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西岸也有追兵,该咋办?”方力祥问道。
云津无奈叹道:“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冒险闯一闯。”
一路上村镇皆废,一片萧条,四处田里尽是枯黄一片,偶有几片积雪未融。尸体随处可见,却不见有一个活物,亦不知此地的百姓是逃难而去,还是被鞑子掳走。众人见此情形,也无心伤感,只是快马加鞭地赶路。走了有近二十里,却忽想也不知追兵此时到了何处,再这样一味狂奔实在过于危险,便商议决定暂停下来,等到了夜里再赶路。追兵夜里定会扎营休息,如今天气寒冷,他们会多生火堆取暖,夜间赶路时只须避开火光处,便能躲过搜捕。于是众人放慢了马,见西边几里处有一个村子,便转向西行,进村躲避。
这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房子,此时早已是空无一人。众人进了村子,安置了马匹,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休息。方力祥给马找了些草料,云津也寻了个木桶,在井里打了水饮马。众人怕烟会招来追兵,不敢点火,只好就着凉水嚼些干粮。干粮都是从抢来的马上搜出来的,多是些牛羊肉干,很是耐嚼,云津平时难得吃一回肉,所以很喜欢吃这些干粮,不过那姓王的银匠好像牙口不好,吃起来很费力。云津见王银匠嚼不动,猛想起身上还有一块蒸饼,便掏出来给了他。王银匠见是面食,感激地接过吃了。
此时周全寿在村外路边放哨,方力祥在外面照料马匹,屋里就剩下三人。云津眯了一会儿,却睡不着,他不喜欢老齐,不愿和他说话,那王银匠又沉默寡言,年龄也大,云津想不出有什么话题可谈,见屋里气氛沉闷,便想到外面去。刚要起身,却见方力祥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地说道:“这儿有人!”
老齐一听,猛地从地上爬起,急问道:“什么人?鞑子追上来了?”
方力祥摇了摇头道:“不是,就一个人,跟鬼一样,一露面立马不见了,我也没怎么看清。”
“一个人?”老齐稍放了心,说道:“兴许是哪个村民没走,一直躲着,听到外面有人,才出来看看。”
方力祥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这才说道:“我觉着不像,那人身上好像背着一个箱子,看着很怪。要是村民,咋会背个箱子到处跑?”
老齐道:“管他呢!只要不是追兵就行。天也快黑了,反正到了夜里咱们就走了,别说他一个怪人,就算他是一个妖怪,也奈何不了咱们。”
“可别这么说!得罪了鬼神不好。”王银匠很少插话,此时却一脸严肃,说道:“你们别不信,这世上可是真有鬼神的。”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老齐才道:“老王,你是听人说书听迷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妖怪?孙猴子猪八戒都是书里的,世上可没有。”
老王正要说话辩解,方力祥忽道:“你们扯这些个干啥。外面可是真有一个人,他要偷了咱们的马咋办?你们也不去帮忙照看一下,万一外面那人还有同伙,我自己可看不住七匹马。”
云津也道:“既然你说那人不是追兵,不管他是村民也好,小偷也好,咱们都不能放着不管。这样吧,你们三个去看着马,我去把他找出来。”
老齐一听,忙道:“你还是先去把老周叫来吧,天快黑了,鞑子今天应该不会来这儿,让老周也回来,咱们准备动身。”说罢,三人收起干粮,去马匹方向去了。
云津去了村口找到周全寿,给他明说了情况。两人回到村子里,想着怎么找出那个怪人,却看见方力祥三个人挤在一间瓦房门口,正在踹门。
方力祥见二人回来,兴奋地说道:“让我说着了,真是来偷马的。”
老齐道:“我们仨刚到这儿,就发现这斯在解缰绳。要是再晚一会儿,还真得让他跑了。”
“人呢?”周全寿问道。
“躲屋里了,不敢出来,门插着,推不开。”
“就一个人?”
“就一个人。”
“你们先让一下”周全寿来到门口,对着门内说道:“里面的朋友,我们几个不是鞑子,也不是强盗,只是逃难至此,足下要偷我们的马,想必也是为了逃命。如今鞑子侵边,兵荒马乱,保得性命最重要,咱们又都是大明百姓,我们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与你计较,也绝不会为难你。请出来吧!”说完,周全寿示意众人后退。
过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动惊,周全寿又道:“你不必害怕,想必你从门缝里应该能看清我们几个人,我们并非歹人。”
里面还是没动惊,周全寿又道:“在下乃是西平堡守军周全寿,前几日因城破被俘,我们几人昨夜才拼了命逃出来。咱们同是落难之人,何必再躲躲藏藏?”
门内哼了一声,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骂道:“就知道你们是兵,连强盗都不如,爷宁可遇着强盗,也不屑与你们为伍。”
外面的人都一头雾水。周全寿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何意?”里面的人又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当兵的,前面打不过鞑子,回头就去抢百姓,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周全寿很是疑惑,问道:“你说我们打不过鞑子。话虽不能这么讲,不过我们终究打了败仗,姑且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说我们抢掠百姓,这可不能胡说。我们拼死守城,还不是为了百姓,况且我等家人亲戚也都是百姓,我们即使是强盗,也不会去抢掠家人。”
里面那人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连强盗都不如,哼,连猪狗都不如。”
周全寿听此有些动怒,喝道:“你说我们抢掠百姓,可有证据?”
那人道:“哼!要什么证据?老子辛辛苦苦几个月,连年都没过,好不容易收了几车上等药材,没被鞑子抢去,倒被你们这些败兵给抢了,还杀了我两个伙计。你要证据,我就是证据。”
老齐道:“你他娘胡说八道!你说什么不好,偏说是药材,有谁会去抢你的药材,抢了也不能当饭吃。我看你是偷东西被抓,想借编瞎话混过去。”
“是啊!”周全寿觉得老齐说的有理,接着道:“有哪个兵丁会犯傻去抢一车药材,总不能抢了去做生意吧?”
“可不是!”方力祥也道:“就算真有人抢了你的东西,那也不是我们。况且我们都是从俘虏堆儿里逃出来的,以前都是军中的工匠杂役,也不算是兵。”
里面那个似乎不信,又轻蔑地哼了一声。
老齐急了,叫道:“嗨!你还不出来是吧?我把房子烧了你信不信?”说完又要去踹门,被云津拉住了。
正月里天黑的快,此时已是黄昏,不到一刻钟就会入夜。云津见里面那人死不出来,便对众人道:“罢了,咱们不要再管这人,天马上就黑,咱们早点上路。要是今夜能越过追兵,明天就安全多了。”
众人皆想,逃命是大,何必跟这人纠缠,于是都纷纷点头。
见大家都同意,云津拉了周全寿到墙边,小声道:“给里面这人留一匹马吧?没有马,他遇到鞑子肯是有死无生。”
“这”周全寿气愤那人刚才说的话,有些不情愿。
云津又道:“本想让他出来带他一起走,不过他既然不愿意,咱们也没办法,给他一匹马,生死由他,咱们也算仁至义尽。”
周全寿点头道:“嗯!有理。他胡说什么咱们士兵抢了他东西,现在咱们以德抱怨,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乱说。”
几人正要走开,却听里面那个大声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这一声来的突然,众人都吓了一跳。
“刚才是谁在说话?”里面那人又问。
老齐喝道:“你叫什么叫,要出来就赶紧出来?”
屋里的人好像语气收敛了一些,问道:“我想问刚才是谁在说话?”
周全寿说道:“是我!”
“不是你,是另一个人。刚才还小声跟你嘀咕那个。”
云津一听,知是说的自己,便扬声道:“你说的是在下?”
门里一阵响动,“吱”的一声,开了半扇,露出半张脸来。只见这人五十岁上下,倒像个管家模样,戴着帽子,留着大胡子,似乎长时间未修,看起来很凌乱。此人伸头看了看外面,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巡视,小声问道:“请问方才是哪一位?”语气竟是十分客气。
云津上前一步,两手轻轻合举,行了个礼,说道:“正是在下。”
众人见云津举动,都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变成一个书生了?他们怎知云津曾经本就是一个书生,但凡有人以礼相问,他必会以礼相答,这是读书时养成的习惯。云津在军营多年,身边都是些粗人,说话也不讲什么礼数,平日里哪听到过一个“请”字。此时见此人如此相问,云津旧时习惯涌出,不自觉地行礼答话。
里面那人见云津行礼,这才开了门,还了一礼,又问道:“请问足下贵姓?”
“免贵姓云。”云津也问:“先生贵姓?”
那人衣着倒是简素,可衣服布料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绝不是关外寻常百姓能穿得起,应该是个生意人。这人果然如方力祥所说,身上背着一口箱子,箱子蒙着黑布,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只见这人出了房门,对云津说道:“在下在乔家任管事,叫我乔福便好。”
“原来是个管家。”老齐见他出来,冷笑道:“乔管家,不是不出来吗?”
乔福也不理会他的嘲笑,看了一下众人,转身对周全寿道:“我在屋里听见你们说的话,要给我留匹马,在下感激不尽。你们如此义气,绝不会是抢我货物那帮人。刚才我错认了诸位,出言无状,在此给几位赔礼了。”说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周全寿本来对乔福有气,一见他赔礼认错,气也就消了,笑道:“你不怕我们是为了骗你出来,才故意这么说的?”
“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开门,并不是因为听到你们商量要给我马,”乔福指了指云津道:“而是因为听到这位小兄弟的声音。”
周全寿问道:“他声音怎么了?”
乔福道:“这位小哥的声音很像我家老爷的一个结义兄弟。我在屋里猛一听,还以为是李老爷。”
云津道:“我跟这李老爷声音很像?”
乔福道:“像。不过你的声音更年轻。这世上声音像的人多了去,刚才我没细想,稀里糊涂开了门,见你是个年轻人,才知道错了。不过看你很有礼数,我也就知道你们绝不是歹人,所以这才放心。”
老齐道:“你要是早点出来,早就放心了。我说,你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
乔福从背上解下箱子,打开了盖子,众人围上来看,见里面尽是布卷。乔福展开一个布卷,见里面包的是一个人参。只听乔福道:“这几个是老山参,下面还有几块灵芝。他们抢我马车时,我把箱子丢到了沟里,这才没被抢去。”
周全寿问道:“当真有人抢你的东西?”
乔福道:“这还有假!我的两个伙计跟他们争夺,让他们给乱刀砍死了。”
周全寿正色道:“之前你说抢你东西的人是士兵,可是真的?”
方才周全寿自报家门,乔福知道他就是兵,只好回道:“反正他们穿着大明的兵服,是不是贼人假扮的,就不知道了。”
老齐拉了拉周全寿,小声说道:“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还是赶路要紧,等入了关再说吧。”
周全寿点了点头,对乔福道:“现在鞑子在追杀我们,你这事情眼下也没办法,你还是先随我们走,咱们逃命要紧,等入了关,我同你一起去府里理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乔福听了周全寿的话,知道他是个有信义之人,十分感激,同意一起走。此时天已黑了,老齐连忙催促众人收拾东西上路。
一行人上了路,此时月亮未升,道路不清,众人走的慢。因为多出一个新人,也稍稍缓解了之前逃命的紧张,众人小心赶路之余,不时也聊上几句话。云津却在后面一言不发,盯着乔福,他总觉得这人有些蹊跷。
方力祥扭身看了一眼云津,觉出异样,也放慢了马,问道:“咋了云哥?”
云津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乔福有什么不对劲?”
方力祥一愣,问道:“咋不对劲?”
云津道:“这人的真名绝不叫乔福。不过他说他在乔家当管家,入了乔家,起个乔福乔禄的名子也不奇怪。只是现在兵荒马乱,关外百姓都争着逃往关内,这人却在这时候来这儿收药材,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个当口儿来辽东十有**是回不去的,他家的主人岂能不知,怎么会让他来做赔本的买卖。还有,辽左并不产什么药材,辽东又尽被鞑子占了,他想收购药材,只能跟鞑子做生意。”
“跟鞑子做生意?”方力祥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头痛,不耐烦道:“啊呀!问问他就知道了!”
方力祥是个直率之人,言罢便催马上前,说道:“乔大爷,你是不是跟鞑子做生意?”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云津也不禁苦笑,心道:这种事儿问得这么直白,谁会承认?
却见乔福停下马来,面露苦色,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小哥说的对,我这药材的确是从鞑子猎户手里收的。”
众人面面相觑。老齐道:“怪不得有人抢你你,你该不会是奸细吧?”
众人听了都望向乔福,乔福连连摆手,急道:“不是不是,请诸位听我说。”
乔福见众人怀疑目光,无奈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家老爷痴迷长生之术,每天都修道炼丹,还经常吃些什么金丹。几年前终于吃出了病,混身上下火热无比,只能泡在井水里,不然的话,身上就一层层的掉皮。”
老齐道:“有这样的事?”
云津道:“我倒是听说过,魏晋时期士大夫都服一种叫五石散的东西,服后也是混身发热难忍,那些服药的人只能解开衣襟乘凉,有些人还赤身**,有的书上还戏称这是魏晋之风。”
乔福道:“正是,我家老爷平时吃金丹,之后发发汗也就过去了,可那次却是热的不行,在水里一连泡了好几天,病才算是好些,可之后却留下了毛病,身上总是燥热,大冬天就是不穿衣服也不觉得冷。”
老齐道:“这不挺好吗?少穿点衣服不就行了?”
乔福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我家老爷在那之后,虽然精神见好,食量也变得惊人的大,他一人一天要吃三四个人的饭,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吃那么多,身子却还是不停的消瘦。老爷身长六尺,到现在却连八十斤都不到。而且每到了半夜,身子仍会燥热难忍,冬天还好,夏天就不好受了。所以我家老爷只能住进了昆仑山避暑,一面调养身体,一面想法儿治病,就派我四处搜集药材。”
周全寿道:“药材哪里买不到,又何必来辽东?”
乔福叹了口气,又道:“我家老爷虽然一面调养身体,一面却仍是炼丹,你说这病怎么会见好?可他却不听我劝,还怪我药材不好,命我去长白山寻到上等的熊胆灵芝和千年人参。”
周全寿道:“有这么个老爷,倒也难为你了。”
乔福叹道:“我没办法,去年便来了辽东,通过蒙古人认识了一个鞑子,便花钱请他帮我收购药材。这个鞑子人倒还不错,带我找了好些山里的猎户,我便请猎户们帮忙寻找,等了小半年,总算把药收齐了。我这箱里人参都至少三百年以上,还有两支千年人参,这要是在关内,少说也要花上几万两银子,在这儿我只花了两千两。”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又听乔福接着道:“我见他们药材十分便宜,便买了两车。正要走,却不想鞑子进兵,我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鞑子前面过了河。想着到了大明地界,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却不料明军不堪一击,当天就败了。我见败兵追上了我,也慌了起来,鞑子骑兵那么快,定会很快追上来。我担心跟这些败兵走一路,万一鞑子追上来,我也跟着遭殃,于是我便往西南方向走,与那些败退的士兵错开了路。却不想没走多远,又被十几个明军士兵追上,这些士兵二话不说便来抢我的车。我的伙计与他们争夺起来,被他们几刀砍死了,我趁乱爬进沟里躲避,那些兵倒没来杀我,只是急忙地驾车走了。”
“岂有此理!”周全寿不禁怒道。又见众人被他这一句吓了一跳,便不再多言。
乔福接着道:“之后的几天我便一直躲在附近的荒村里,每天四处寻到吃的,每天吃不饱,也见不着一个人。直到两天前。”
众人均是好奇,忙问道:“两天前怎么了?”
乔福道:“两天前我就在刚才的那个村子里,那天听到有马蹄声,就慌忙躲了起来。外面来了三匹马,三个人都是士兵打扮,他们在路口商量了一会儿,两匹马便走了,剩下一个人留了下来,躲在村口的破屋里。我悄悄绕到那人附近,看清了他骑的马,认出正是之前我被抢马车中的一匹,我便知道这些人就是抢我车的那帮人。我怕他发现我后对我不利,就又躲了起来。等了有几个时辰,另外两匹马都回来了,我看那两匹马也正是我的马,就知道之前想的没错。我听他们其中一个人问道:‘怎么样?’一个人回道:‘城破了,估计没有活口。鞑子大军还没有走,咱们现在去广宁的话,兴许还能在鞑子之前赶到。’另一人道:‘去什么去,去送死?我看广宁早晚也鞑子的,咱们去也是个死,不如留在这里,反正鞑子也不会来。’之前那个又道:‘留在这儿,鞑子倒是不来,咱吃什么?’这人道:‘不是有两车东西吗?再说那家儿也存了不少粮食。’那人道:‘两车药材,能当饭吃?你还提那粮食,就那么一点儿,够吃几天的?’之前问话那人说道:‘行了,别吵了!咱们先回去,看大哥怎么说。’那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三人骑马走了。他们是往南去的,我知道他们在南边躲藏,也不敢再往南走,就躲在那村子里,直到你们来。”
乔福道:“不瞒诸位,我见你们举止像是士兵,本来是不敢出来的,可实在是太饿了。唉,这两天我没找到东西吃”说到此,乔福有些难为情。
方力祥马上道:“你早说啊!”说着便掏出干粮塞给了乔福。
众人此时也知乔福不是奸细,都放了心。老齐又崔促继续赶路,周全寿却道:“且慢!”
几人忙拉住了马。老齐道:“老周,咱们得趁夜赶路,还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周全寿道:“刚才乔管家说了,抢他车马的人就在南边,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万一咱们碰上,可要小心了。”
乔福道:“没错,你们穿的也不是兵服,万一他们以为你们是百姓,又有这么多马,说不定还会来抢。”
方力祥道:“我可不怕他们,要是让我碰上这帮龟儿子,非杀了他们不可!”
云津笑道:“他们可有十多个人,咱们才六个。”
方力祥道:“那又咋地,我打三个,云哥你打四个,周大哥打五个,老王他们每人打一个,这不就行了。”
周全寿听方力祥如此说,也忍不住笑道:“我可打不过五个。”说罢叹了口气,对众人正色道:“总之大家小心便是。”
此时月亮升起,路面稍清楚些,众人加快了速度。
几个逃出来已经快一整天,总共才走了几十里路,此时所处位置正在西平堡东南几十里处。云津想起了郭叔和李小山,有些担心他们。
几人走了有半个时辰,见前面路穿过一片林子,便停下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火光,这才放心前行。刚进林子没多久,就见路上横着一棵枯树,挡住了几个去路。云津心头打了个激灵,三国水浒里的情形涌上心头,心道:莫不是有劫道的?
云津乱想一番,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四周树丛里窸窣作响,冲出一群人来,个个手举刀枪,身后也推出一辆车,拦住了众人退路。云津见这些人都是士兵打扮,心想该不会是抢乔福的那帮人吧。想罢就觉得自己乌鸦嘴,不禁在心中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转身一看,却见乔福十分惊慌,嘴里支支吾吾说道:“你你们”云津见乔福如此情形,便知这群人正是那帮强贼无疑。
见众人被堵住,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喝道:“快下马来!”
云津正不知所措,见方力祥已经拔出了刀,也正要拔刀,却见老齐对周全寿使了个眼色,然后拍马上前,冲拦路的士兵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做什么?”他官话说的好,此时又做足了气势,很像个官府中人。
下面的士兵被他唬住,不再呼喝,小心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老齐拉了拉马缰,说道:“我乃西平堡守军周全寿,昨日刚逃出来,速带我去见你们长官,我有紧要军情相告。”
云津见他冒充周全寿,赶紧扭身看去,却见真的周全寿正拉住方力祥,小声对他说着什么,好像是叮嘱他不要乱动。云津又望向乔福,见乔福已经脱了帽子,老王也挤在他身边。
马下那问话的士兵虽没有动,也看不清他脸色,但显然是有些为难。正在此时,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来,问道:“你说你们是逃出来的,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人三十多岁样子,脸上留着胡茬,打扮和其他士兵无异,但之前问话的士兵见了他却马上退下了,显然对他十分恭敬。这人必是他们的头领,云津想。
老齐依然在马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怎么逃出来的?看不出来吗?哼!我们杀了看守的鞑子,抢了他们的马就逃了出来。”老齐说的傲气十足,下面士兵都唏嘘不已。
那头领怒道:“胡说八道!鞑子怎么会留守军当俘虏?”
老齐强笑了几声,说道:“鞑子攻城吃了哪么大亏,当然不会留守军当俘虏。不过鞑子缺少工匠,所以总是会留几个活口的。”云津一听,不禁想:这老齐怎么知道的?想必是周大哥跟他说了逃生的经过,他才知道鞑子抓工匠。云津猛然想到自己还不知这老齐到底是什么人。云津之前对老齐很是不屑,也没留意他有没有对众人说过身份,仔细一想,只叫他老齐,竟连他名子也不知道。
“这么说你们是假扮了工匠?”那头领面无表情,突然脸色一变,急道:“你们后面不会有追兵吧?”
老齐悄悄咽了口吐沫,扬声道:“当然有了,二百多骑兵。”
老齐提高了声音,下面士兵均听的清,于是都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还现出慌张神色。
下面众人正慌乱间,却听老齐又道:“不过你们别害怕,虽然有追兵,可他们追的却不是这里。我的两个兄弟已经把他们往东引了,现在,估计都在二百里开外了。”言罢,周围又是一阵议论声。
老齐的话半真半假,连吓带哄,唬的下面众人不知所措。不过那头领似乎有些不信,仍冷冷地盯着马上诸人,突然又问道:“你们都是西平堡守军?”
“哪能啊!”老齐指了指众人,说道:“我,老齐,小云,力祥,我们四个是城中守军,这位老王是我们军中的银匠。”
“营里还有银匠?”下面一个士兵问道。
老齐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平时给你发饷总不能三五个人合领一个元宝吧。总得把银子化开,做成碎银再分。”
下面那士兵连连点头。那头领有些不高兴,指了指乔福,问道:“他又是谁”
老齐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嗯?这位老乔是军里的大夫。”还好,并没有人认出乔福。
那首领一听是老乔是个郎中,神色立变,又见他背着箱子,还以为是药箱,面露喜色,说道:“这位是大夫?太好了,我有个兄弟前日得了风寒,这两天病又重了,就请先生给看看吧。”
云津心道不好,这乔福哪是什么大夫,这要是一诊病还不露了马脚。好在云津也读过几本杂书,也知道几个方子,心想,到时实在不行就帮乔福胡写一个,反正这些兵也看不懂。
乔福却催马走出,一脸的悲愤,冷冷道:“这荒郊野外,又没什么药,我治不了。”
那头领却道:“这位老先生放心,我们正好有药材。”
乔福知道说的正是抢他的药材,脸色愈发难看,憋了许久,终于哼了一声,说道:“那就看看吧!”
云津几人见乔福没露馅,都松了一口气。那头领和众士兵却还以为乔福是摆架子,也都没起疑。
老齐见状,知道他们不会再动手,便在马上抱拳问道:“还没请教这位兄弟?”
那头领说道:“我姓胡,胡宾。”
老齐笑道:“胡老弟,你今天这架势”
那胡宾马上赔笑,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周大哥别见怪。小弟在西边扎营,今天打有几只兔子,一会儿烤了,权当给几位接风。”
老齐知道现在敌强我弱,不能撕破脸,于是就坡下驴,也笑道:“好说好说。”言吧,冲周全寿使了个眼色,翻身下马,随手把马缰丢给边上一个士兵,便走向胡宾。
胡宾见老齐举止毫无顾及,也放下心来,吩咐手下人收起兵刃,又让人点了火把,搬开枯树,随后便引着老齐往西去了。
周全寿示意几人下马。几个也跟着往前走。
路上云津怕乔福不懂医术,想出口询问,但见前后都有士兵跟着,不便明言,便高声道:“乔郎中,这风寒容易治吗?”
乔福久经世事,当然会意,便答道:“这风寒倒不难治,方子也简单,懂点药材的人都知道,只是治起来慢,需要调理。”
云津恍然,心想自己真是多虑了,乔福是收药材的,多少也懂点儿医术,就是不精,开个风寒的方子也不是难事。于是便放了心。
老齐和胡宾在前面走,众人在后面跟着。只听那胡宾说道:“周大哥这是要去哪?是回关内还是去广宁?”
老齐道:“回广宁就是一死。想回关内,前面几万大军堵着,想回也回不去!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猫着,等鞑子什么时候走了再出来。”
那胡宾听了老齐的话显得很高兴,更加热情起来,笑道:“我也这么想。今儿个鞑子大军已经去了广宁,咱们现在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儿躲清静。要说那些个当官的真不是东西,让咱们在前面送死,他们自己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老齐附和道:“可不是吗!这些当官的八成早回关内了。”
众人跟着火把在林子里走了一会,越走林子越密,七拐八拐,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院子。云津觉得奇怪,这密林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大院子?正疑惑间,胡宾引着众人进了院子。众人栓了马,跟着进去。见院里有三大间大房,门中都点着火把,院中间有一口水井,一个士兵正在井边剥一只兔子,旁边还挂着两只剥好的,还有一个士兵正在扎架子生火。
胡宾把几人引进正房,房里一灯如豆,十分昏暗。胡宾道:“就请几位今夜在此处歇息吧。里屋就一张床,几位多担待,一会我让兄弟抱些干草过来。我那位得风寒的弟兄在厢房,请乔大夫去看看吧。”说吧,伸手去请乔福。乔福看了一眼周全寿,示意他放心,便跟着胡宾去了。
他们一走,老齐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他们现在不会对咱们下手了吧?”
周全寿让方力祥出去把守,这才小声道:“应该不会,他们还不知道追兵在四处搜捕咱们,所以暂时不会逃走,既然不逃就不需要抢咱们的马匹。”
云津道:“这不见得,他们今天本来就是要抢咱们?”
老齐道:“那是他们以为咱们是普通百姓,现在告诉他们咱们也是兵,他们就不会轻易动手了。”
周全寿道:“他们动不动手现在倒不是问题,总之咱们要尽快离开,而且要想个好理由,不能让他们觉得是因为追兵在附近咱们才走的。”
老齐道:“这可难了。”说罢,便开始皱眉思索。
院里火堆也点了起来,几个士兵在烤免肉。云津在屋里四下看了,又走到门边,见方力祥也围了过去取暖,但不时还会回头看上几眼。云津知道方力祥并没有放松警惕,于是回头对着苦苦思索的几人说道:“别想了,咱们不能走,也走不了。”
老齐一听,急道:“怎么不能走,你该不会是想替老乔出头吧?”
云津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地方?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老齐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儿的人肯定也逃难去了。”
周全寿也疑惑地看着云津。却听老王说道:“老人!”
“什么?”周全寿不解。
老王又道:“这儿住的是老人。这屋里有股臭味,住的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我老婆就总是嫌我娘身上有臭味。”
“没错!这里原本住的是老人。”云津指了指房子,说道:“他们十几个人宁愿挤柴房也不愿住到这里,必是因为这房里的臭味。”
老齐伸鼻子嗅了嗅,说道:“味也不是很大。”
云津道:“现在味不大是因为这里已经几天没有住人了。这家的老人早已经被他们杀了。”
“什么?”老齐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津道:“这院子并没有多长时间,应该是两三年前建的。三年前辽东兵乱,人心惶惶,许多人家都搬到了关内,那当口儿在这树林子里建院子,绝不是为了隐居,一定是为了避战乱,而且建这么个院子,也该是个有钱的大户。既是大户,家中人口必不会少,可这院子却不算很大,不可能住上一大家子人。想必应该是这家人三年前想搬家,家里的老人却不愿离开,于是这家人就在这林子里建了这院子给老人避难。所以此处住的只有老人。”
“这院子虽隐蔽,却不料这帮贼兵发现了这里,于是他们便杀了老人,占了房子。进来前我看见院子外面有个新土包,埋的可能就是老人的尸体。这屋里一件衣物也没有,想必是这帮人收拾屋子,嫌衣服有味,就都烧了。而且这里原有一条看门的狗,也被这帮人吃了。”
周全寿点头道:“院子地面上还有种菜的痕迹,菜应该也是他们拔光的。还晾着一张狗皮,估计是他们吃狗肉剩下的。”
老齐道:“你怎么知道是狗?兴许是他们打猎打到的什么东西。”
周全寿道:“你看院子墙边有根木桩,附近有两个小坑,只有狗才会刨出那样的坑。”
老齐道:“这么说来,这帮人倒真不是东西。”
周全寿对云津道:“咱们见机行事,擒贼擒王,有机会先拿下这姓胡的。”
老齐一听,忙道:“你们不是真的想动手吧?”
云津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不能动手。方才那些只是我的推测,而且我觉得这胡宾有问题,他可能不是这帮人真正的首领。”
老齐也道:“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这个人好像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手下。他们领头的可能是那个生病的人。”
周全寿道:“这样的话,就等乔福回来再说。你方才说咱们走不了,又是怎么回事?”
云津道:“之前那个胡宾对老齐说,鞑子大军今天去了广宁城,他们既然知道军情,必是有人每天在外面打探,那咱们的行踪很有可能早被他们探到了。所以今晚他们才会设伏劫下我们,而且他们的目的就是咱们的马,之所以没动手,并不是因为老齐告诉他们咱们也是兵,而是他们以为乔福是个大夫,他们的头领需要看病。现在虽然没动手,但也是退早的事,就是咱们现在走,他们也不会把马再还给咱们。”
听云津说完,众人都有些不安。正盼着乔福赶紧回来,却听见外面喧哗起来,接着又有打斗声。几人忙出去看,却见方力祥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正挣扎着。
见几个人出来,方力祥叫道:“他们要”没等说完,他便被蹬住脖子,踩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巴。
周全寿提刀走了出去,喝道:“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他!”
老齐也叫道:“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
胡宾从厢房走出来,冷笑道:“对不住了,周大哥,咱们还不是自己人。你们几位的马我留下了,几位”
不等胡宾说完,周全寿就叱道:“少费话!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胡宾一愣,好一会儿才笑道:“我们当家的说了,几位的性命不能留。你们中哪个要是想活命,只要拔刀杀了身边的一个人就行,就算是立个投名状,以后大家就是兄弟。那个大夫我们得留着,你们还有五个人,只能活两个,你们谁想活命,就快些动手。”说罢,几个人持刀围了上去,远处还站着两个弓箭手。
周全寿很是愤怒,喝道:“你们抢人车马,还杀人灭口,现在又残害老人,占人房屋,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真是禽兽不如?”
众贼兵均是一愣,胡宾更是吃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津扬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诸位,咱们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哪一个不是百姓子弟,怎么甘做这样的事想必是你们当家的逼你们干的,冤有头,债有主,就是老天也不会怪罪,诸位若能弃恶回头,与我们同诛贼首,也是大功一件。”
“哈哈哈!”胡宾狂笑起来,讥讽道:“别费事了,我的兄弟都是立过投名状的,怎么会背叛自家弟兄。我们当家的对我们大恩,你们岂会知道,别在这儿讲这些没用的话。”
云津问道:“他对你们有什么大恩,让你们情愿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胡宾道:“死到临头,告诉你也不妨。当家的对我们有活命之恩,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欠着当家的一条命。哼!鞑子来时我们就在河边驻守,鞑子骑兵太凶猛,我们抵挡不住,正要退兵,一个督军却拦着我们死活不让退,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又抓了我们几十个人,说什么要明正军纪,要当众砍我们的头。哼,当时人都快跑光了,这军官却死揪着我们不放,哪有这样的道理?眼看我们要人头落地,我们当家的站出来一刀把那督军给杀了,那督军的几个手下去砍当家的,我们便冲上去保护,他们抵挡不住,当时就一哄而散,可我们当家的还是受了伤。我们捡了性命,往回逃时,当家的知道他要是回城必死无疑,不愿随我们同行。我们几个人见他受伤,为了报恩情愿跟随他,为了让他安心,我们在路上劫了两辆马车,那两个车夫跟我兄弟纠缠,我们当时性起,杀了他们,索性当是投名状,立誓与当家的同生共死。我们这几个兄弟,个个都是有情有义,对当家的忠心耿耿,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说得动的,你们要么入伙,要么就受死吧。”
周全寿听了,心中不平,呼吸沉重起来,对着围上来的人说道:“你们不后悔?”却没人回答。
胡宾冷冷道:“既然上了这条道,就没想着后悔。你也别怨我们,要怨就怨这世道。”
周全寿拔出了刀,沉声道:“那好吧!老王,老齐,进屋!”言罢看了一眼云津,云津会意点了点头,也拔出了刀。
“动手!”胡宾下令。
云津看了一眼,前排有四个人冲了上来,后面还有六个,其中一人正要去砍地上的方力祥,远处两人拉着弓,正寻机会放箭。
前排两人攻周全寿,两人攻云津。
周全寿左脚向前踏出半步,两腿微曲,托刀平举,硬生生接住左边那人的劈砍,左手托刀背用力,将那人的刀翻向右侧,正好挡住右边那人。接着平刀推出,一刀砍中左边那人右臂。接着又一腿踹出,把右边那人踹得连连后退。
云津面前两人同时攻来,左边那人提刀前刺,右边那人挥刀斜砍。云津持刀向前,格开刺来的刀刃,同时身体左倾,躲过挥砍,紧接着迈步向前,挤在两人中间,手中刀一划,割中左边那人大腿。又趁机转身平削,砍中右边那个肋下。接着向前猛冲,挥刀逼开砍方力祥的那人,同时肩膀撞向另一人。这人正踩着方力祥,被云津一撞便松了脚。
方力祥背上一松,猛然爬起,向前扑住一个正砍向云津后背的贼兵,将他撂倒在地,正好此时周全寿过来,一刀便把那人杀了。方力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掩护周全寿身后,二人向云津靠拢。
三人与众贼兵打成一团,远处的弓手怕误伤,也不敢放箭。
云津平时练武就很该苦,军中的武术他都十分熟悉,这些贼兵如何出刀他都了如指掌,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周全寿很勇猛,他久经战场,武艺不凡,加上方力祥在他身后掩护,更显得游刃有余。没一会儿,院里贼兵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三个个持长枪的还有远处两个弓手,胡宾立在厢房门口,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时余下的贼兵再也不敢上前,只是持枪而立。周全寿在混乱中肩头中了一刀,棉衣都被血浸透,但他毫不在意,提刀向前走了两步,便吓得贼兵不住后退。
周全寿道:“我等同为军士,你们守河边,我们守城头。你们抵不过鞑子,不怨你们,我们也没守住城池;你们逃命,也不怨你们,我们也是逃出来的。你们的督军认死理,闹出了那样的事,也怨不得别人。我老周并不觉得你们当家的杀那督军有什么错,换了我,那种情形也是一样杀。”
胡宾仍立在一旁,惊道:“你姓周?你不姓齐?”
周全寿不理,仍道:“可你们却不该劫杀百姓。”
一个持枪的士兵突然道:“我们也不想!大哥受了伤,我们只是想给他弄辆马车。”
另一个士兵也战战兢兢地道:“没,没错。我们本来想抢了车就走,可那个车夫跟我们撕打起来,情急之下,我们几个人杀了他。还有一个车夫,我们怕他报官,就把他也杀了。”
“那此处的老人呢?他们又因何而死?”周全寿怒道:“你们今夜是不是也想劫杀我们?”
“行了!”胡宾喝道:“上了这条道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为了当家的,就再死一次。”
胡宾也抽出了刀,冲那持长枪的三人道:“上。”见三人不动,又冲后面两个弓手喊道:“放箭!”
“小心!”云津叫道。
方力祥忙蹲下身。云津也低头,从面前长枪兵枪下穿过。两个弓手已放出两箭,正要抽箭再射。云津直接冲了过去,不等他们拉弓,便一刀砍倒一人。另一弓手要逃,刚跑到院门边,被云津追上,伸手捉住他的弓,提腿将他扫倒。云津把刀抵在那人脖颈,将他制在地上。回头看去,见方力祥与周全寿也已经砍倒三个长枪兵,周全寿左臂中箭。
胡宾见手下全军覆没,竟面无表情,只是走上前去,缓缓抽出刀来。
方力祥见他走来,正要上前迎击,却被身后周全寿拉住。周全寿把方力祥拉了回去,把刀往地上一插,伸手折断了臂上的羽箭,接着便拔刀上前。
那胡宾叹道:“是条汉子。”言罢,大喝一声,持刀向后,意欲冲锋。
周全寿一言不发,虽然左臂有伤,却仍双手持刀,见胡宾冲过来,便迎刀而上。两个人叮叮当当打在一处,一时不分高下。
用刀最重气势,周全寿之前已拼杀了好一会儿,用了不少力气,此时又受了伤,气势上大打折扣。云津怕他敌不过胡宾,正要回身助战,却听身后院门打开,两个人冲了进来举刀便砍。
云津低头一滚躲过刀锋,之前制住那弓手也已爬起,正拔刀冲来。云津站起与三人缠斗,没几招便解决一人。此时方力祥猛然冲了过来,一刀便砍死一人,云津也趁机出刀,解决了第三人。
此时身后胡宾一声大喝,与周全寿身形交错,一个照面,分出了胜负。
当的一声,胡宾手中刀落地,人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腹部涌出血来,。
周全寿背对着他,慢慢垂下了刀刃,回头痛道:“你说你有情义,难道为了情义就能滥杀无辜吗?”
胡宾捂着肚子,咬牙忍痛站了起来。
周全寿环望了一下院子,火光映得他脸通红,却掩不住脸上悲痛。周全寿叹道:“你们倒不怕死,只是这又是何苦呢?”
胡宾摇摇晃晃地站着,说道:“事已至此,你动手吧!”
周全寿一声长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别怨我,要怨就怨这世道。”言罢,回身一刀割断了胡宾的喉咙。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云津望去,见老齐黑着脸,提刀站在火堆旁,边上躺着一具尸体。
云津跑过去,责备道:“他们都伤了,你又何必要斩尽杀绝。”云津心中清楚,这地上至少有五六人未死,他方才打斗时便手下留了情,如非迫不得已,绝不轻易取人性命。眼看胡宾已死,地上也没了声音,云津知道伤者都强忍着疼痛,不敢呻吟出声来。
听云津责备,老齐并不答话,只是伸手从他砍死的那人手里拿出一个东西,丢到了地上。云津一看,认出是一个手铳,知道这伤兵是想点燃手铳偷袭,才被老齐砍死,于是也不再多言。
方力祥走到周全寿身边,问道:“周大哥,你伤不要紧吧?”
周全寿抬起手臂,说道:“平时穿盔甲穿惯了,所以没躲开。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方力祥一拍脑袋,问道:“对了,乔大爷呢?”
“应该在里面,还有他们当家的。”周全寿指着厢房,对云津道:“兄弟,你打头,咱们去会会他们当家的。”
[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