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莞便在床榻上着华服生生坐了一夜,一闭上眼,便想象起子嫮只身一人在不知何处的境地里挣扎着,想象着子兮清绝面容皱眉质问她,为何自己的妹妹为了她竟然经历这番苦痛,心头狠狠压抑着,叫她如何睡得着。
吟雀从外头进来,看着胥莞憔悴不堪的脸,犹如失了水分的娇花,恹恹着不见生机,她叹了一口气,自然是知道自家姐一整宿都未合眼,便走上前帮着胥莞捶了捶肩头,叫着外头的人打了温水进来净面。
胥莞颓然着,却一把将吟雀为她捶肩的动作阻下来,昨夜吟雀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在外边帮着胥莞打听寻人结果,胥莞抬头见着吟雀愁容脸面,心中蓦然沉下来,询问的口气仍是带着激动却不甘的声调,“还是没能找到吗?庄礼官与傅礼官还是没找到子嫮吗?”一口气问完,眼泪便复而簌簌下来,身子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整个人没了半点神采。
吟雀几欲张口却不忍心看自家姐这样难过,可是她这样揪心自责着也实在耗费心神,便叹了口气,“姐,方才傅礼官是被人抬回来的,我看着他脸色不好,便问了他身边的下人,谁知……”
昨夜胥莞在房间里焦灼着问了好几遍,听到最激动的消息莫过于,傅礼官找到了身边的丫头甄意和阿蛮,可眼下昨夜早已过去,吟雀神情又这般凝愁着,胥莞也似是料到了最坏的结果,便含着泪眼看着她说下去。
“谁知,那寻人山坡的下边竟连着深渊,想来子嫮姐怕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胥莞脸色陡然血色全无,眼睛刺眼的血丝被泪水模糊了一片,双唇颤颤着,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半晌她伸起拳头狠狠朝自己身上捶起来,泪水浸在华服针线里,映出深色水渍,胥莞此刻全然没了平日里端庄礼仪,只是无力哭喊着,捶在自己身上,“我恨不能替了她,若是此刻失了消息的人是我,失身坠了深渊的人是我,总是叫我比现在要好受十倍百倍的。”
吟雀慌忙拦着自家主人,担心她失手伤了自己,一边安慰着,“姐,只是傅礼官这里没寻着结果,庄礼官那里还在找着,万一……”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子姐身边的丫头都是在坡下发现的,怎么可能子嫮就被蛮人掳到别处去?
{}/ 读罢,众人匐叩着谢旨,先后起身。
这旨意是茯苓遇害那晚庄裘送进商宫的回旨,昨日消息尚未送至商宫夫人耳中,邹容面上有些难色,与庄裘望了一眼,两下皆摇摇头。
明色听的真切,大王胜了鬼方战事,现下正班师回朝,姒洛夫人便要他们这行队伍在大王到商宫前进宫,与大王普天庆祝一番,一同洗掉身上的晦气。
她抬头望了望九天宫阙金碧辉煌着琉璃色,似有金雀鸣叫而飞,心中十分欢畅,方才还揪心着庄礼官与邹礼官定是会留着几日好好寻一寻子嫮,现下真是如有天助,姒洛夫人一道旨意叫他们想留都留不得。
胥莞则听着旨意后直接晕过去,众人皆慌乱着扶她,丫头们神色紧张着,庄裘便喊了其他草药师为她诊病,忙作一团。
明色斜睨了一眼那边兵荒马乱,迈着步子走到庄裘前头,“庄礼官,既然姒洛夫人传来了旨意,今日阳光这样合适,若是我们紧慢赶着,日落之前便能到商宫了罢。”
他见她眸中没有半点怜悯悲痛之色,又瞧了瞧她额上白纱布,想着她也是好心,还为此负了伤,便没有言语。
明色看中他不敢出言不逊,随意栽赃,便讪笑着,“若是姒洛夫人的旨意都搬不动庄礼官,那大王明日回了商宫却不见红颜,这等罪责你承担得起吗!”言语陡然厉色,话锋中冷刺得叫人根本没有回复的余地。
庄裘抬头望了一眼湛蓝天色,清风浮动高束长发,眉宇间凝重着,半晌才缓缓对身边的人下令,“派人细心照看着两位孱弱的姐与明姐,将傅礼官送到马车上,时候不早了,该启程罢。”
春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斑驳草色,明色松下一口气,眼眸微微闪动,若是新草不早些生长,如何汲取荒草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