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已经四日,为何于我却如同经年一般。”薛祺坐在书桌前,手中执笔,盯着屋门,小半日写不出一个字,任笔上的墨汁滴到宣纸上,星星点点,在洁白的宣纸上绽开朵朵墨梅。
一旁整理书卷的竹青朝这边看了一眼,开始嘟囔,“少爷,要我说啊,你就直接去秦府问问得了,你这样子魂不守舍,为的哪般。你以前总教导我光阴胜万金,可从不会呆坐消磨时光的。”
“贸然前去,视她名节于何物。我珍爱她,断不会让她受分毫伤害。那日之事总觉得是黄粱一梦,如露亦如电,我就怕梦醒那一霎,万事皆空。”倘若万金可买得红颜一笑,他愿倾尽此生所有,薛祺放下笔,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小院,目光有些迷离,或许她只是一时情迷吧,若是梦,他可否梦得久一些。
竹青看了看自家少爷,忍了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手头书卷整理好了,便默默退了出去。
而此时安阳公主府里,安阳正对着一堆衣服犯难。
“殿下,秦小姐来访。”
“秦萋萋来的正是时候啊,直接带她来找本宫。”
秦萋萋一脚刚踏进屋,安阳就开始招呼她。
“秦萋萋,你来的真是时候,你帮本宫看看这些衣服,明天母后在后宫办赏花会,到时候皇兄后宫那一堆女人可都在。”凑着秦萋萋耳朵道:“我和你说,这女人扎堆的地方啊,就是女人的战场,来来来,帮本宫挑挑。”
安阳拉着秦萋萋到了里屋,停在一个挂着各式宫装的雕花檀木架面前,手里比划着架上的衣服,“你看这件,绣的是锦绣河山,山水相依,绵延不绝,十分大气,就是有点招摇,这颜色嘛,太艳俗了些,可惜可惜。”
“还有这件,少昊那边来的布料,苍梧最好的绣娘绣的石榴,用的可是打籽绣法,十分独特。”
安阳摇了摇头,表情有一点不舍,“好看是好看,可还是不妥,宫里这几年都没有嫔妃诞下皇子,我若穿了这多子的石榴裙过去,怕是会伤了妃嫔们的心。”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嗯?你说,哎,这件月白色的素雅,很符合本宫清丽脱俗的气质。”
“萋萋想参加明天太后的赏花会。”
安阳放下手中的衣裙,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秦萋萋,眼神中带了几丝探究的意味:“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这种脂粉云集的场合。秦萋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了本宫?”
“没有,只是觉得这两天心中烦闷,听殿下说朝阳宫的奇花异草多,所以想去跟着殿下去看看。”
“真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啊。”
秦萋萋眉毛轻轻蹙了一下,“千真万确,以前因着刘昊天的缘故,同和阳公主殿下不对付,就没好提,现在也没有顾虑了,一直听说陛下孝顺,总为太后搜罗奇花异草,萋萋一直想看看,如今倒是有机会了。”
安阳略微思忖,朝阳宫里的花草确不一般,多是外邦进贡的奇异花卉,或是各州府进献的珍稀品种,还遣了七八个花匠专门负责养护,秦萋萋确实也是惜花人,可不知为何安阳却总觉得此事有一丝怪异。
“不对,你怎么知道太后赏花会是明天。”
“殿下说笑了,进门的时候殿下说过的。”
安阳头往前探了探,仔细看向秦萋萋的眼睛,十分平静,暗叹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多疑了。
“我说过?好吧。我一会儿差人去宫里给母后通传一声,明天一早你来我府上,我们一起进个早膳再过去。”
“多谢殿下。”
安阳继续弄摆弄着面前的衣服“对了,有个事我忘了,那天给你的信函里说的什么,言希音给你想的什么法子。”
“言先生”秦萋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让我等。”
“他不会忽悠你吧,算了,左右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你明天就好好和我去赏赏花,放松放松,免得整天绷着,我看你啊,年纪轻轻皱纹都快长出来了。”
一早秦萋萋便来了安阳公主府,用完早膳便同公主驱车去了皇宫。
花朝前后,正是百花盛开之际,朝阳宫的宫人们为了赏花会一早便开始布置了,院中备了桌椅瓜果和点心,周围回廊画角包裹着一片花繁浓艳之景,群芳馥郁却惹得蜂蝶愁怨,不知从何开始采摘。
各宫妃嫔命妇纷至杳来,脂粉气掩于花香之中让人无法察觉,不多久,和阳公主搀着太后便到了,许是因为保养得当,孝贞太后看起来也就大概四十岁,身着绣百鸟朝凰的石灰色洒金面料宫装,头发高高盘起,发髻正中簪着一只掐丝衔珠的九尾正凤簪,周围点缀几朵嵌了八宝花蕊的素色绢花,十分典雅高贵。
众人见太后凤架,便整齐地向太后行礼,太后拂了拂手,让众人免礼入座。
安阳瞟了眼坐席,侧头小声对秦萋萋道:“真是奇怪。”
“嗯?”
“竟不见莲妃来。”
闻言秦萋萋眼中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波澜。
“你可能不知道,这莲妃可是后宫第一宠妃,皇兄为了她还罚过皇嫂,后来皇嫂因着巫蛊之难入了冷宫,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小太子也被流放涿郡,都说这事蹊跷,与莲妃有关。”
“嗯~”
“莲妃的来历也是怪,说是皇兄微服围猎的时候捡回来的,还是个救驾有功的孤女,谁知道呢,后来她又平白无故冒出个哥哥,我看咱们苍梧户籍该好好治理一下了,别今天冒出朵莲花,明天冒出朵菊花,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嗯~”
“我说秦萋萋,说来赏花,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安阳拍了一下秦萋萋的肩膀,狐疑地看着她。
“啊?”思绪被打断,秦萋萋低头轻咳了两声,不着声色地躲过了安阳的眼神,“昨晚受凉,不是很舒服。”
安阳看秦萋萋低头颔首,目光有些闪烁,摇了摇头,大概还是在担心薛祺那桩事,她也不好得怎么说,便作罢了,拿起盘中的果脯辅着茶水细细咀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