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容氏三兄妹
思归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那天发生的事好似只是一个梦,有时候她都恍惚觉得与师叔就是相依为命了十二年。
偶尔她也会做噩梦,梦醒时看见那张熟悉的关切的脸还是会有一瞬的怔忪,不过,她很明白,现在的生活是难得的清静平和,她暂时不想改变什么。
清都山毕竟是仙山,饭蔬果饮无不精致,求道过程中若有什么困惑也有师叔随时解答,这样的日子,思归恍惚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比期待过。
邡乐山也很满意,他长于炼丹,于斗法之道并不精通,小时候也不是没受过委屈,幸而有谢歧山庇护,这份因果只能报到他女儿身上了。何况师兄本人在凌霄宗乃至整个广垠界本来就是个传奇,他怎么可能不孺慕?这个师侄,在他看来,比亲女儿还要亲。
现在终于完成了师父的遗愿,找到了思归,邡乐山心里总算放下了一桩事,连重回广垠界这样的事都不再那么迫切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侄女好像带了师兄的水木灵根和师姐的火灵根。
首先,修真界的灵根并不是总靠亲缘传递,修真之人结成到道侣的本来就少,能有子嗣的就更少了,在这少之又少的概率中,还有一大批并无灵根或者只是废灵根的,能生到有灵根的子女的几率也就比凡人多上那么一点,几乎可以不计算在内。
思归呢,不知说她幸是不幸。三灵根,也就是勉强入道的级别,问题是这三灵根,单单拿出来,像师姐一样,火系单灵根,那是最上佳的灵根之一,或者像师兄一样,水木二灵根,相辅相承,也极是不错。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三灵根,杂了些就算了,还相生相克,这就不好办了。
不过,邡乐山一向心大,看目前思归还没受到这事儿的影响,也就只是把它放心上琢磨了琢磨就扔到一边了。
至于思归本人,就更加淡定了,毕竟她还以为自己身负水木灵根,被火晶玉一冲,就算不像绮罗讲的那样难有寸进,想必也得修养一阵,既然师叔什么也没说,她就放心地什么都不问,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不得不说,两个人,相互误解了对方沉默的原因,反倒把日子过得如画如诗。
然而,平静的生活注定过不了几天,三天后就被一群客人打破了。来人正是容氏三兄妹,据他们自己说,他们并没有约好,只是很巧,到了院前才发现彼此。
邡乐山不管这些呢,现在他心里,侄女的伤最大,他只管专心炼丹药,哪有心思管外面大浪滔天。
容池可没有他那么淡定,清都山脉脉相传,兴旺过,也衰败过,但从未断过传承,这可不是靠一个传说,一个道之始源的名头撑得起来的——这背后,老祖的指点起了多大的作用只有历任山主心里清明。
容池一向并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但这回他一进门,也不打招呼,冲着邡乐山就问:“长老,上回与你商量的事可有定论?”
“诶?上回?什么事?”邡乐山完全没了印象。
“灯!灯啊……”
“灯?什么灯?”一旁的妹子好奇地问。
“呃……等……我说的是等。等这谢……谢什么来着?”
“思归。”
“哦,等思归姑娘修养好之后,不如与容泽一道去经堂。根基打得稳固些总没有坏处。”
“她的身体,我还要看顾一阵,多谢山主好意。”邡乐山知道,清都山的经堂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要经过多重选拔与考验,就是山中长老的后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只是,他对思归的修炼自有计划,少不得得婉言谢绝。
山主本来也不是要讲这个,也不介意,既然他那么说也就再不提这事。
邡乐山却少不得投桃报李,表示要有事要单独与山主相商。山主大喜。
“姓邡的,跑什么?说好的,你回来就替我试试我新得的法器。”容淼却很不买她哥的账,拦着邡乐山不让走。
二人怎么会理她?虽说容淼实力在此间算得上强横,但他二人也不至于被她拦住,二人默契地脚步一滑,绕过了她,进了静室。
容淼尴尬地抬眼看了看小弟和思归,摸了摸鼻子。
“小娃娃,几岁了?引气入体了吗?”不过一瞬,容淼就找到了新的注意点。
对面的人显然是没话找话,但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思归反而替她尴尬。
“容淼!”好在容淼糊涂,容泽却不是个傻的。
思归对这个坐在轮椅上,被一对兄姐映衬得无比正常的青年男子,印象又好了几分。
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空前尴尬,好在,不多时,容池与邡乐山也回来了。二人都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
容泽见状很识趣地把姐姐忽悠走了,好像他这回来的目的就是帮哥哥带走姐姐似的。
那头,容池低声与邡乐山交代了几句之后,也走了。
邡乐山转头看看还坐在床边的思归,蹲下身,半跪在她面前,一边温柔地理着她的碎发,一边说:“思归,师叔要出一趟门,这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好吗?”
思归懵懂地问:“可以带上我吗?”
师叔微笑,但还是摇了摇头。
思归虽然不大情愿,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这几日,你若觉得孤单,不如去经堂看看。”师叔补充道,“我会与山主打好招呼的。”
思归想了想,点点头:“师叔不必担心我,只早去早回便是。”
邡乐山看眼前的少女,听的话得竟有些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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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第二日便跟山主走了,至于思归,她并没有去经堂等打算,她还是按部就班,清晨起来先打了一套拳。
她一边拭汗一边抬头朝远处看去,发现院门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把轮椅。轮椅上的少年丰神俊朗,冲她微微一笑。
她走近,听那少年说:“我来接你去经堂。”
因为对少年印象极好,思归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他走了。
少年,话虽那么说,却没有直接带她去经堂,反而先带她来到了食斋,也就是所谓的公共饭堂。
按师叔的说法,凡界的食物再怎么纯粹都还是有杂质的,食多会影响修炼。古籍中曾有记载:“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到了金丹期,便可修习辟谷之术,可以说,这时候离所谓仙的状态又近了一步。
然而,在这个修士最高水平只有筑基的世界,辟谷注定只是传说。
此时正值晨起饭点,食斋内很是热闹。食斋的典造不认得思归,但见她身旁的一直有容泽陪护,遂也对她十分客气。
思归耳目一向比旁人灵敏,容泽被典造叫走之后,她听到身边嗡嗡地议论声更盛了。
“那人是谁?”
“啊?”
“容泽带来的那小孩呀……”
“没见过……”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
这是议论她的。
也有议论容泽的——“看见了吗?容泽诶。”
“嗯嗯,几日不见,容泽师兄还是那么英武不凡!”
“哼,他算哪门子师兄?”
“别这么说,毕竟他都炼气顶峰了,比咱们……”
“咱们是前途无量的修士,他算什么?”
“对对对,就应该跟其他没有灵根的人一样送下山去。”
“可是……”
“没错没错,诶,这位道兄甚是脸生啊,如此投契,不如课后再一同论道。”论道是他们对喝一杯的别称。
“荣幸荣幸,在下沈庆成。”
“沈道兄,在下……”这俩人因为共同说了容泽的坏话竟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只能说物以类聚……
“你们!容泽师兄已经很可怜了!”
“师妹,修真之人,能以人同情求生吗?”思归听到这也点点头,也有道理。
……
容泽回来了,嗡嗡声也止住了,思归看了一眼容泽,见对方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环顾了一圈,思归总觉得在那几个人身上,他的眼神停得略久。她想,他都知道吧。
其实思归不是不好奇,那些人说的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有点不明白,只是,她最早明白的一点却是,尊重他人说话的权利,也尊重别人不说的权利。
没想到,用完斋馐,在去经堂的路上,容泽突然说:“他们的话,你怎么看?”
思归看向他,依然淡定地推着轮椅,好像刚刚只是在问她,今天天气如何似的。
思归并不擅长回答这类问题,只能装傻:“啊?他们?”
容泽却不放过他,他瞥了一眼思归,悠然道:“他们说,我是……”
思归见他一点都不避讳,就要复述那些人言论,心下都替他不堪,连忙打断:“噢噢,我想起来了!”
容泽浅笑,还是不放过她,继续追问:“你怎么看?”
思归被他逼得没法,破罐子破摔道:“他们说了什么,与我何干?我不关心他们,也不关心你……”
容泽面上还是带笑,不管思归愿不愿意听,开始说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