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廉见楚锦芸一脸自信，不由心中没底。
这时，侧坐旁听的张光相瞧了眼明宗廉。
眼神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话语带着诘责：“大人还犹豫什么？”
“不敢不敢，”明宗廉悻悻，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咬了咬牙面色一正，朝衙役抬手，“将带证人带上来。”
福管家与清源镇出名的仵作孙仁走上堂来。
孙仁是个清瘦少年，年纪不大，常年在敛尸房工作，接触不到阳光，皮肤很白。
眼眶深凹，鹰钩鼻，举手投足却很是稳重，给人一种阴然冰冷。
楚锦芸前世也听闻过关于孙仁的事迹，记得孙仁观察敏锐擅长顺着蛛丝马迹推演出杀人现场。
清源镇的几个大案都是由他经手，他说出的话，往往成了重要证据。
楚锦芸不由欣喜，请来孙仁验尸，一定能找出证据！
她感激地看了眼福管家。
福管家回以一笑，但眼神却有些闪躲，面色略微黑沉。
她心底没由来闪过不安。
这不安，很快得到证实。
只见仵作孙仁与福管家上前一步，向明宗廉与张光相行下跪礼。
得到准许后，孙仁便递上验尸证明。
“由于时间有限，卑职未提前取得明大人许可便擅自验尸，不过卑职已竭尽全力，将尸身整个检查。
卑职发现死者身上瘀痕多为尸斑，无钝器伤，七窍也无异状，无中毒现象，卑职判定”
孙仁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对上楚锦芸愈加深邃的眸子：“夫人为自然死亡。”
楚锦芸似受到晴天霹雳。
险些跌倒。
明宗廉一拍惊堂木，怒指楚锦芸道：“楚锦芸，人证你没有，物证也没有，只有些胡乱猜测就来大闹公堂污蔑好人？！”
旁听的张光相听出明宗廉话语中对他失察的讽刺。
他看向楚锦芸眼神晦暗。
若不是受人所托。
以他的谨慎性子，怎么会被一个小妮子欺骗！
实在可恶！
“好你个楚锦芸，还说你没有诬陷我，你跟你娘亲一样轻贱想着法害我，端盆脏水就往我身上泼，不让你长长记性就没有家法可言！”
赵素娥面容扭曲，对着楚锦芸咬牙切齿，抢过衙役的刑棍就朝楚锦芸后背砸去。
楚锦芸还未回过神，后背就传来钻心的痛。
本来身子就弱的她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上。
“公堂之上，一介民妇还敢放肆！”张光相一拍桌子，公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衙役赶紧上前将赵素娥手上的刑棍夺下，赵素娥才不甘心地瞪了瞪楚锦芸。
楚锦芸擦掉嘴边鲜血，起身稳了稳身形，狠狠地剜了眼赵素娥。
好人？
她是如何也不信赵素娥是无辜的。
前世的记忆不可能出错，而且从秀婆大闹扶桑医馆来看，娘亲的死便非同寻常。
楚锦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猛地下跪，朝张光相磕头，“民女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大人将我母亲的尸身带上堂来。”
“楚锦芸，莫不要再做一些无用功来迷惑我与张大人。孙仁是本县出了名的仵作，说出来的话都会被记录在册，难道你以为是他弄虚作假？
哼！本官瞧出你不过是贪图楚家富贵，想将你看不顺眼的人挤出楚家，如你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官大刑伺候了！”
明宗廉睨了眼楚锦芸，眼神中带着赤裎威胁。
楚锦芸却没有理会偏袒赵素娥的明宗廉，而是望向张光相。
气氛一度降至冰窟。
一脸严肃的张光相嘴角紧抿。
他看着楚锦芸，周身散发着完全不似她该有年纪的沉稳气息。
他不透这小妮子要做什么。
思虑片刻，一咬牙，最终才松口。
“若你查不出，本官亲自治你诬告之罪！”
瞬间，堂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楚锦芸身上，有质疑，有诧异。
任谁也不敢相信张光相会在人证物证俱全下，还帮楚锦芸。
楚锦芸知道，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想让她死。
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垂死挣扎！”气急败坏的赵素娥，眼底隐藏着滚滚怒火。
楚锦芸感受到赵素娥的视线，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尸身很快被抬上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楚锦芸绕着娘亲的尸身绕了好几圈。
在众人不耐烦的眼神中，她才伸手揭开遮住白纱的面部。
楚锦芸娘亲的秀眉舒展，秀丽的五官面容平和，死前没有丝毫痛苦挣扎。
不论前世今生，楚锦芸都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娘亲。
在她重生时，她的娘亲正处垂危，遗憾的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娘亲冰冷的手指，胸口一阵刺痛，视线流转，瞳仁紧缩。
自责、愤怒情绪冗杂，一起涌上心头。
“姑娘，可查到异样。”孙仁上前两步，言语带着轻蔑，打断楚锦芸的出神。
这尸体他查过，已将所有可疑点一一排除。
他敢以身家性命相赌，不可能有错。
在孙仁眼看来，楚锦芸此时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楚锦芸稳了稳情绪，不顾孙仁那对清冷眸子里的探究。
脑中飞转，顿感泄气。
正如孙仁证词所言，娘亲尸身无钝器伤，七窍无异状，无中毒现象，尸身表面没有任何异常。
表面？
楚锦芸俯身在尸身上闻到一股子异香，她身子一颤，眸子绽放异彩。
果然没错！
她手上落入银针，刺在娘亲尸身后颈、侧臂，脚心位置的几出池穴。
异变顿生，原本毫无生气的尸身竟然隐隐颤动，像是活了似得。
“诈尸了！！”
这异变惊得赵素娥等人面色惨白。
在众人惊呼当中，尸身的皮肤上密布的尸斑肉眼可见地迅速消失。
接着原本水肿的尸身此时像泄了气，只剩得皮包骷髅，模样渗人。
一条沾着血液的模样似蜈蚣的毒虫从尸身口中爬出，利齿狞面。
“九毒尸蛊！”孙仁率先认出，瞧得爬出的蛊虫，猛地朝后跳了两步。
“保护大人！”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如惊弓之鸟，纷纷后退。
唯独离得最近的楚锦芸无动于衷。
只见她手上一转，迅速用银针刺破手指，滴入琉璃瓶中，拦住九毒尸蛊去路。
九毒尸蛊闻到血腥味，兴奋唧唧地钻了进去。
楚锦芸胸口沉闷，摇着琉璃瓶，冷眸摄人，“赵素娥，你可认得傅诡？”
“胡说什么！不认识！”赵素娥立即摇头否认。
可面色早已不对劲，看向楚锦芸的眼神也变得闪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