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家的小酒娘（重生）》 25.钗于奁内待时飞

    薛府中，薛兴元正读着宫中容贵妃托人带来的书信。书信中说，教他助力除掉两名宫妃那在朝为官的父亲。其言语中，处处透露着掌权的霸气。薛兴元很是兴奋。

    他甩着信纸对管家说：“天助我薛家！”

    管家笑着谄媚。今年初秋时节，薛兴元便已受封一等兴国公，一时间风头无两。现在容贵妃又在后位悬空的情势下独掌六宫，当真是炙手可热。

    薛兴元随手将那信放到一旁道：“虽说如此，但嘉妃与琴妃之父均为高官，嘉妃又是皇上多年所爱，琴妃也与她要好，要一举除掉这两人怕不容易。薛家方才在皇上面前站稳脚跟，不能操之过急。”

    管家应和道：“是这个理。宫中的事需从长计议，宫外的事就好应付多了。”

    薛兴元冷笑：“可是钟家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管家哂笑道：“不敢不敢。只是那高华瞬明目张胆抢夺了您的女人，又打了钟家一个大巴掌。且不说他们意难平，就是您脸上也不好看。”

    薛兴元道：“哼！我就知道，钟家那群蠢货，连个书生都除不掉，活该钟霖被打死在大牢里！”

    管家既收了钟家人的钱，便好歹也要把话带到才是：“钟家说了，只求薛大人能替他们做主，便愿将所有家产奉上。”

    薛兴元呸道：“我才不稀罕！罢了罢了，那堆奸夫□□到底是我心头刺，可亲自动手又显得我太掉价。你看着办罢。”

    管家大喜：“是。”接手了这件事，能从钟家捞到不少好处，又能显显自己的威风，他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高华瞬也拿着封信发愁。

    那是来自陌县东边的谯城知府的信。信上说，知府李大人与他父亲高大人是昔年旧交，如今又欣赏他的才气，请他前去暂任典吏。

    高华瞬沉思。他小时候是见过这位李大人几面，只记得他面目可亲，还曾送过他一个老虎布偶。但没过多久，便因官事调动，和他父亲分别了。也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人还可不可靠。

    他将灯烛噼啪挑起。窗外夜色正浓，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落下，悄无声息覆盖了眼睛所能见到的一切，正如他这两日的心思一般，是一片白茫茫迷惘境地。

    自从得知皇后没了，他的心便一直吊着。且不说无暇顾及与谢月归的婚事，单是常在夜半中入梦的父亲，就够他头疼了。

    高华瞬想，父亲这是在提醒他小心薛家罢。也是，曾经他的父亲与薛家有仇，如今他又抢了薛兴元的女人，打了他手下钟家的脸。薛兴元不会忍下这口气的，迟早会找上门。那么，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找一个靠山，暂时保住自己。

    高华瞬又盯着李知府那封信看了半天。若李知府是真心的，那么他可以暂且躲一躲风头，等待时机；若真是个圈套，那么他不妨去把这圈套抓在自己手里，尽量变被动为主动。打定了主意，他仍是一夜无眠。第二日黎明，便去找了谢月归。

    彼时谢月归正起个大早，忙活着酿酒。说实话，与高公子的婚约被延后了，她有些小失落，但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去成为“高大人的夫人”。单单是“高大人”这个身份，便已经让她很畏惧了。

    听说了高华瞬来意，谢月归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那么，你真的要去投奔李知府了？”

    高华瞬说：“不是投奔。这叫做‘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我现在只是个弱书生，若不依附于人，迟早会被薛家除掉。”

    谢月归打了个哆嗦。几个月前二人初见时，谁能想到会是今天这种局面？高公子竟然和她同绑在一条绳上了。现在高公子若是完了，那么她也必会完犊子。

    谢月归颤声道：“那你去吧。只是……”

    她呵出的白气渐渐散开，带着笑意的双眼看向高华瞬。

    高华瞬有些迷愣：“只是什么？”

    “只是你不用太拼的。因为你迟早都会成为高大人，薛家必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则是瞎说的——不过带有十足十希望它成真的诚意。谢月归一时忍不住，竟全给说出来了。

    高华瞬一怔，随即笑了：“谢你吉言。”

    谢月归也笑了：“那、那你今天就要动身去谯城？”

    高华瞬点头：“嗯。早去早准备，事不宜迟。你在这里等我。薛家刚折损了钟家，再派人设计你我也需要时间，因此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你不必太担心。”

    他说得肯定，谢月归毫不犹豫便信了：“好。”

    天一亮，高华瞬便走了。谢月归站在村口，怅惘看着他远去背影，捂住嘴巴哭了出来。高华瞬这一去，只怕要等年后才能回来。她要一个人又冷又寂寞地过年了。

    高华瞬日夜兼程，终于赶在一月初到了谯城，拿着信便直接找上了李知府。

    李知府的模样似乎还停留在他童年印象中，白白胖胖的脸，一团和气的人，见谁都要笑一笑：见了地位比他高的，便笑得浓一些；见了地位比他低的，便笑得淡一些，且带着些威严。而对于高华瞬，他则笑得丝毫没有架子，既带有高官的威严，又带有对晚辈亲切，又带有对故人之子的怜惜，面上简直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高华瞬想，看来这人是个待人接物密不透风的。这种人看着好相与，实则城府深不可测。他万不可放松警惕，必要小心应对才行。

    李知府和他寒暄几句，唏嘘了故人一番，便拐上了正题：“高公子，若说起来呢，你此时本该专心向学以求会试大展身手。但我实在爱才心切，又自觉愧对高老先生，没能照顾他的儿子，”说着便抹了把眼睛：“无奈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我也无法。如今得知你高中，我便日思夜想，到底把你给盼来了。”

    高华瞬也应酬了几句以示感谢，腹诽真是一番漂亮话。李知府继续道：“如今呢，我想，不如你歇在我这里，我给你个闲职。这样你既有俸禄可拿，生活不致窘迫，又可专心研读，精进学业。只望你来日高中，莫要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你看如何？”

    高华瞬听明白了，合着李知府这是看上了他的前途，特意打着故人的幌子来拉扯关系呢！他心内冷笑，面上却极是温润：“不敢不敢。小生一介穷困书生，自顾尚且不暇，怎敢妄想以报李大人之恩？但求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罢了。”

    他这便算是答应了。不管未来如何，且先抓住眼前机会，再步步为营才是聪明之举。

    李大人很是满意，捋着花白胡子，一张脸因为高兴而红涨得像关公：“好！好！”

    高华瞬见机又道：“既如此，小生斗胆，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大人道：“你说。”

    高华瞬做出一副沉吟模样，似是有些为难。李大人道：“你尽管说，都好办，都好办！”

    高华瞬这才惶恐道：“小生不才，曾在一处名叫秀水村的村庄讨生活。小生在那里有个心悦的姑娘，想将她接来此处。”

    按理说，这本是私事，本不用和李大人汇报。但他在进来谯城途中，已将李大人的情况探了个十之八九，留意到他有个年方二八的女儿，甚是宝贝。高华瞬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和才气，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免得以后引起麻烦。

    果然李知府脸色顿了下来：“哦？是你的夫人吗？”

    高华瞬笑说：“是，糟糠之妻，小生心头之宝。此番前来，若非担心一路疾行她身体吃不消，便带她一起前来拜谢李大人了。还望李大人体谅。”

    李知府意味深长笑道：“看来高公子是个情深义重之人，甚好，甚好。”

    高华瞬微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