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慈见师父说的伤感,也不好劝解得,既然已经见了师父,知道了师弟身死的情由,他也了了心愿了。敷衍几句,便退了出来。
出来后,清慈先给师父写了一封信,讲明自己,坚意要为师弟讨回公道,在那以后,还要云游各地,以武悟禅,有空便来探视师父。
写完信,又见了各位师兄师弟,寒暄一番,把信请大师兄转交,自己又一身破衣出了山门,下山去了。
澄江见了信,知道勉强不得,也就罢了。
清慈来到五里铺,多方打听,每个亲历的人他都问了一遍。又到镇子周围的村落里去了几天,回到五里铺时,已有了打算。
自己反正是要游历的,既然知道了那伙人离去的大致方向,那么自己沿路打听,当可寻些端倪。
他费了一天的时光,化了几块碎布,缝补好自己的僧衣,又请那理头师傅给自己刮了头,净了面。拾掇好自个,便打算第二天上路。
看看天色尚早,又去各门各户化了一圈,收了一堆干粮,还有几个铜板。
清慈收拾好化来的干粮,打个包裹,背着包裹回自己暂住的土地庙。
还未进门,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躺在门口。
清慈赶忙过去,扶起他来,见这个少年一身破衣,满面灰尘,眼见得是个小叫花子。试一试口鼻,尚有呼吸,赶忙摇了摇他的身子。
那少年微微张开双眼,见了清慈,弱声道:“饿,饿,水,水。”
清慈一看他醒了过来,放下心,抱着他进了土地庙。跟守庙的老道要了一壶热水,掏出刚刚讨到的干粮,掰碎了泡了一碗饭,给那少年喂进嘴里。
那少年回复的也真快,不到一刻工夫,便活蹦乱跳了。
清慈问了那少年的姓名,才知道他姓秦名风,一直就在五里铺流浪。
也不在意,看看秦风没有大碍了,掏出化来的干粮,分了一半给秦风,又把几个铜板都掏出来,塞在秦风手中。
道:“我明日便要出远门了,这些东西你拿着,也能敷衍一时。如是有心,你到北台灵应寺里找澄江主持,就说是清慈荐的,望他收留,沙弥也好,道童也罢,给你口饭吃。也不用每日讨饭,挨饿受冻了。”
谁知那少年秦风,推开他的手道:“你救了我一命,那便是大恩了,我怎好还要你东西。我平日里是靠出力吃饭,不是个花子。”
清慈一愣,满心欢喜,道:“好好,有志气。我从小便是个孤儿,却也没吃过你这般苦头。”
秦风讶然道:“原来你也是个孤儿?”
清慈见秦风没有走的意思,心道:“想是刚刚醒来,身子还弱,不如留他在这里,再请他吃一餐晚饭。晚间便留宿在这里,也有个人说话,免得晚上一闭眼,便想起师弟。”
便请秦风坐在身边的蒲团上,道:“是啊,我和我的一个师弟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后来被我师父收留,一齐做了和尚。我那个师弟从小能吃,长的人高马大。我却从小肠胃不好,身子弱,老受人欺负,都是我师弟替我出头。”
“我那时候身子虽弱,脑袋瓜子倒是灵活,惹祸闯祸的事,都是我想出来的,师父惩罚,却都是师弟一个人揽了去,从小到大,不知替我挨了多少打。”
说到这里,又想起师弟,眼泪就要流下来,怕的秦风看见,只好闭起眼,仰着头,继续讲道:“有一次,我们两个到山下的村里偷鸡。”
秦风插话道:“你们和尚也能吃鸡吗?”
清慈不好意思道:“我们那时还没你大呢,虽是住在庙里,却还没有剃度出家。算不得和尚,也不懂那些清规戒律。”
又接着道:“这一次,主意却是师弟出的,他看我吃不进寺里的青菜淡饭,便想到了这个主意。那一次,我们运气不好,摸进了赵大户的家里,他家大业大,夜里也有人看家护院。鸡一叫,那守夜的护院便来了,我们两个人小腿短,一下子就被捉住了。”
清慈讲到这里,又想起了当年,不由得面露微笑。秦风见他停下了,赶忙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赵大户就出来了,说他家的鸡已经丢了几十只了,原来全是被我们两野孩子偷去了。我们两个第一次偷鸡便被捉住了,何曾偷过几十只。心里不服,自然就嚷了起来。”
秦风道:“那赵大户冤枉你们,的是可恶。后来怎样?”
“我们两个心中不服,又叫又骂。那赵大户看着我们两穿得不僧不俗,知道也诈不出什么钱财来,又见我口头便利,骂的难听,心中气恼,随手捡起一块木柴,向我打来。一个护院扭着我的胳膊,我一动都不能动,眼看着躲不过去。”
秦风眼中满是关切之色,问:“可打伤了你?”
清慈摇摇头,惨然道:“打伤了我,我倒没这么难受了。”
秦风奇道:“那是为何。”
“那赵大户的木柴眼瞅着便要落在我的左肩膀上,我师弟在我左边,也有一个护院扭着他的胳膊,他见我挨打,一声嚎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那个护院,扑到了我的身上,抓他的那个护院都被他拉了一个趔趄。”
清慈讲到这里,声音哽咽,讲不下去了。
秦风急道:“是不是把你师弟打死了?”
清慈定定神道:“那倒没有,赵大户这一棍子,打在了师弟的脑袋上,他当时便昏了过去,鲜血流了一地。赵大户见打伤了人,生死不明,也慌了神,赶紧救治。好在我师弟没有什么事,过一会也就醒了,赵大户见状,也不敢再为难我们,放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回到山里,却也不敢跟师父提起这事。”
秦风松口气,道:“还好,还好。”
清慈道:“好什么好,我们两个当时年少,什么也不知道。后来,我师弟愈来愈笨,时常脑袋疼,都是那次打得重了。”
秦风见说,吓得缩缩头,不敢再问。
清慈接着道:“我们两个对那天的事,一直存在心里,当时我想,如果我们能有护寺僧的那身功夫,师弟就不会被打了。于是哀求师傅,让我们两个学武,师父被我们缠不过,答应了,我们开始跟护寺僧头学武。”
秦风道:“很是,学好了武功,狠狠地打那个赵大户一顿。”
清慈摸了摸秦风的头,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五台山众庙只重佛法,不重武功,各庙也没有什么精妙武功传世,只有一套疯魔杖法,也算不上什么高明。我又身材瘦小,力气不足,用不了大禅杖,是以护寺僧只教我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套路。师弟倒是身高体壮,学起来虽慢,终于是学会了疯魔杖法,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再没什么大的长进。”
“后来,我从到寺里烧香的香客哪里得知,原来这世上还有更加高明的武功,而那些练武的人,又被称为‘大侠’‘武林中人’。于是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下了山,开始找人学习真正的武功。”
秦风眼睛一亮,问道:“找到了没有?”
清慈苦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一个人,一边化缘,一边各地转悠。听得多了,也知道了武林中的一些事。原来武林中最有名的是五大家,你可知道是哪五大家?”
秦风心中突地感到一阵骄傲,心道:“我们秦家,便是五大家之一。”
脱口答道:“自然知道,不是秦,韩,齐,楚,燕吗?”
清慈瞥了他一眼,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五大家倒是好大的名声。”话中似有不满之意。
他接着道:“我知道了这些事以后,历尽千辛万苦,把这天南海北的五家都找遍了,可是没有一家肯收我为徒。原来他们都是世家,家传的武功,不传外人。”
秦风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口气里有些怨怅。这也不能怪我们五家,谁愿意把自家的好东西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