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魔门绮罗
“邡乐山”衣袖一挥就要摄过思归离开，却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的声音：“绮罗，这就要走么？”
“谁在那儿？”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一张脸渐渐在阴影中显现，分明……
“师叔？！”思归不由叫出声。
那张脸竟然跟“邡乐山”一模一样，只是身量和神情有略微区别，而看这人的衣着，竟然跟那日的青年道士也是一模一样。
“是你！”
“是我，竟然让我寻了十年，焚天道的藏匿之术确实高明！”
“哼，何必讽刺，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
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人，这样对峙，怎么看怎么诡异。
……
“邡乐山！你这个小人！！”邡乐山不知什么时候弹出的种子，发芽、抽节、长叶、开花，几个转瞬，已经长到几人高，藤蔓锁住绮罗，令她几乎不能动弹。
“彼此彼此。”邡乐山手指一弹，一颗黑蒺藜弹向绮罗面门，还带着血迹。
绮罗轻轻一扭脸，躲过黑蒺藜，又转过头，恨恨地望向他：“你要如何？”
绮罗自知自己就算没有受伤实力也远不如对方，又补上一句：“你若为难我，待我师尊找来，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省省吧，在那老魔头眼里，你还不如他的螟蛉子珍贵呢。何况……”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就算他不来寻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绮罗心道不好，这回只怕要任人鱼肉了。
“看在同患过难的份上，你走吧。”邡乐山却话锋一转。
“为什么？”说话的却是思归，这时候她已经被一瓣藤叶裹着送到了邡乐山眼前。
邡乐山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解释，只是又对绮罗说了一遍：“你走吧。”
罢了，技不如人，能留一条命已是万幸，绮罗也不矫情，发现自己能动了立马掐诀欲遁。
“下回见你，我却不会相让！”遁走之前，绮罗还是忍不住说。
“跟我走吧，思归。”邡乐山走近思归，摆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神色。
“为什么？”思归却不动，拧着脖子，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不放她走，找谁去给那老魔物报信呢？”邡乐山轻笑，揉了揉思归的发顶。
思归满脸的戒备终于松了松 。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么？”
思归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要点头，突然抬眼看到之前那少年提着剑喜气洋洋地往山下来。
“好了，我说话算话，你们上去吧。”
邡乐山却没理他，还是看着思归。思归终是冲他点点头。
邡乐山于是取出法器——是一片叶形玉牌，挟上思归，乘风而去。
“咦？喂喂……”欧阳仲景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一阵茫然。
“就这么走了？”他喃喃道。
＊＊ ＊＊
清晨，清都山。
号房内，小道士百无聊赖地翻着《达观本义经》，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吹到脸上，他抬头一看，瞬间精神了：“太上长老，太上长老！是太上长老回来了！！”
按理说他这样的弟子怎么会认得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呢？不过，这个新任的太上长老，毫无架子不说，还不像之前的长老动不动就闭关修炼，反而经常出来晃悠。小弟子们时不时还能得到一二指点，甚至丹药。
不过，今天他这么激动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
邡乐山被直接请到了正堂，山主眉头紧锁，在堂前来回踱步，一见邡乐山来，大喜，连忙迎了上去：“长老……”
邡乐山一颔首，道：“山主莫急，我先带她下去休息。”
思归早就力竭，在他怀里睡得黑甜。
山主见他难得如此郑重也不敢催，唯唯道：“十万火急，长老速去速回。”
邡乐山径直把思归报到自己房间，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又施了一遍宁神咒，仔细给她掖好被子才放心离去。
＊＊ ＊＊
清都山在此界修真者眼中地位超然，据传这里是道始之地。即使以邡乐山看来，这整个世界都断了传承，没有所谓之道，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这个世界哪里最靠近“道”那就是清都山了。数百年前灾祸之后丧失的典籍也就能在这儿偶尔睇到一二。
修仙者都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这个世界的限制，年长者甚至听说过数百年前此间的盛况，如何能甘愿就这样老死在筑基甚至炼气层？
而清都山的独特之处就在于，盛传清都山内藏着飞升之秘，背后有高人坐镇。
山主表示，别闹了，有这秘密他早就自己上了好吗？
邡乐山也表示，别闹了，就是在广垠界，飞升也不是一般人敢想的，多少天才修士老死于元婴期甚至金丹。他们或许用一半的生命到达顶峰，剩下一半，则是希望、等待，最后绝望。
不过邡乐山师徒选择清都山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得知所谓传闻虽然言过其实，但是有一点说对了，清都山背后确实有人。
只是，就算他们显露了实力，乃至坐上太上长老的位置，那看上去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山主也没有与他们透露半分。
师父伤重，寿元有限，临去之时再三嘱咐邡乐山要找回被掳走的小思归，清都山的事就先放着没有追查。
邡乐山知道，虽然山主常常不靠谱，但是因为这样反倒没心没肺，不大容易着急，如此十万火急的样子，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因此，安置好思归后他没耽误半刻，直接往回走，转头却碰上山主。
容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抓起邡乐山的手挟在腋下，拉着他便走：“长老，我们路上说。”
邡乐山乐了：“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你那宝贝弟弟？”
山主脚步立马顿住，直直地转头，严肃地看着邡乐山：“长老，这种时候，莫开玩笑！”
清都山中心有一处禁地，叫方生方死殿。
邡乐山师徒来了十多年也没进去过，这次山主却拉着他径直入殿去。邡乐山心中一惊，心想，这是真出事了？
不过邡乐山自己也是个心大的，既然山主还没说，他也不主动问，反而饶有兴致地开始打量起殿内陈设。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殿正中央供着太清天尊，乃是道家之祖。桌案上的供果应该没有经常更换，不过显然是经过法术加持的，看上去个个水灵鲜亮。幡、幢、宝盖、吊挂，四物品俱全。
两旁是一副常见于道观的对联，右边书：先天地生，溯阁中万古灯传，极本无极，左边则是：为道法祖，仰云际五台鼎峙，玄之又玄，中间横楹则是四个字“道法自然”。
邡乐山想起师伯从前总是不用人说就能道破一切的从容模样，很想学上一学，然而他故作镇定地凝神看了一圈……好像太清天尊塑得不大好啊。
“唔……”
“长老，灯灭了！”山主显然没耐心等他瞧出来。
“什么？”邡乐山还没从塑像身上回过神来。
“灯灭了！！”容池抬手往桌案一指。
邡乐山仔细搜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桌案上放着的一品七宝琉璃盏。但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鬼看得出来是盏灯啊！
“灯灭如人亡，”邡乐山顿了顿，决定搬出师伯常说的一句话，“山主莫要强求。”
“长老有所不知，此物乃是我门开山长老所遗的魂灯，供奉于此已有千年。”山主脸色更加不好了，好像就是邡乐山把他们开山祖师咒死的似的，但还是压着声音解释道。
邡乐山想起师傅说过，大能寿数尽时，若有未了之事，也可留一缕神魂依附于物，若是没什么意外，这缕神魂可保持千年不灭。
清都山开山已有数千年了，没想到这个小千世界还有这样的大能！想必这就是清都山千年来的幕后高人吧。邡乐山对重回广垠界又多了一分信心。
可是他忘了，灯已经灭了。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邡乐山终于能理解容池的心情了。
