发现了他,开始回身向他杀来,前面周全寿等人见鞑子分神,也都冲了上去,登时又杀死三四个。云津被几人围砍,躲避不及,就地一蹲,滚进几人腿下。鞑子提刀向下刺他,云津屁股被刺中一刀,于是奋力前爬,爬时用匕首割了几人的小腿,上面一时大乱。
周全寿知道云津危急,也拼命营救,挤进人堆里乱砍,方力祥几人在外围,也与人缠斗不止,很快,鞑子人数渐少,没了气势,云津也爬了起来。几人合力围攻,全歼了院内敌人。但门外也已围满了人,此时正在锹门。
云津一看,这一下杀了有近十五个鞑子,院里地上全是尸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老齐胸口中了一刀,血流不止,此时正坐到一旁,给自己包扎伤口。方力祥也挨了几刀,最重的伤在右臂,此时只能用左手提刀。周全寿倒没受重伤,但衣襟上刀口众多,显然也没少被砍中。杨飞背上也是一道刀口,但他却混不在意,此时正挨个查看鞑子尸体,把受伤没死,或是在地上装死的人都又补了几刀。
云津见门外人来,正想拉几具尸体抵住院门,却听见门外没了动惊。过了一会儿,一人在外面叫道:“出来吧,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若是不出来,就一把火烧了你们。”
云津听出又是那军官,回头一看,见周全寿几人正在尸体上剥盔甲,便喊道:“人都说强将手下无若兵,我看你手下人如此,你也不会有多厉害?”
外面那人一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话。”
院内周全寿正在穿盔甲,边穿边道:“是跟我说话吗?”
那军官哈哈一笑,说道:“昨天我倒是没看错你,我说过要亲自杀你,你出来吧!你要是真有本事,也能杀了我。”
周全寿系好了盔甲,大声道:“好!”说着,示意云津开门。
云津拉开了门,周全寿立在门口,指着院内道:“这里地方小,你们让开一些。”
那军官骑在马上,看见院内众人尸体,嘴角露出一丝兴奋,挥手示意手下后退,在院前留出一块空地。
周全寿走出院门,淡淡道:“我出来了!”
那军官见周全寿穿着他们的盔甲,脸上惊怒纷杂,下马沉声道:“是你杀了我弟弟?”
周全寿不答,持刀站定。那军官走上前去,周全寿一刀劈出,那军官挥刀一拦,把刀打向一边,接着用刀背在周全寿后脑一磕,便将周全寿打个踉跄。
那军官没有趁胜进攻,而是单手提刀,从容而立,回头道:“就你这样的功夫,能杀的了我弟弟?就算是你偷袭,也决无可能。”
云津走出院门,见院前左右各有十几人挡住出路,正前方几匹马并排而立,堵住巷口。回头看院内几人也已经穿了几件盔甲,便对李小山使个眼色,李小山拿了着弓箭,躲进了屋里。云津站在门口,尽量挡住外面众人视线。
周全寿回头又挥一刀,那军官又是一拦,周全寿却突然把刀抽回,对着那军官刺去。那鞑子军官见周全寿一刀劈出,又及时收刀重刺,竟无一丝慌张,而是从容倒转刀身,轻轻一点,当的一声,便又将周全寿的刀打偏。周全寿借着刀势,转身靠近,倒抡马刀,从下而上,向那军官撩去。那军官向左轻迈一步,侧身躲过刀锋,伸手把刀架到周全寿右臂,向上一拉,周全寿一声闷哼,手中刀便掉在地上,右手也提不起来。
云津一急,向院内一望,一支箭从屋里射出,穿过院门,从云津耳畔飞过,直飞那军官眉角。那军官眼角一动,猛一侧头,羽箭贴着盔边飞过,一箭刺中马上一人的喉头。
那军官回头,怒目而视,对两边人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刀上前。云津直冲过去,向他鞑子军官砍了一刀,那军官轻松躲过,云津却弃了他不再进攻,突然转身,一刀砍死旁边另一人。那军官大怒,提刀向云津砍过来,云津后退不及,举刀一挡,顿时觉得手中刀身一坠,马上提劲用力撑住,却不想被那军官一脚踹中腹部,登时后退几步,撞到了墙上。
云津这一下撞得不轻,咳了几下,吐出一口血。抬头一看,见一群鞑子已经拥进了院子。老齐几人正带伤拼杀。云津不去理会那军官,转头跑向一侧,开始砍杀院外的鞑子士兵。杀了两人后,那军官见了,提刀向云津冲来。周全寿左手拾起刀,拦住了那军官去路,又砍了上去。那军官轻松自如,两招打倒了周全寿,却没下杀手。正要走,又被周全寿拦住,那军官没了耐性,躲过周全寿刀刃,回身两刀,点在周全寿左臂和左腿,周全寿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云津哪顾得上周全寿,刚杀死一个鞑子,就听见院内一声惨叫,好像是乔福的声音,接着小玉哭了起来。云津急忙转身,拼命向院子跑去。那军官要拦他,却被周全寿踢了一脚,虽然混不着力,但也惹怒了他。那军官回身要杀周全寿,刀举起来,又想起了什么,又停了手,对着一地的伤兵喝道:“看好他。”接着转身向院子走去。
云津进了院子,地上已经满是尸体,方力祥已经站立不住,依在墙边,仍于两个人打斗不停。云津见方力情形危急,正要过去帮忙,却见一个鞑子已经一刀砍在方力祥肩上。情急之下,云津把刀掷出,打中一个人的所腿,却没伤到那人。云津踩着满地的尸体冲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另一个鞑子已经一刀刺进了方力祥胸口。云津从地上拔出一把马刀,扑了过去,按住一人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另一人要来砍他,可刀仍插在方力祥胸口,不及拔出,就被云津砍死。
云津一回头,两个鞑子朝自己砍来。杨飞撞过去,与一人在地上扭打,云津缠住另一人,几招结果了他。正要去助杨飞,见老齐正被四人围攻,身上连中几刀,马上要倒在地上。云津只能又把刀掷过去,然后一边冲,一边捡起刀掷出。扔了三把刀,却只有一把伤到了人,云津冲到跟前,老齐已经倒下。云津不等那四人回头,便砍倒两人,剩下两人害怕起来,没几个回合也被云津杀了。
正要回头看杨飞情况,却见屋里冲出两个,倒在地上,云津一看,是李小山,身上尽是刀口,浑身是血,正与一个鞑子扭打。云津过去砍了一刀,但刀卷了刃,连盔甲皮革都没砍透。云津朝他后腿砍了几刀,那人吃痛,挣扎起来。李小山趁机从身上抽出一支箭,朝那鞑子连刺几下。刺死了那人,李小山也没力气再起来。
云津进屋,见地上有两具鞑子尸体,乔福倒在血泊里,马四有单手捂着胸口,衣襟上浸透了血,一个鞑子正朝小玉砍去。云津来不及过去,眼看小玉要死,马四友扑了过去,护住了小玉,被那鞑子一刀砍在后背。
云津正要冲进去,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不等回头,腿弯处被踢了一脚,云津便跪倒了地上。身后一人勒住他的脖子,云津奋力挣扎,却挣扎不开。那人制住云津,狂笑起来,声如恶鬼,凄厉恐怖,令人心头一寒。屋内的鞑子也停了手,回头看了看。
那军官拖着云津后退,退到院外,云津一看,杨飞也早被杀死,老齐和李小山不知死活,一个鞑子提着小月跟了出来,把小月丢在地上。小月满脸泪水,此时早已被吓呆,早停了哭声。院子外面还有二十多个鞑子,除了倒在地上受伤的,还有至少十五人毫发无损。
那军官狂笑不止,好长时间,终于大叫道:“你们几个,竟然杀了我二十多个人。”
周全寿手脚被废,正躺在在地上,也哈哈笑了起来。大笑了一阵儿,喘息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军官收敛了笑容,冷冷道:“为什么?”
周全寿咧嘴一笑,闭口不言。
云津挣扎道:“是因为”
那军官见云津说话,稍稍松了手臂。云津喘了口气,说道:“我们知道必死,只想着多杀几个人,你们觉得我们必死无疑,所以谁却都不来拼命。”
那军官一怔,叹道:“不错,正是如此。”说完又冷笑起来,恶狠狠盯着小玉,吓得小玉又哭了起来。
那军官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儿子,原来是个女娃。”然后伏在云津耳边,冷冷道:“我说过不在她面前杀你。我也说了,要在你面前杀她。”
“你!”云津抓住他手臂,拼命挣扎,那军官力大无穷,竟纹丝不动。
那军官冷冷道:“杀了她。”
一个鞑子兵举起了刀。小玉坐在地上呜呜哭着,两手抹着眼泪。云津拼尽了力气,脸憋得青紫,却还是挣脱不了。
那军官看向院内,忽然奇道:“哦!又是你?”
云津一看,院内李小山躺在尸体堆里,正挣扎着拉一把弓,但左手伤重,竟连弓都握不住。
“你箭法不错,可惜,用箭杀不了我。”那军官扭头对身边士兵说道:“去杀了他。”
两个士兵进了院子,云津又用力挣扎,那军官却扣得死死得,把云津的头转向小玉,冷笑道:“我让你看着你女儿死。”
院内几个鞑子拔刀出鞘,云津一瞥,看见李小山正躺在地上,用一条腿蹬着弓,正瞄向自己。那鞑子军官见了,不已为然。把云津扭到身前当挡箭牌。
那军官示意部下动手,几个鞑子已经持刀砍向李小山,小玉身后的鞑子,也挥起了刀。
云津感到了绝望,比死亡更令他害怕。他感到心在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感到身后那人正在狰狞地笑。周全寿躺在地上正在呐喊。小玉的眼泪正在滴落。李小山正在呼出最后一口气。云津闭上了眼,仿佛已经看到了血花飞溅,人头落地。输了吗?云津觉得喘不过气。
院内嘣的一声,弓弦声传来,云津猛然睁开了眼,喉头一股气喘了出来。他看见人在动,刀在动,箭在飞。自己呢?我能动吗?
云津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自己的脚,他听了箭风声,看见了周围的敌人。他感到了自己的血液在流动,那一刻,一个念头涌出:还没有输!
云津的瞳孔收缩起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抬起了手,伸手捉住了飞来的箭,一箭刺到身后那军官的腰间。那军官负痛松了手,云津逃脱。伸手从那军官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向小玉身后掷出。然后他又拔出了插在那鞑子腰间的箭,向他脖子刺去。那军官疼痛之余,竟能保持清醒,眼看躲避不及,果断伸出手拦住,虽然手被刺穿,却也挡住了箭。
云津的箭刺在那军官手上,被他捉住,拽了一下,没拔出来。那军官一拳挥来,云津没躲,手中一用力,折断了手中箭。身上硬生生挨了一拳,云津感觉肋骨似乎有些骨折。他左手拉住那军官受伤的手,右手拿着断箭,把箭杆戳进了对手眼窝。那军官嚎叫起来,把云津一把推出。云津借着他的一推,撞向小玉身后那人。
那鞑子举起了刀砍向小玉,他手举得高,肩上盔甲被掀起来,突然一柄短刀飞来,正好刺在他腋下。那鞑子吃痛,右肩向后一甩,刀脱了手,手也举不起来。还没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云津就撞过去,将他撞倒,抢了他的刀,回头两步冲到那军官面前,一刀劈下。那军官正捂着眼睛仰脸嚎叫,被云津一刀砍在面门。几根断指滑落在地上,那军官便再没了声音。
云津冷冷道:“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云津瞥见院内李小山已被人砍中,来不及救了。回头一看周全寿,周全寿正拼命爬起,冲云津一声大喝:“跑!”
四周鞑子见首领被砍死,都呆住了,不知所措,云津趁此机会冲了过去,一手揽起小玉,一手挥刀,砍倒正在爬起的那鞑子,向外冲去。
鞑子们见长官被杀,正吃惊不已,还没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云津砍倒两人,逃了出去。他们这才惊醒,纷纷拔刀追赶。
云津揽着小玉跑了几十步,身后追杀声立马跟来,他拐进一个巷子,把小玉放下,对她道:“小玉别哭!”
小玉立马停了哭声,但仍抽噎不止。
云津低下身来,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到你。”
鞑子追出来,见路上没人,便分头搜索,两个鞑子拐进巷子,看见云津,大叫了起来。云津把小玉挡在身后,准备迎击追兵。不料来的两人见云津顷刻间便杀了他们长官,心存畏惧,竟不敢上前,只是不停叫喊,等待同伴赶来。
云津怕更多人赶来,就主动杀了出去。两个鞑子见云津冲过来,吓得呆立不动,等云津快到跟前,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回头就跑。另一人见同伴逃走,也正要转身,被云津赶到,一刀砍死。
云津拉住小玉绕了出去,找了一间门窗完好的房屋,云津让小玉躲到屋里,把门插好。然后他走上街去,见不远有一个鞑子,便追了过去。那鞑子倒是英勇,也不逃走,跟云津厮打一阵儿,被云津砍中,但因皮革阻挡,伤的并不重,还趁机夺下了云津的刀。此时又有几人赶来,见云津兵刃被夺,士气大振,七八个人都叫嚷着冲杀过来。云津战边退,没有刀,就用砖头木棍。但后面追兵越来越多,一会儿便来了十多人。云津知道剩下的鞑子都聚到了一起,铁了心要杀他,便往之前小院处跑。
跑到地方,云津在地上捡了把刀,看见周全寿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云津赶紧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周全寿看清是他,手也握紧,口中鲜血之流,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不俗。”言罢,便咽了气。
云津气愤起来,大喝一声,杀掉了地上两个伤兵。见后面追兵赶到,便又绕了出去。
那群鞑子见追不上云津,开始分头围堵。云津见他们分开,便跑到了一个破院后面,身后四人追来,云津突然调头冲了过去,四人没料到他会回头进攻,一时措手不及,被云津砍倒一个。剩下三人围住了他,云津朝一人掷出马刀,那人举刀一挡。眨眼之间,云津滚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腿把他撂倒在地,又从墙里抽出一支削尖的木棍,刺在了那人胸口。不等云津站起,另外两人就砍了过来,云津身子一倾,拿住一人手臂,使出一招“借刀杀人”,把他的刀挥向另一人,同时贴着他绕到身后,用匕首在捅在他的后心。不等他倒下,又从他手臂下钻过去,直接刺中另一人。这一招是在辽阳时帮人写信换来的,云津把一招叫“借道伐虢”。本来应该先绕到一人身后,再从他腋下钻过,先击杀另一人,再回身击杀此人,但云津此时手中只有一个匕首,回身反杀容易被挡住,所以变了招。
杀了四人,还剩下不到十人,云津早已不顾自己生死,开始主动追杀他们。他四下小心查看,听到声音就跟过去,不一会儿就暗杀了三人。鞑子见自己人只要落单会被杀,都惧怕起来,纷纷上马,不再步战,骑马在村中奔走搜索。马匹跑的快,鞑子相互支援也快,云津不敢经易露面,就捡了把弓箭,在暗处射杀两人。剩下的人再也沉不住气,纷纷纵马向村外逃去。
云津早已疲惫不堪,见鞑子逃走,也松了口气,差点瘫倒在地上。云津又坚持着在村内巡查一圈,见鞑子确实已经逃走,才去把周全寿尸体抱到一处空地,又从院中背出李小山,乔福等人。云津背出马四有时心中有些感触,他万不料马四有竟为了保护小玉中刀而死,对马四有也有了几分敬意。云津从方力祥脖子上取下他的吊坠,想起那夜方力祥说的话,不禁心痛起来,把吊坠收起,决定要帮他转交给他的姐姐。
云津在人堆里找到老齐,见他血肉模糊,本心为他也死了,没想到一拉他,老齐竟呻吟起来。云津把他背了出去,检查了他的伤口,见他身上有十几处刀伤,但大都不致命,唯有胸口一刀最深,连着断了几根肋骨。云津不敢乱动,只能暂时帮他包住伤口止血。
安置好老齐,云津找到了小玉,叫她出来,一见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云津顿时觉得安了心。他找了匹马,带着小玉来到海边。
那只小船仍漂在那里,船上那人见云津骑马过来,满身是血,十分惊讶。靠近了岸,惊问道:“你!你没死?”
云津此时也没了力气,淡淡道:“没死。”
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又问道:“那些鞑子呢?我见他们五六十个都进了村子,只有几个人跑出来。”
云津懒懒道:“全死了。”
船上那人一脸惊愕,说不出话。
云津见那人裹着棉衣棉帽,只露出一张尖瘦的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却不把船靠岸,便问道:“你不是说早上大船就能到,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船上那人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也许是路上出什么事了。我再发信催一下。“说着,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用一支细笔写了几个字,撕下纸条,又从船上提出一个笼子,取出一只信鸽,把纸条装进信桶,放飞了鸽子。
云津问道:“你船上可备有刀伤药?”
那人看云津浑身是血,答道:“有,你伤到哪里了?”
云津道:“我的伤倒不要紧,里面有一个兄弟伤的很重。”
那人一听还有人,便问道:“他人呢?”
云津下了马,把小玉也抱了下来,说道:“我累了,抱不动,他那样子又骑不了马。”
那人道:“难不成就剩你们两三位?”他看到小玉,慌忙改了口。
见云津点了点头,那人似乎高兴起来,急忙把船靠了岸。自己也下了船,对云津谄笑道:“好汉,你们几个人就杀了五十个鞑子?”
不等他说完,云津上前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在地上。
那人被云津制住,急道:“哎,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云津喝道:“少废话!你昨夜跟本就没有发信,对不对?”
那人一惊,随即笑道:“怎么可能,有钱我怎么不赚。”
云津把他一只手拽出来,踩在地上,拔出了匕首插在那人眼前,冷冷道:“我今天杀了几十个人,不再乎多杀一个。我问你五句话,你答错一句,我就砍你一个手指。你答错五句,我就直接杀了你。”
“昨夜你到底有没有发信?”
那人惊道:“发,发了,真的发了。”
云津提起匕首,向下刺去,那人“啊”一声大叫,慌乱道:“没有,没发!好汉铙命,好汉铙命。”
云津把匕首刺进他的指缝,割破了他一点手皮。冷冷道:“算你识相,再敢说慌,直接砍手。我问你,昨夜为什么不发信?”
那人战战兢兢道:“我以为你们都活不过晚上。怕万一船来了接不到人,赚不着钱,掌柜的一定会怪我。”
云津听了叹了口气,许久不说话,忽然看见小玉盯着自己,意思到自己样子可怕。于是放淡了语气,又问道:“这里兵荒马乱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应该不是等我们吧?”
那人道:“是有人花了钱,让我在这儿等他。”
云津奇道:“是什么人?”
那人道:“这个我不能说!”
云津做势要砍,那人一闭眼,大叫道:“真不能说!你就是砍,我也不能说,这是规矩!”
云津一笑,收了刀,哼道:“你倒是守信用。也罢,我问你,刚才鸽子送的信写的是什么?”
那人道:“是叫大船过来接你们几位。”
云津喝道:“胡说!我们死的就剩下三个人,一条小船就够,为什么会叫大船?”
那人谄道:“三位英雄怎么能坐小船,当然要大船来迎接才行。”那人见云津变了脸色,马上老实答道:“大船还能把里面这些马匹都拉走。”
云津松开了那人,站了起来,无奈叱道:“要是你早些发信,他们就不会死。”
那人爬起来站在一边,见云津喝叱,连连点头。云津虽然悲痛,但他还要借船离开此处,也没再为难那人,让他拿了药,便带着小玉回去。给老齐上好药,又做了副担架,用马把老齐拉到海边,让那人照看。云津收拾了几人遗物,又在鞑子尸体上搜出一些金银,全部装到乔福的箱子里。他本想把几人葬了,但鞑子可能随时还会来,他也没力气再去挖坑,就找了些干草木柴,把几人连同昨日死的老王一起火化了。
云津捡了两把刀,牵了两匹马,带着乔福的箱子,跟小玉一起回到了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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