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太后对着金嬷嬷吩咐了几句,不久,便有宫人抬上来了一盆垂丝海棠。
海棠本生在高枝上,花色多以红白为主,而眼前这盆海棠却不及人膝盖高,说是海棠,枝干却又不是笔直的,主干发展到后面却歪向一侧,形态走向倒是很像石崖上的迎客松,主干下方的枝叶被修剪得十分光洁,露出粗壮的主体,而分支上方叶疏密有致,挂着朵朵浅金色的花朵,熏风袭来,花朵随风招摇煞是可爱。
众人看着这海棠均啧啧称奇。
“你可能不知道,这赏花会有一环是飞花令,说是飞花令吧,却又不罚酒,而是给的赏赐。”安阳一只手托腮看着面前的海棠,一只手晃着茶盏幽幽道,“每年母后赏花会都会挑出一盆奇卉,赏给飞花令拿得头筹的人,哎~我和皇妹从来没拿过这赏赐。对了,你对这海棠有想法么?”
秦萋萋摇了摇头,她心中藏事,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东西。
“刚好。”安阳哐的一下将茶盏放回桌上,神色有些许激动“我给你说,论诗词啊,这全场的女眷,除去莲妃,其他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一个秦萋萋,你可给本宫争气赢过莲妃啊,这金海棠,本宫可要定了。”
“恩~”秦萋萋轻轻点了点头。
安阳看秦萋萋神色还算认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拿到头筹,本宫给你把聚源楼包下来,让你吃半月。”
行飞花令时,宫人拿出一盒竹签给在座妃嫔命妇们抽取,竹签上分别刻着不同的字,以字划组行令,比如,抽到“月”字签的便以月字行令,第一个人所作或所背诗句第一字为“月”,第二个人所吟诗句第二字为“月”,以此类推,到第七字下一个人便从第一字为月开始,有专门的宫人记录行令次序,吟诵不出,或所作诗句不符合格律者出局。
安阳一早就出局了,几轮过后,只剩下了秦萋萋与莲妃两人。
秦萋萋擅诗词,而莲妃嘛,活的久了,所懂诗词也多,两人难分伯仲。
行令虽有趣,可久了却让观者乏味,已近正午,太后摆了摆手:“你二人难分高下,这样行令对诗怕是要到晚上了,不如每人作一首同花有关的诗由众人品评,胜者算头筹。皇帝,你说这样可好?”
“就按母后说的吧。”皇帝看了眼秦萋萋,觉得有几分眼熟,莲妃才情不一般,能和莲妃不分上下的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莲妃眉头皱了皱,她能行令,却不擅长作诗,以往赏花会,没人能够赢过她,太后虽然不喜她,可规矩定下了,头筹不会因为太后对她的不喜而有变。
莲妃打量了一下秦萋萋,以前没有在宫中见过此人,又和安阳坐在一起,多半是安阳的朋友。
秦萋萋扫了眼院里众人,听着呖呖鸟语,闭眼沉思,不消半刻,缓缓而吟:“紫气盈门绕御茶,莺声绕树情胜画。幽窗景色愁春恨,谁见芙蓉笑百花?”
秦萋萋吟罢,莲妃脸色变得不太好,好一个愁春恨,好一个笑百花的芙蓉,这诗分明是在暗讽她莲妃独宠,使得众妃空守春闺而惆怅无限。
“好诗。”太后先开了口,笑道,“秦萋萋不愧是才女,这诗写得十分应景。”
周围一众妃嫔明面上虽然没有表示,但心里其实在暗地里叫好。
“秦萋萋,秦朗的女儿?”因这首诗讽刺莲妃独宠之事,皇帝本来脸色不太好看,但太后这番夸赞,他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正好可以转移众人注意力,“朕好像记得给你和刘昊天赐过婚,怎么都没见刘昊天办事,正好这刘昊天戍边回来了,朕下次问问他,是不是忙到连圣旨都顾不上了。”
安阳心中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转头刚想问秦萋萋怎么办,只见秦萋萋起身出席,安阳心中暗道不妙,伸手去拉秦萋萋,奈何手中划过一片袖角,抓空了。
“臣女不愿嫁与刘将军,请陛下收回成命。”抗旨前秦萋萋心乱如麻,她想过各种后果,可如今,当她真真正正说出这句话,她反而觉得十分平静。
“嘭——”只听一声拍桌,龙颜震怒,众人身形一抖。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檐上的鸟儿在不知趣地叫着。
“大胆秦萋萋!”皇帝声音十分威严,语调满含怒意,今日本身因为莲妃的事心情十分不好,好一个秦萋萋,作诗暗讽他独宠莲妃不说,还当众抗旨。
当年他金口玉言当百官面赐了这桩婚,呵~收回成命,说的轻巧,这是让他拂刘昊天的脸面,在百官面前落下口实,因区区一女子之言而罔顾功臣颜面,多么荒谬。
“陛下息怒”莲妃一边轻轻拍着皇帝的背,看了眼地上的秦萋萋,语气娇柔,嗔道,“秦萋萋,你为何当着众妃嫔的面让陛下难堪。”
安阳看了眼莲妃,暗道好一朵和稀泥的黑心莲。
皇帝听了莲妃的话更是怒火中烧,眉头拧的死死的,眯了一半眼睛:“看在秦爱卿的面子上,朕再问一次,是不是要抗旨。”
秦萋萋伏地,语气决绝,“臣女断不敢撒谎欺君。”
“真是秦朗教的好女儿。”皇帝指着下面的秦萋萋,气的有些发抖,永安候秦朗,当朝太尉,金印紫授,主军政,手握兵权,军事才能卓越,朝中将才一半以上是秦朗门生,若秦朗是普通官职,秦萋萋抗旨哪里还有辩驳的机会,此时的皇帝已是给足了秦朗面子。
“臣女不敢,此事只有臣女一人所知,与父亲无关,与秦府无关,求陛下责罚。”秦萋萋眉头紧皱,心跳加剧,此事她选择破釜沉舟之法,为的就是不牵连父亲。
“拖下去,杖责五十,你好好去宗牢里反省。”皇帝挥了挥手,竟将桌上的茶盏也带了下去,他依稀记得上次抗旨的是言希音拒绝入朝为相,可言希音是谁,太学院首教,身份地位哪里是眼前这个小女子能比的,想不到现在连个小小的女子也敢当众抗旨。
闻言,秦萋萋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牵连父亲,没牵连秦府,刚刚似乎用尽了她此生所有的气力,此时全身瘫软,任人拖了下去。
“陛下”安阳看着秦萋萋被带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太后打断了。
“哼,好好一个赏花会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哀家乏了,皇帝你带莲妃回去吧,和阳和安阳留下,其他的都散了吧。”
众人退去后,和阳和安阳两人随太后回到殿内,太后嘱托了金嬷嬷几句,金嬷嬷便离开了,随后屏退了宫女太监,语气严肃:“你俩谁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