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雏凤鸣新林
清慈带着秦风,出了五里铺,先向南行,一路打听。
于路碰到人家,便去化缘,人家听闻是五台山活佛处来的,差不多的都能给他们一餐。也有碰到的人家,见了两人,骂一声‘臭和尚’关门不顾。
秦风跟了几天,时饱时饥,虽然他不以为苦,但看着清慈化缘之时,时常被人辱骂,心中不服。
有一天,两人又吃了闭门羹。秦风气呼呼地道:“清师父,原来做了武林中人,是要讨饭吃的。”
清慈知道秦风所想,微微一笑道:“秦风,我可是个出家人,穿百家衣,吃百家饭,也是我们的本分。”
秦风道:“你可不是个普通和尚,还是个有武功的和尚,自称大侠的武林和尚哩。”
清慈笑道:“小猴子,你也不用激我,我虽不是大侠,那侠义之事,如是碰上了,还是要做一做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武林和尚跟普通和尚的差别了。”
秦风听了,疑疑惑惑,不知道清慈打什么主意。怕清慈嫌他拢悴辉俣辔省p> 两人沿路打听,离了五里铺南行半月后,又打听到了那伙黑衣人的一点消息,两人于是转而向西。
这半月里,清慈化了一些破布,给秦风做了件一口钟。又把他的头发挽起来,胡乱扎两个髻,洗了脸,便成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道童了。
于路无事的时候,两人闲聊,秦风道:“清师父,你武功高强,带着我,还真是个累赘哩。”
清慈玩笑道:“还好,还好,你这一路照顾我,我倒没觉得累赘。”
秦风见他不兜搭自己的话语,忍不住便直说了:“我如是能有你那样的武功,走路便快捷多了,找那伙人也容易得多。”
清慈见他说白了,也就认真起来,道:“秦风,不是我不传你武功,只是这武林之中自有规矩,有些事,可不能胡乱行得。一则我师父还健在,我也还没算出师,要传授别人武功,必得禀明我师父,我师父准了,方才行得。”
“二则,你也是有师父的人,传你的内功心法,我看不比我师父传给我的差,我再传功给你,乱了你修炼的法度,可不是玩的。”
秦风听了大感失落,道:“我也不要你传我内功,我看你的轻功很好,我师父却没传我轻功,你只教我轻功好了。”
清慈道:“要练轻身功夫,须得配合内功修炼,我对你练的内功一毫不知,又不能教你我的内功,却如何能教你轻功。”
秦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真是小气呢。轻功不能传,你胡乱教我点别的也行,也不枉我跟你出来一趟。”
清慈哈哈一笑道:“我清慈和尚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小气,也罢,我看你除了内功,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学。那些要内功催动的功夫不能教你,别的倒可以教你一点。”
秦风喜道:“快说,快说,教我什么?”
清慈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护寺僧教我用来强身健体的拳脚套路,倒是可以教给你。”
秦风撇撇嘴说:“你都讲过了,那些套路全无用处,我学来作甚?”
清慈正色道:“秦风,你不能好高骛远,任何武功,都要扎好根基。你像是你师傅只传你内功,也是希望你先打好基础。这些粗浅的拳脚套路,虽是实战中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用来强身健体,灵活手脚,还是很好用的,将来你师父再传你拳掌功夫的时候,你也不会一点基础没有,怎说全无用处?”
秦风勉强道:“那也罢了,先学来试试。”
这一日后,清慈便起始教秦风一套‘降龙罗汉拳’。
秦风从未学过拳脚,虽有不错的内功根底,起头的时候,还是有点烦难,后来摸着了门道,学起来也津津有味。
清慈看了高兴,道:“秦风,你学起来,比我小时候快多了,倒真是块练武的材料,你师父眼光不错。”
两人一路走,一路教,一路学。
这套降龙罗汉拳只有三十六招,招式简单,内中也没多少变化,起始几天秦风学得慢,每天只学一招两招,后来学的快了,一日之内多时能学七八招。
只用了不到十天功夫,秦风便学完了。以后日日演练,学得纯熟,有了内功根底,使起来却也虎虎生风。
有时秦风便想:“韩先生的先祖,能用一套太祖长拳,打遍天下高手,只因他内功深厚。我为什么不能练好内功,用一套降龙罗汉拳行走江湖?”
有了这个想法,除了勤奋练拳,便时时打坐,修炼紫盖云霞神功。
这一日,两人离开了一个县城,走在路上,只见青山绿水,田野阡陌。清慈道:“此地是个好去处,田野肥沃,山明水秀,乡野间也必然富足,化缘也会好化得多。”
秦风扁扁嘴道:“也不见得,这一路上,多少高门大户,见了我们,不是骂就是撵。可见这个缘好化不好化,可不是看富足不富足。”
清慈笑道:“这一路上,你就惯会和我顶嘴,去有富余的人家化缘,总好过去自家都没吃的人家化缘。”
秦风也笑:“看罢咧,我是跟你讲道理,可不是有意顶嘴。”
两人说说笑笑,也不觉时间,走了一个头午,清慈看着路边的人家,诧异道:“这一路行来,看田间庄稼长势是真个的好,再看路边房舍,却都是破败不堪,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处房舍前,清慈举手敲门,过得一刻,柴门一响,门开处,一个老汉走了出来,须发皓然,一身破旧的衣衫,比清慈、秦风也颇有不如,满面菜色,神情愁苦。
清慈合起双掌,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有劳老丈,贫僧乃是五台山清慈和尚,今日经过贵方,前来化一餐斋饭,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那老汉也合什回了一礼,道:“原来是五台山活佛处来的师父,该当斋你们一餐,只是家贫,恐无好物相待,师父莫嫌。”说罢,侧身让道:“师父请进。”
清慈和秦风跟着老汉进了院门,只见院内打扫的颇为干净,只是墙颓屋破,看着着实凄凉。
进了屋,老汉拿出半盆凉饭,一罐凉水,歉然道:“只有这些东西了,柴草不便,也不能为两位师傅举火了,两位将就填一下肚子。”
清慈和秦风看看盆中的凉饭,只见里面多是野菜,合着一些不知是什么面的糊糊,搅在一起。
两人谢了老汉,三两口吃了盆中饭,喝几口瓦罐中的凉水。
清慈见这家着实贫窘,身上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灶台之上道:“老丈,多有打扰,这些,你拿去用度。”
那老汉赶紧抓起铜板,塞回清慈手中道:“这是怎说,本是斋僧,怎好让师父破费,愧煞老汉。”
清慈不好推让,收起铜板,问道:“老丈,看此地土地肥沃,水路便利,庄稼长得极好,你家怎会如此困窘?想是你孤单一个,无人帮忖。”
老汉叹道:“地是不错,人也不懒,我家也不缺人,只是,地里收来的多不是自己的,如何能过得好?”
清慈道:“想是你家无地,是租别人的来种?那交的租粮也是有定数的,亩银三分,国家法令,写的清清楚楚,如此好田,只要不懒,也不该如此啊?”
老汉摇摇头,语调凄凉,道:“那些人,哪里还管什么法令,我一家五口,我们老两口,加上儿子媳妇孙儿,整日劳作,到最后,十不留一,活命都难。”
秦风怒道:“如此目无法纪,县里难道不管?”
老汉道:“唉,你们是外方之人,不知道这里的事。我们这里有句顺口溜,道是:‘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那个刘霸天却比皇庄还狠,地里的收成,他要去九成。逢年过节,婚丧嫁娶,还要逼我们这些佃户凑份子,稍有不从,便又打又骂,再狠一些,收田撵人。我们庄户人家,如何抵得过他。”
清慈道:“那地主叫刘霸天?他如此之狠,你们为何还要租他的地,为何不到县里告他?”
老汉道:“那刘霸天真名叫做刘天恩,听说是京里什么刘大人的本家。那县令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如何告得动他。这县城以南,半个县的土地都是他家的,不种他的地,却种谁的去?唉,老天爷也不好人呐。”
清慈问道:“不知这个刘霸天住在哪里?他如此富有,我们也好去化个缘。”
老汉苦笑一声道:“师父,你真个不晓事,那刘霸天最恨的就是和尚尼姑去化缘,道是:‘这些人整日不去劳作,就会骗吃骗喝,我姓刘的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为何要平白无故的送给他们,要来跟我化缘,那是鼻子上挂鲞鱼,休想啊,休想。’”
清慈道:“那也论不定,说不定我和他有缘,他非要送我几千两银子花花,却不是好,不可错过,你还是跟我说,他住在那里吧。”
老汉摇摇头,道:“这位师父你莫不是疯癫了,要他拔根毛,比登天还难,还想几千两银子?你既然要去,我跟你说了吧。他一向住在城里,不过最近天热,他该是到南面清风岭下的庄园里去住去了,那里离着这里,有两天的路程呢。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空费脚力,化不来银子,还惹一肚子气。”
清慈道:“化不化得来,还要去了才知道。”说罢,跟老汉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