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台上的明宗廉惊魂未定。
孙仁定了定神，眼神奇怪地瞥了眼楚锦芸，拱手解释。
“大人，这虫名叫九毒尸蛊，卑职曾见南竺圣籍上描述：九毒蛊虫分母幼，两蛊分开时，母蛊休眠，幼蛊寄于人体内，随着时间推移，不出三年，便会将宿主吸干精血，两蛊接触时又会相互蚕食。此尸蛊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是一种极为阴毒的害人法。”
众人听得南竺两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被衙役团团保护的张光相面色也不好看。
南竺蛊术，是北洬的禁忌。
楚锦芸心中一跳，想不到一个衙门仵作还知道南竺蛊术。
不过这也帮了她一把。
孙仁说得没错，但他没说，这幼蛊身上带有一种异香。
是两蛊在一起时，用来刺激母虫繁育。
自然中了幼蛊的人，也会带着这种香味。
楚锦芸前世精通医毒，对蛊术也有了解，不过蛊术实在阴毒，她不愿意过多接触。
她敛色垂眸，向堂上的县令明宗廉与张光相行礼。
“禀告两位大人，据民女所知，傅诡与三夫人赵素娥青梅竹马的表亲，从小生养在南竺，傅诡是三年前回到北洬，与娘亲中蛊与三年蛊发的时间吻合，大人可去一查便知。”
她收回视线，望向赵素娥，“还记得，当初你是死活不愿意嫁给父亲。”
“闭嘴！！”当赵素娥听到傅诡的名字时娇面早已羞愤不已，“就算你娘亲死因有异，与我何干，若怀疑是我，那你至少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楚锦芸怒火中烧，“你要的证据就在你丫鬟银环身上！！”
“什么？”赵素娥一愣。
楚锦芸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上前两步将银环的手臂抓起。
将银环的袖口掀开，露出横梗在藕臂上的几条刺目血印抓痕。
“当时在扶桑医馆前，我与银环接触，她便有意护着手腕，而我娘亲指尖有血迹，你们大可将这抓痕与娘亲手指对比。”
楚锦芸瞧得堂上的仵作孙仁幽幽道，“我娘亲死之前，两人必定接触过，最终使我娘亲香消玉殒！”
楚锦芸不等面色已然难看的赵素娥反应，低身俯视银环，冷眸摄人，“银环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我娘亲死得好惨？”
“我不知道”银环警惕地瞪了眼楚锦芸。
对上楚锦芸的眼眸，如坠冰窟，一阵颤栗。
她的手腕被楚锦芸抓着，传来阵阵刺痛，想要挣脱楚锦芸的桎梏，却如何也甩不开。
由于两人来回拉扯，银环不小心碰到楚锦芸手中的琉璃瓶。
琉璃瓶跌落，碎裂成几片。
蜷缩的九毒尸蛊伸展开来。
孙仁与福管家等人都见识过此虫的可怕，纷纷散开。
只有银环似吓傻了般，呆坐在原地。
楚锦芸眸色一凝，想要去拉开，却被眼疾手快的福管家拉开：“姑娘小心。”
“谢过，福管家。”楚锦芸稳了稳神。
九毒尸蛊获得自由，足浪翻滚，利齿狞面。
仿佛受到血气吸引，直接从银环微启的口中爬入。
银环此时已经吓傻了，她能清楚感受到尸蛊拼了命往她身体里钻。
喉尖猛地发痒，她用手抠喉，想要呕吐出来，只吐出满地秽物，不见尸蛊。
银环亲眼见过被尸蛊啃食的下场，瞬间失了理智。
她看到惊颤的赵素娥，瞧见生的希望，挣扎着爬了过去。
这一动作，便已出卖了赵素娥。
“夫人，救救救我”
赵素娥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想都没想，直接一脚将银环踹开。
“不要过来”
她知道，若此时出手救银环，便是引火上身。
“夫人夫人！看在银环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求求您救救奴婢！”银环此时头发散乱，双眼赤红，早已泣不成声。
楚锦芸抓住时机，看向朝堂上的明宗廉，眼神带着逼视。
“三夫人到此时还不承认是你借由傅诡之手，给我娘亲下蛊，害死我娘亲么？！两位大人，民女已拿到人证物证，还请大人为民女的娘亲申冤做主！”
明宗廉看了眼赵素娥，娇媚脸上平静无波，但袖口紧握的拳头已经出卖她的心思。
此时他再偏帮，便会被按台张光相捉住把柄。
得不偿失。
正当他准备抓人的时候，却听得赵素娥传来啜泣，“民妇愚笨，也是不久才知道身边养了个蛇蝎，原本念在交情，不愿抖露，可事到如今，民妇惶恐，不得再为虎作伥，这抓痕确实是银环所为。”
她低身与怔楞在原地的银环对视，眼含愧疚泪水，深眸楚楚动人。
突然，银环发出痴笑，痛哭流涕地忏悔起来。
“夫人，是我不好，是我杀了楚锦芸的娘亲，是我趁她睡着下蛊我不该连累您。”
场面一时变化，似真相浮出水面。
明宗廉下命令，直接将银环以通敌害命的罪行将哭笑痴傻的银环押入大牢，听候审判。
看着安然离开衙门的赵素娥，楚锦芸心中微沉。
她想不到赵素娥拉了贴身心腹银环做替死鬼。
心中升起一团疑惑，如何也不明白，赵素娥是如何做到的。
仵作孙仁不知何时走到楚锦芸身边，声音淡淡，“不知姑娘是不是有意将琉璃瓶摔碎，莫不知害人终害己。”
楚锦芸轻笑，却也不解释。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楚铭德上马车前，冷冷地盯着随赵素娥出来的的楚锦芸。
临走时，顿住脚步，“我答应过你娘亲让你回府，想不到你还想害素娥，虽然你不仁，但我不会食言，此刻便回府吧。”
楚锦芸福身，低头冷笑，“有劳父亲挂念，女儿得先将娘亲风光大葬，过两日便自行回府。”
她可没有落下，楚铭德眼底闪过的厌恶。
清源客栈。
厢房内，烛光葳蕤，张光相正提笔记录案卷，却听得推门声。
“张大人，近来可好。”
张光相后背一僵，赶紧搁笔，诚惶诚恐，朝来人下跪。
“荣亲王，千岁千福。”
荣亲王盛景渊是盛嘉帝异母胞弟，十六岁便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屡建奇功，素有战神之称，地位可想而知。
却不想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一蹶不振，成了不受人待见的病秧子。
深夜出行，未带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侍卫，没有一丝架子却又显得孤苦伶仃。
盛景渊紫袍加身，宽袖金丝，此时已入夏，却披着雪貂裘衣。
一头银丝倾泻，五官俊美，面似布霜，举手投足，带着疏离高贵。
“你我不必拘礼起来吧，”紫袍男人转身一坐，将案卷看了大概，转着绯色扳指，微微出神，断语道：“被人利用，不成气候，需要出手调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