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书房的烛光亮了一夜。
李林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
李林昨夜得知狄仁杰与徐有功已来华原,未曾来衙,预感大事不好,一夜未眠。他把告急书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李林是个记仇的人,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自从员半千在岳太山山下打伤他和尤至等人,他就记在了心里,加之显庆元年苏定方在此地设擂比武招兵,员半千又打死结义弟兄王天齐,李林对员半千更是恨之入骨。冤家路窄,今日偏偏员半千来华原任县尉,正在自己手下,不趁此报复才没有天理!可是,那狄仁杰人称神探,怎么刚任大理寺丞偏偏就来华原探案?这么简单的案子,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明。那徐有功人称一根筋,是个认死理的家伙,任谁也无法变通。尤至说表哥李湛已经尽力了,此案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败局已定。他李林怎能睡得着觉?尤至昨晚派人砸了黑砖,进行威胁,狄仁杰、徐有功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岂能被吓住?尤至任性、狂妄、毒霸。李义府在世任宰相时,给他李林一个华原县令,也给尤至一个武功县令,没成想,尤至根本不是当官的料,刚上任,竟一连误判命案,加之欺男霸女,很快被告发,刑部尚书唐临亲自办案,将尤至解职。尤至至今无业,流浪成性。他来此闲玩,遇到此事,要砸黑砖恐吓,谁也阻挡不住,看来反而添乱了。
砰!砰!有人轻轻敲门。不用猜,一定是主薄安子河来了。
李林把门打开,果然是安子河。天已大亮,县令屋里还亮着蜡烛,安子河明白案子在折磨着县令,忙宽解道:“大人,李义府夫人尤氏上元元年初已回洛州,尤氏一向与许敬宗的继室虞氏交好。虞氏生了一女,名唤许翠,本来经李义府做媒将许翠许配给员半千,可员半千坚拒,弄得朝野尽知。许敬宗丢尽了面子,虞氏气青了肠子,李义府此举成了笑柄,从此与员半千结怨。我看不如派尤至、管勤亲去洛州,请尤氏修书一封,再多带银两送到许府虞氏那里,请虞氏给亲生儿子许景——右羽林将军修书一封,咱再直接找许景,大事可成。”
李林眼前一亮:脱口道:“有门。”
“我抓紧准备。”安子河说罢,慌慌张张的下去了。
再说狄仁杰、徐有功一行一早骑马快行,晚上回到京都,不顾鞍马劳顿,一起整理卷宗,熬至深夜。因为明日是望日,半月一次,朔望日九品以上京官俱都上朝。
次日,尤至、管勤骑马向洛州奔去。
宣政殿,满朝文武齐聚一堂,仰视着高宗。大殿肃穆、宁静。
徐有功出班奏道:“天皇陛下,京兆华原县县令李林两月前转来一个案本,呈报新任华原县县尉员半千强行征粮,百姓被迫将粮运至山上,员半千穷追不舍,百姓反抗,员半千枉杀三个平民。我和新到任的大理寺丞狄仁杰前去核查,实则相反:员半千为了剿灭常在三石山周围抢劫百姓粮食、牲畜的土匪才上文王山的。文王山山顶有以幺三为首的土匪山寨。土匪负隅顽抗,员半千带衙役攻进,双方交战。土匪三十六人,员半千八人,土匪死三人,伤八人,员半千八人毫发无损。员半千将土匪抢的粮食、衣物悉数分给百姓。”
朝臣们议论纷纷:土匪死有余辜!
高宗惊问:“京兆之地竟有匪祸?”
徐有功说:“我和狄仁杰亲自勘察,千真万确。灯下黑呀!”
李湛慢慢的低下头去。幸亏高宗没问卷宗是谁转交,若要问起,徐有功会怎么说,自己将如何回答。
高宗震怒,喊道:“大理寺丞狄仁杰,按唐律该如何处置?”
狄仁杰出班奏道:“按唐律职制律,应削去李林县令一职,匪首幺三应立即归案,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准奏。”高宗突然捂头,一副痛苦情状。
朝臣皆知高宗正患眩晕病,不便索议,顿时鸦雀无声。
“无事退朝。”太监喊了一声,朝臣们慢慢地散去。
狄仁杰留意李湛,在人群中寻觅,只见李湛满脸怒容,似有不罢之意。狄仁杰微微一笑,扭过脸去。
许景府邸许景房间,虞氏与儿子许景密谈。就在刚才,虞氏在自己的后堂见到李林、安子河二人带来的李义府夫人尤氏亲写的书信,正投下怀,半推半就的替儿子许景收下重银,将李林、安子河二人安排在二门客厅,自己亲到儿子房间,叙说此事。
许景难为情的说:“我的母亲大人,刚散朝会,狄仁杰、徐有功已奏明天皇,将李林削职,你叫我怎么办?我不能直接叫天皇改变主意吧?”顿了顿,又鄙夷道,“员半千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一个小泥鳅,翻不起大浪!随他去吧。”
虞氏道:“这次不能放过,得想办法搬回来,保住李林的县令,将员半千打入死牢,日后开刀问斩!”
许景不耐烦的说:“你当刑部是咱家开的?这次即使刑部说了也不算。天皇点了头的,谁也动不了的!”
“是啊,是啊,咱是不能直接叫天皇改变主意,那就再想想其它办法。不整整员半千,我这口气出不来!你知道,当年咱家因员半千辞婚被羞辱,你姐寻短见,差点自缢而死。”
“过去的事也就算了。”许景劝道,“我姐嫁给封疆大吏冯昂的儿子,不是挺好?”i
虞氏一听冯昂二字,忽然想起冯昂定亲时赠珠一事,许敬宗把珠子交给她保管,现在宝珠还在自己的宝箱里。只是这宝珠太贵重了,真有点舍不得。但又一想,自己写信答应了李义府夫人尤氏,许诺帮忙,并吹了牛皮。不到万不得已,牛皮怎能收回?此次李林送银三千两,也不是小数,换这一颗珠子也绰绰有余。看来,李林不是小气之人。若保住李林的官位,以后还不是财源广进?!虞氏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送!送给天后!皇家虽然不在乎银钱,但罕见宝珠还是缺的。就这样办了。
许景问:“母亲大人,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如何救救人家。”
许景责怪道:“何必呢!人家的事,你咋就这样上心?”
虞氏带有哭腔:“儿呀,妈已经承诺人家。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怎能再舔起来?!”
许景无奈的摇头。
二门客厅,李林在地上走来走去,不停的兜着圈子,那张脸阴沉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安子河劝慰道:“许景身为右羽林将军,接近天皇、天后的机会很多,或许会有转机。”
李林半天吐出仨字:“但愿吧。”
内室,虞氏道:“儿子,妈有一颗宝珠,你有机会送给天后,顺便把此事讲了,保能成功,”
许景皱眉凝思,半天不曾动作。
虞氏又说:“妈这也不是光为他李林,也是为你着想。你若能与天后拉上关系,以后她随便一句话,你就高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