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起来,袅烟端着青铜色纹篆梅花枝蔓盆,乘着温水从外头进来,朝床榻上的明色拜了拜,“姐。”
这休息站距离安阳已是十分近了,房间装砌自然较之于上一处干净了不少,红木桌椅雕着肆放金菊,栩栩碎瓣夹在袅袅茶雾中似是闻出了秋光日暖的意味,窗子明净迎着外头金灿光辉,朦朦胧胧间罩在胥莞身上盖着的眀紫水波缎纹锦被上。
胥莞瞧着光芒明净可喜,心满意足得朝袅烟笑了笑,“过来帮我洗脸罢。”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罩着的白纱布,脸上笑靥如花,眸光波到袅烟脸上,便问了一句,“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开心?”
袅烟将手中拧紧了的毛巾帕子俯身递给明色,低眉顺眼回了句,“经历了风波,姐身体并无恙,这样大好着,袅烟也替主子高兴。”
明色眼风扫过她的神情,似是满意一般,手上接过毛巾帕子朝脸上点了点,温热袭来,那洗脸水里泡过了玫瑰花瓣,顺着温热气流沁心入鼻,明色只觉得周身血脉均染上了淡淡玫瑰香气,舒心畅快得很。
半晌,她将帕子递给袅烟,那边伸出手去接,明色却没有立刻松手,居高临下着看她,语气却冷着十二分的寒意,如同冬日燕尾檐上高高垂着的尖刺冰柱,“你若是知道些许内情,何不与我一一道来?”
袅烟身子一抖,便慌着跪下去,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昨夜草药师为昏迷的明色上额头药膏后,便带着身后的人去煎药了,袅烟一直陪着明色窗前,自然是见到了明色因着头上的草药汁渗进伤口里疼得脸色惨白,却强忍着没睁开眼的场景。
{}/ 她眸中美丽似是闪过炫色光彩万般风景,如今却都被暗色的毒恨深深掩起来,不知为何此景竟叫袅烟心疼起来,“姐,您希望袅烟与您做些什么?”
明色在她脸上缓缓流转片刻,似是不经意间落在她身后早已凉透了的白瓷清茶杯上,眸中蔓延着玫瑰花刺一般的疼痛,竟疼得她险些流出泪来,“此后,哪怕前方荆棘密布刀山剑树,纵然是脚下白骨遍野,我只希望到时是袅烟能扶着我一同走上去。”
她孤寂了十几年,身边一直不敢信任别人,可想到今后之事,若是没有辅佐可信的人,她会走得艰难,明色紧紧盯着袅烟的眼睛,不放过袅烟眼瞳中一丝一毫的神情,“我问你敢与不敢?”
袅烟此时便猛然冷静下来,朝胥莞深深拜了一拜,“若是姐不嫌弃,袅烟定当与姐同进退。”
青铜盆里的花瓣雨露温水也早已凉透了,外头日光照进来光芒反射着玫瑰花瓣上的水珠,亮闪闪的一颗,却透着浓重血色。
自那日在走廊空隙里,袅烟听得明色与阙楼的谈话,便知自己今后要走的路自然是凶险的,那日星光闪动,她望着璀璨夜空想到了与自己幼时,因着商王朝与家族部落的战事,被迫与族人还有年幼的妹妹分离。
分离之时,妹妹脸颊上闪动的泪痕,一如这星光,凄美难过得叫人心碎,而如今明色一个泱泱商王朝诸侯的女儿竟对她这下人诉说了孤寂,袅烟心头闪过一股对妹妹般的疼惜。
只是没曾想那疼惜竟是叫她今后生死不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